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
十五
昏暗的燈光下，這個動作暧昧極了。
阮禾呼吸一滞，下意識想上去阻止。因為他心底深處認為，裴學長不該被如此對待。明明是那樣好的那樣驕傲的人，為什麽要讓肮髒的東西去污染？
所以他動了，腳底踩過地面上的碎石子，發出突兀刺耳的聲音，在寂靜的黑夜中異常明顯。
周姐的紅唇堪堪擦着裴什的衣領而過，下一秒忽然被人拉拽着手腕連連向後退了好幾步。
“誰？！”
“對不起呀這位姐姐，打擾一下。”阮禾從幽暗處慢慢走出，眼尾挂着明媚的笑，右手還箍着周姐的腕子，擋在裴什身前，歪着頭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我是裴學長的朋友，現在是來接他回家的。”
他比裴什略微矮一些，蓬松柔軟的頭發恰巧拂過裴什的下巴，帶着濃烈的奶香，像深巷裏猛然沖出的奶貓，正霸道地劃歸着自己的地盤。
裴什微微睜大眼睛，擡起在半空準備推開周姐的手僵住了。
為什麽他會在這裏？明明已經準備好如何拒絕周姐了，不過照現在看，似乎已經用不上自己準備好的那些說辭了。
他不動聲色放下胳膊，緊緊盯着面前的後腦勺。
“小朋友，你又是誰？你父母沒告訴你小孩子不能多管閑事，不安全嗎？！”周姐甩開阮禾的手，壓着怒氣，咬牙切齒地低喝到。
“這怎麽能算閑事呢？”阮禾頗為天真似的眨眨眼，“我跟裴學長關系很好的，而且裴爺爺也用不着姐姐你照顧，學長有的是朋友可以幫忙。所以姐姐你不用操心這麽多事兒了，趕緊回家洗洗睡吧。”
他一直背對着裴什，自然也就沒有看見身後那位學長此時此刻輕輕垂下的眸子和彎起的唇。
看樣子，提前把自己的傷疤掀開給阮禾看這個計劃，似乎比想象中的效果還要好太多。那剩下的......
“幫忙？朋友？哼，”周姐冷笑一聲，“你以為尿毒症是那麽簡單的東西麽？你懂個屁！不過是個毛都沒長全的，我告訴你——”
Advertisement
“這位姐姐，”阮禾的聲音一下子冷了下來，他收起笑，也收起那副吊兒郎當态度，一字一頓地回擊道，“這個世界上不是你有兩個臭錢或者身居什麽高位就能随意玩弄別人人生的，裴爺爺或許是需要幫助，但比你擁有更多話語權的人比比皆是，能用錢砸死你的也不在少數，所以，走夜路還是低調一點好。有些人，你這輩子都碰不得。”
“你——！！”周姐漲紅了臉，音調極高罵了一句，“你他媽又算個什麽東西敢這樣說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我算個什麽東西？”阮禾一樂，“關你屁事？”說完他拉起裴什轉身朝胡同出口走去。
肌膚相觸的那一剎那，能明顯感覺到阮禾的身體微微僵了一下。
裴什低下頭看過去，看懂了那孩子故作鎮定下的逞強。
他想起很長時間以前，曾經在學校食堂門口遇見過阮禾。當時那孩子正跟幾個同學向外走，離着最近的那個不知說起什麽好笑的事突然伸出胳膊想要搭一下阮禾的肩膀。
其實男孩子之間勾肩搭背很正常，但阮禾的反應很奇怪。他幾乎是瞬間躲開了那只手，然後尴尬又抱歉地朝同伴說，“不好意思，我那個.....不習慣別人碰我。”
可現在，他正主動抓着自己的小臂。
裴什阖首，借着幽暗的夜色，露出愈發明顯的笑意。
再等等，看起來馬上就可以完成第一步了。
“裴什！你确定要拒絕我嗎？！”
周姐瘋狂的叫喊聲淹沒在喧嚣中，兩道長長的影子輕巧地轉了個彎徹底消失不見。
“學長你怎麽會跟這種人在一起？”
阮禾帶着裴什穿過幾條小路，停在某處街口前。
“哪種人？”
裴什的視線仍舊停留在手肘處，慢半拍似的回答。
這麽個小細節被路燈打得通亮，想起剛剛自己做的事說的話，阮禾面色一紅，舌尖兒像着了火一般，燙得完全忘了之後要說什麽。
“她可以幫我。”
裴什很低地嘆了口氣，語氣裏的軟弱捏的恰到好處。他明白什麽時候該利用自己的悲慘，來瓦解對方的心。
“我也可以幫你！”
果然，阮禾聞言立刻跳了腳，“而且你看那女人，明顯不是什麽好貨！她.....她對你圖謀不軌！你不能着了她的道兒！”
裴什插在兜裏的手漸漸捏緊，路燈昏黃零落的光把他的身影打成薄薄一片。
阮禾看見他眼睫緩緩垂下，用微啞的聲音說，“我知道，謝謝你。”
是明顯安撫和不相信的語氣，不相信阮禾一個小孩子能幫得上忙。阮大少爺第一次被刺激到頭皮炸裂，隐瞞了家世整整兩年，夢裏都想擺脫的血緣關系直到現在才展露出令人垂涎的一角。
如果有錢有人脈有社會地位，是不是就不會讓你露出如此悲傷的表情了？
“學長，”阮禾上前一步，仰起臉，極為認真地說道，“我真的可以幫你，那個女人有的一切，我都有，甚至比她要多成百上千倍。我可以幫裴爺爺找最好的醫療團隊，我可以第一時間讓爺爺接受手術，所以學長，答應我，別把自己往火坑裏推好嗎？”
這孩子的話真摯而滾燙，裴什瞳孔微縮，整顆心不自覺地蜷了一瞬。
“而且她是你們公會的高層嗎？聽那個意思，她可以控制你直播間的各種熱度資源？學長，他有沒有在直播上打壓你？或者分成。”雖然阮禾沒有公會，但畢竟做直播這麽久了，這點條理和道道兒還是明白的。
新人想要出頭，公會給的資源和熱度非常重要。但相對來說，公會拿走的分成也并不是一筆小數。
主播自割腿肉換取前程，在直播行業屢見不鮮。
裴什沒有答話，他的沉默讓阮禾認為自己猜對了。
“怎麽能這樣？！真夠惡心的！”憤怒地踢開路邊的石子，阮禾轉了兩圈忽然停下，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問道，“那個.....學長，請問你會開車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