第29章 再談記憶
再談記憶
那些童年丢失的好像都随着這個玩偶,一起被林此宵找了回來,送還給了許驚歲。
外面狂風暴雨,這一夜許驚歲睡得很安穩。
第二天,許驚歲接到了個奇怪的電話,對方聲稱自己是樂隊之約節目的副導,想要跟許驚歲談些事情。
這事乍一聽來沒什麽稀奇,但是樂隊的事宜接洽都是跟祁洲,很少會找到許驚歲,但考慮到節目錄制,他還是應了下來。
對方約的地方是一家咖啡店,許驚歲到的時候對方已經早早候在那兒了,男人看着約莫三十左右,戴着個黑框眼鏡,有些斯文。許驚歲仔細回想了一下,上次錄制的時候似乎見過他幾次。
“周副導您好。”許驚歲在對面空位坐下,客氣道:“不知道您找我要談什麽事?”
“先喝點東西吧。”周呈眸光盯了幾秒,許驚歲今天套了件簡單白T,帶着這個年齡段特有的清爽少年氣,似乎可以通過白T窺見那勁瘦的腰身,“外面有點冷吧,每年這個時候都是南佘的梅雨季,降溫,很容易感冒的,你應該多穿個薄外套。”
很熱絡的聊天方式,許驚歲只當長輩對小輩的關懷,他笑了下,禮貌回應:“還好。”
“想喝些什麽?”周呈說完推了推眼鏡,看着正在低頭看飲品單的許驚歲,他的睫毛很長,垂眸時在眼底拓下一片陰翳,周呈回想起那雙眼睛看人時的樣子,像會說話似的,勾得人心癢癢。
周呈這些年不是沒見過長的好看的小男孩,在這個圈內總有人想要走捷徑,巴結他的自然不在少數,但這麽合他口味的還真是少之又少。
“美式就好。”
“不會覺得太苦嗎?”周呈語氣帶着關懷。
“我喜歡喝苦的。”許驚歲疏離客氣道。
“好吧。”周呈将單子遞給服務員,雙手交疊搭在桌面,緩緩開口道:“你們樂隊上一場表現的很不錯,但是坦白來說,表現好的不只你們一個。”
“我看了下,你們樂隊還是個獨立樂隊,沒有簽署公司。現在呼聲很高的幾個樂隊都是大公司旗下的,你們無論資歷還是背景,跟他們比起來,很不占優勢的。”
許驚歲擡眸看去,“周副導這是什麽意思?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服務員将咖啡放到桌面上,許驚歲伸手去拿,周呈同時伸出手,觸碰到許驚歲的手時猛地抓住,暧昧意味明顯地捏了下,“你是個聰明人,我的意思,你應該明白。”
許驚歲快速将手抽回,心裏直犯惡心,若是換個人,他早一拳頭打了過去,但礙于周呈的身份,他不好動手。
周呈手落空,有些意猶未盡地摸索着手指,鏡片後的寒冷眸光直盯着許驚歲,說:“你陪我玩玩,我保證讓你們順利晉級到前三。你想想,如果能夠拿到前三,你們樂隊可就出了名了,數不清的邀約和演出,你們搞樂器的最渴望的不就是舞臺嗎?當然以後你要是有進娛樂圈的想法,我也可以給你提供資源,你可以考慮考慮。”
他雙手交疊成塔狀,以一個上位者的姿态審視着許驚歲,仿佛這是一樁再好不過的買賣,而不是赤.裸.裸的潛規則和對別人努力的蔑視。
許驚歲看着周呈的臉,只覺得扭曲可怖,像被一條陰險的毒蛇纏住,那蛇正在朝他吐着信子,眼眸中的寒光令人直犯惡心。
他嗤笑了聲,冷冷道:“周副導找我如果只是為了這個事的話,我想我們沒有什麽好聊的。”
周呈被駁了臉面也沒惱。年輕人有點脾氣很正常,若是一味順從反倒還失了些趣味,他不介意跟許驚歲慢慢磨。
“我們之間沒什麽好聊的,那你的樂隊呢?如果被淘汰,其他三個人會很傷心吧?”他笑了笑,見許驚歲表情霎變,便知自己拿捏住了命門。
人嘛,總有些在意的東西,錢、權名、愛情、親情,亦或是友情。
“你別用那樣的眼神看着我,你知道有多勾人嗎?”周呈發出一聲輕佻的輕笑。
許驚歲飽含怒火的眼神像是某種催情劑,他光是看着就覺得興奮的頭皮發麻,他循循善誘道:“你還年輕,不懂這些彎彎道道,你真以為有什麽公平公正,呵,不過是遮眼布罷了。我是真挺喜歡你的,我們各取所需,不是很好嗎?”
“各取所需。”許驚歲低聲一字一頓重訴,只覺得荒誕可笑,如果比賽一開始就失去了公平,那麽又有什麽進行下去的必要呢?
“我倒真挺想拿前三的。”他說完一頓。
周呈聞言勾起嘴角,內心了然,果然如自己所料,這個年齡的是最好哄騙的,威逼利誘,一套下來便上了鈎。
“只可惜,周副導這樣的,就算脫光了求我睡,我都沒有半點興致。”
周呈臉上的笑頓時僵住,錯愕了兩秒。
許驚歲忽地笑了下,“怎麽?難不成你想要睡我?”
笑意止住,他冰冷的眼神掃過周呈,冷聲道:“你雖然長得醜,但也要照照鏡子,少在這癡人說夢!”
周呈臉上的僞善面具被撕了粉碎,露出猙獰的嘴臉,暴怒地瞪大了眼睛,“我是在給你機會,你少他媽得了便宜還賣乖!你還真當你是什麽東西?!信不信我讓你們樂隊現在就滾蛋!”
許驚歲站起身,以一種同情的眼神,看他如看一頭只會狂吠的野狗,淡淡笑了下,晃了晃手機,嘲諷道:“周副導我可都錄下來了,看在你這麽盡心盡力的份上,在我滾蛋之前不如送你個熱搜如何?”
嚣張的嘴臉愣了愣,切換為滿臉的狐疑,周呈陰冷的目光緊盯着許驚歲看了看,分辨不出他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走出咖啡廳,呼吸了口新鮮空氣後,許驚歲才覺得惡心的差點要胃痙攣的那種感覺減輕了許多。
可心裏還是有些不安,方才說錄音不過是唬周呈的說辭,他來之前也沒想到會是這麽一檔事,期間又全程在周呈眼皮子底下,壓根找不到錄音的機會。
如果周呈真因此要對極晝做什麽的話,那該怎麽辦?
“當心!”許驚歲被這清冷的嗓音喚回了思緒,才發現自己險些踏空臺階,他下意識地抓住旁邊人伸來的手,心有餘悸地看向林此宵,後者的眉毛微微蹙着,臉上的神色是關心。
“你今天怎麽回事?好像上午出去一趟之後就一直心不在焉的。”祁洲疑惑地看去。
“沒什麽。”許驚歲站穩後收回了手,淺淺笑了下。
據說今晚十點到明天淩晨一點期間會有百年難得一見的流星雨,所以四人一同驅車來了南山,同來的還有樂彥幾人,因為打算在這邊野營一晚,所以帶了大大小小好幾個帳篷還有燒烤架跟燒烤。
車子行駛在盤山公路上,穿過蓊郁的樹林,最終停在了離山頂不遠處。剩下的路不太好,車子開不進去。
樂彥領着找了處極佳觀測點,這塊平時大概也有人來野營,并不顯得荒蕪,正是盛夏時節,天然的一片嫩草坪,往下走不遠處還有一條潺潺溪流。
周圍也有不少人,交談了幾句後才知道是天文愛好者,為了這場流星雨專門從隔壁市過來的。
随着時間越來越晚,來的人也陸續多了起來,一時間熙熙攘攘。
幾人紮好帳篷後天色就已經徹底黑了下來,祁洲備了幾個手電筒,其他幾人忙活着将燒烤架搭好,興沖沖地開始了燒烤。
過了會,祁洲将烤好的肉串撒上孜然跟辣椒,分發之後,轉身走過去将剩下的幾串遞給林此宵,說:“你瞧見小歲沒?我剛才看他還在這呢,怎麽一扭頭的功夫就不見了。”
許驚歲自知夜晚視力不佳,也沒亂跑,不過時嘉白說找他有點事,他便跟着一起過去了。
站在溪水岸邊,時嘉白鼓足了很大的勇氣,擡眼看向許驚歲。他知道應該尋找一個更合适的時機,這樣匆匆表白會顯得草率,可看到月光清晖照在許驚歲身上,對方笑着聽別人說話時,他的心髒不受控地狂跳。
時嘉白思來想去很久,可這一刻看着許驚歲的眼睛,好像情緒一下子破堤,将告白的話語傾瀉而出。
耳邊是風過林梢的沙沙聲和水流的潺潺聲,林此宵腳步忽然停住,看着被月光籠住的兩人,他在這場告白中是個格格不入的闖入者。
明明被表白的人是許驚歲,可是他沒來由的大腦一片空白,手上失力一松,幾串烤肉掉落地面,時嘉白後面說的什麽,聽不清切。
林此宵盯着地上的烤串,卻失神地想:許驚歲還沒有吃到。
可惜沾了灰塵沒法吃了,他彎腰匆匆拾起,轉身離開。
許驚歲耐心地聽完時嘉白的表白,察覺到對方的緊張,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道:“謝謝你的喜歡,但很抱歉,我沒有辦法回應你的喜歡。”
其實表白的話說出口的那刻,心裏反倒如釋重負。時嘉白其實能感覺到許驚歲對他更多是朋友間的照顧,所以得到這個回複,也是在意料之中。
時嘉白重重地呼了口氣,他的嗓音因為緊張還有些發顫,但語氣裏更多的是坦然:“那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許驚歲笑了笑,“當然。”他主動伸手抱住時嘉白,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放棄一棵不适合你的樹後,或許能收獲一片森林。”
“謝謝。”時嘉白說。
期待中的流星雨遲遲未到。幾人吃完燒烤,将火滅掉,收拾好垃圾,又坐在餐布上,圍着一起打了會撲克。眼看快到十二點,有幾個人熬不住,已經早早去了帳篷睡覺。
林此宵跟許驚歲分在一個帳篷。外面太過寂靜,蟬鳴蟲叫就顯得格外明顯。許驚歲全無睡意,隐隐地聽見了旁邊人起來的動靜,林此宵似乎是怕吵醒他,因此動作放得格外輕。
許驚歲等了會,不見他回來,便起身拿着手電出去找。
燈光照亮前方。林此宵正坐在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風吹鼓他的襯衫,夜色渲染,顯得他的背影很孤獨。
許是察覺到了燈亮,林此宵轉身回頭,臉卻碰上了許驚歲的指尖,對方笑了笑,“睡不着嗎?”
林此宵擡頭看着他。
許驚歲挨着他旁邊坐了下來。
夏夜的晚風微涼,吹動少年心事。
許驚歲雙手撐着地面,微微後仰,擡起臉感覺風動,清冷月光照在他的臉上,林此宵偏頭看他,只覺有限的時間好像一下子被無限拉長。
片刻後,林此宵先開了口:“你今天是不是不太開心?”
手臂一僵,過了兩秒,許驚歲睜開眼睛,微擡了下眼尾,輕笑着反問:“為什麽會這麽覺得?”
大概是一種說不上來的直覺,回想起來,他似乎很少見到許驚歲不開心,這個人好像一直都是熱烈生動的,以至于常常令人忽略了他也會失落難過。
林此宵低頭沉默了好幾秒,許驚歲不說他便不再追問,對方如果想說,他可以做一個合格的傾聽者,“沒什麽。”他頓了下,又補充道:“在我面前,你可以不開心。”
可以不用假裝開心。
許驚歲長睫眨了眨,有些出乎意料。心裏某個空蕩的角落好像被什麽又酸又澀又甜的東西填塞,他擡眼看向林此宵,剛要說些什麽,忽然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驚喜道:“林此宵,有流星!”
流星雨最終的降臨時間比預測的要晚了近一個小時,但來臨時的美景又令人覺得再多的等待似乎都值得。整片夜幕霎時被銀白色的光芒照亮,短暫又絢爛,流星如飛箭般矢過,尾端隐隐泛着幽藍的流星痕。
許驚歲忙閉上眼睛很虔誠地許願,過了幾秒睜開眼睛時,正對上林此宵的目光,“你不許願嗎?”
“我已經許過了。”林此宵說。
“你許了什麽願望?”
“說出來就不靈了。”
許驚歲看着他臉上沒什麽表情的說出這句話,一時沒忍住,笑了起來,眼睛都彎成了一輪新月,虎牙露了出來,笑着道:“你也會這麽迷信呀?”
林此宵嘴角噙了很淡的笑。
這場流星雨持續了快十秒,兩人默契地望着天空,欣賞這短暫而極致的美。不遠處傳來歡呼聲,在人聲鼎沸裏,許驚歲看向林此宵,見對方一臉沉思狀,好奇地問了嘴:“你在想什麽?”
林此宵微微偏頭,垂下眼睛認真地看向他,說:“想到一句歌詞。”
“什麽?”
林此宵緩緩道:“那一日,一同仰望的流星,就算是100年後,也會繼續閃耀吧。(1)”
那一瞬間,許驚歲好像聽見了流星滑過的聲音,可流星是沒有聲音的,有的是他的心跳聲。
他的眼神直白,微昂着臉看向對方,說:“林此宵,那部電影我看完了。”
所以我也知道了42的含義,the Answer to Life, the Universe and Everything is 42.(2)
你是我對生命,對宇宙,對世界萬物,找到的唯一的答案。
某種隐秘的情愫被宣而告知,好像将本就暧昧的氛圍一下子推至高潮,視線在空中織就成一張密密麻麻的網,将兩人困在其中。
許驚歲的眼睛明亮且勾人,像月色映入眼中,是無人見過的好景色,他的目光攻略意味極強,帶着松松懶懶又暧昧促狹的笑意,明知卻還是故意道:“你的呼吸跟我一樣熱。”
沒有人可以面對這種的試探而無動于衷,包括林此宵,他雖是被引誘的魚,卻也心甘情願地上鈎。
他眼睫微垂,視線順着對方鼻尖的小痣不斷下移到泛紅的唇瓣,如同誘人的玫瑰花瓣,過了兩秒,目光克制地收回,喉結卻不可抑制地滾動了下。
人表現的有多冷靜,心跳聲就有多麽的瘋狂,像平靜海面下的猛烈波瀾,一陣一陣朝他拍打而來,試圖将他卷入不理智的漩渦。
許驚歲覺得自己頭腦都在發熱,有個念頭在渴望、在叫嚣,他伸手抓住了林此宵的手腕,如同鎖定了心儀的的獵物,帶着試探、好奇、暧昧,還有不容拒絕的沖動,朝對方不斷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