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
十
【這....這聲音!!媽媽救我我懷孕了!】
【聲音也太好聽了吧?是P嗎?是從來沒露過臉的P嗎?】
【主播人呢?攝像頭動一動我要看啊!】
屏幕裏,雲臺低低地垂在腿間,能看清牛仔褲的布料和腳下的泥土地。可無論彈幕怎麽叫喚,攝像頭就是一動也不動。
因為阮禾已經徹底懵了。
來之前他曾設想過很多場面,可能P是個禿頂中年大叔,迫于生計才偷摸進入公墓盜取監控錄像。也可能是個打更的老爺爺,被孫子趁虛而入賺了外塊。可唯獨沒想過眼下這種情況。
腳邊是被凍得微硬的泥土,能踩空是因為大量土粒堆積成了不規則的坡。
為什麽好端端的會突然有個坡呢?因為有人就地挖了一個大坑。
一個用來放雙人棺的坑,在一片墓地中間。
而那道聲音的主人,此時此刻正從棺材裏慢慢站起來,直直地盯着自己。
他眼珠黑得發亮,臉因為氣溫低的原因泛着白。肩上披着一條毛毯,上面繡着繁複的花紋。
一角光沿着半開的棺蓋溜了出來,染亮了那人的腳下,仿佛從某個魔法陣裏出來的一樣,看起來神秘而又高貴。
阮禾感覺舌頭在嘴裏崴了個腳,艱難地崩出兩個字兒,
“學......學長?”
為什麽學長會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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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什垂下眼,看向他身側的雲臺。
“先關掉。”
“啊......奧奧好!”
阮禾一把關掉了直播,絲毫不理會彈幕上的哀嚎。
他攥緊了雲臺,這才仰起臉對上那人的目光。
“學長你......怎麽會在這裏?”
難不成.......
P,裴什,裴,pei。
等等,他都幹了些什麽來着?
好像親自打電話舉報,讓P直播間慘遭封禁。
還暗戳戳來到這兒企圖跟人家正面battle。
還私下裏說了一堆.......
要死。
不過等一下。
阮禾提着手電筒照了照四周,後知後覺地問道,“學長你剛才說,這是你的......什麽東西?墳、墳頭嗎?”
“是,”裴什躬身把棺蓋掀開,用眼神示意他走近些,“你來這不是為了見我麽?”
阮禾舌尖一麻,說是吧也不算是,說不是吧也還真是。他尴尬得朝前挪了幾步,低頭看清了坑裏的景象。
其實這個坑并不深,不像是普通落棺用的大深坑。倒像是特意為了安置雙人棺才挖出來的,高度跟普通的臺階差不多。
而且借着被徹底打開的棺蓋,能發現裏頭布置得異常舒服。底部鋪着厚厚的毛毯,一邊還卷着床棉被。有一盞暖黃色的小燈把棺內照的通亮,周遭還擺着幾本沉重的律法文獻。
如果不是身處的環境時刻提醒他這是個墓地中央,阮禾實在無法把眼前的棺材跟普通的棺材聯系到一起。
因為這裏實在太像是個活人住的床了。
他忽然想起很多事,比如P直播間萬年不變的監控錄像,比如下午剛剛偷聽到學長跟神秘女人簽的合同,比如陶栎煞有介事分析得那波缺錢理論和裴什背後的那些傷疤。
“學長你.....住在這裏嗎?”邁下坑,阮禾吭吭哧哧地開了口。
“偶爾。”
裴什淡淡地掃了一眼,發現那孩子手都在因為過于震驚而微微顫抖。
阮禾懵了一下,“為、為什麽要住在棺材裏?只為了要直播麽?”
“不是,”裴什重新靠在棺材邊緣坐了下去,用眼神點了點自己對面的位置,“要進來的話,脫鞋。”
阮禾看着他把棉被撈過來蓋好,挑了一本磚塊似的文獻攤開放在膝蓋上頭,修長而冷白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打着,面容沉靜得如同端坐在圖書館裏一樣。
這畫面簡直詭異的吓人。
阮禾在原地呆了許久,才慢慢脫掉鞋跨了進去。
腳底的觸感極其柔軟,而且并沒有預想中的冰冷,一股暖意順着小腿流入全身。
這底下居然是熱乎的?
“鋪着電熱毯,”看他瞳孔地震的臉,裴什擡起頭道,“從辦公樓裏接過來的電線。”
原來是這樣。
阮禾垂眸果然看見一條藏在泥土中若隐若現的白色電線從棺材一角一直朝遠處延伸出去。
不!不對!這樣簡直更加詭異了好嗎!
“學長你為什麽不住辦公樓去?為什麽要住這兒?”
阮禾幹脆直接坐了下來,滿眼透着不解。
“而且學長你真的是P嗎?你為什麽要直播墓地監控?這座陵墓真的是你家開的?”
周遭黑糊糊的,手電筒早已關掉,只剩座燈暈開一圈懶洋洋的光。
裴什靠在邊緣木板上,光把他的身影剪成薄薄的一片,毛毯松松垮垮套在肩膀。聽見一連串的問話後,他收回了停留在書上的目光。
“你想讓我回答哪個?”
“啊.....抱歉是我急躁了。”阮禾從怔愣中緩過神,悄悄捏了一下手指,迫使自己微快的心跳冷靜下來,“學長,那個....你真的是P啊?”
“是。”
“陵墓是你們家私人的?”
“嗯,不是已經舉報确認過了麽。”
阮禾:“.......”
他知道是我幹的!!
“學長我真不是故意的!也絕對不是因為嫉妒你排名第一才打電話舉報的!我只是覺得拿.....拿別人......”
“沒有。”
“什麽?”
裴什用手指了指身後,聲音清冷而緩慢,“錄像裏的,都是無主碑,沒有随便拿別人的墓地來盈利。”
原來是這樣。
阮禾重重吐了一口氣,還好還好。
“那個學長,”他的屁股朝前挪了挪,向着那人靠近了些,“你為什麽要住在棺材裏?你......”
你的家呢?
裴什沒回答這句話,臉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來。
阮禾:“.....”
讓你嘴賤,人家明顯有什麽難言之隐啊!
好在裴什沒過多久就恢複如常,淡淡地岔開了話題。
“所以你看到了。”
“嗯?看到什麽了?”阮禾問。
“我的直播,合法。”
言外之意就是,別再舉報了。
“.......知道了。”
緊張地搓了搓手,然後鄭重開口,“那個.....真的很對不起學長,我真的不是有意整你。”
“嗯。”裴什眯了下眼,他眸子長而細,眼尾低垂,半阖着的眸底盛滿了細碎的光。
近距離看得阮禾心底驀然漏了一拍,把剛才想說的話忘了個一幹二淨。
他不開口,周圍整個兒靜了下來,只有兩人交疊起伏的呼吸聲繞着淺淡的白霧慢慢散開。
沉默中,阮禾想起很多事。
比如槐安公墓幾年前突然一落千丈,還有那個在辦公樓自/殺的女人,包括裴什身上近期才出現的傷疤。
如果全都聯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