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淑太君
淑太君
陛下同樓清過了三天的清閑日子,第四日便又要回到之前政事纏身的狀态,這般想着便不想起身。
尤其是看到樓清安穩的睡顏,更是從心裏湧現出想要“從此君王不早朝”的沖動。
怨不得君王會覺得“春宵苦短日高起”,即便是她,都着實抵抗不了此等誘惑。
俯身下去,含弄着樓清的唇舌,妻主早起上朝,他倒是睡得正香。
樓清應是累極了,擡手推着她,嘴裏含含糊糊地說着:“不要……不要了……”
陛下輕笑一聲,親了親他:“乖,睡吧,不鬧你了。”
昨夜的确過分了些。
因着今天上朝,昨夜難免心有郁郁,追着樓清不放,以至于一夜沒有饒過他。
樓清前期還能有力氣同她哭鬧,甚至抓咬她,後期卻只能惹人愛憐的哭泣,使人更加不想放過他。
陛下自我反省了一番,但并不打算改。
夫妻恩愛的事,怎麽能叫過分呢?
等樓清醒來後,陛下已然下朝,樓清氣憤地盯着她,一個中午都沒有理人,用過午膳就把陛下趕出了寝殿。
樓清躺在榻上由內侍按摩着身體,心裏罵着人。
明明知道今天早朝,昨夜便該早早睡去,結果卻成了她的借口,連“我上朝辛苦,阿清應該多多慰藉我”這種話都能說得出來。
沒臉沒皮到了極致,什麽理由都能成為她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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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清心裏啐了她一聲,恰逢內侍按到了一處酸澀處,“嘶,輕一些。”
內侍諾諾應着,紅着臉,手下更輕了些。
着實是鳳君這一身暧昧紅痕太多了些,背部、腿部幾乎全是,前胸偶然瞥了幾眼,也是鋪遍了。
陛下當真是十分疼愛鳳後,內侍心裏想着,手下更加的精細。
樓清猛得被酸澀的地方激了一下,心中愈加生氣。
他昨夜求了好久,也哭了好久,陛下口中說着“最後一次”“馬上”“很快”,結果卻是一夜都沒有放過他!
果然,女人床上說得話一個字都不能信!
樓清心裏考慮着要不要今天讓陛下睡書房。
經過內侍的按摩,樓清身子覺得好受了許多,沐浴了一番後,倚在榻上看着話本,吃着糕點。
沒過一會兒,外面進來一個內侍在林知耳邊說了幾句,林知聽完後,皺眉讓他下去。随後來到樓清身邊,回禀道:“主子,興慶殿的淑太君,遣人來請您過去一趟。”
淑太君?
樓清問:“是那個姓趙的淑太君?”
“是,就是那個趙迎春的兒子。”林知不解,“他是廢帝的淑君,怎麽突然要見您?”
主子同那位趙淑君并不相識,突然請見,他意欲何為?
“想那麽多做什麽,既然派了人來請,應該也是有事想說。”樓清從榻上起來,“去見一面不就知道他想做什麽了嗎?”
林知有些擔心道:“主子,現在您是陛下的鳳後,他請您過去,會不會是想為廢帝報仇?”
廢帝在時對那趙淑君頗為寵愛,如今廢帝沒了,他母親趙迎春也早就死了。鳳後得陛下鐘情專寵不是秘密,現在趙淑君孑然一身,若是意圖對鳳後不利,未嘗不能玉石俱焚。
樓清反倒不這麽想,他自入京聽得趙淑君的傳言多是狐媚惑主,同他母親一丘之貉。倒是陛下曾跟他提起過趙迎春的一些事,比如當年潛入京都就有趙迎春和這位趙淑君的一些功勞,還有收斂兩位皇女的屍身,與太後的殓容都是趙迎春暗中周全。
也是因為這樣,樓清陪同陛下入主皇宮後,沒有為難趙迎春的兒子,命令底下的人好吃好喝的供着,繼續養着這位淑太君。
樓清住在紫宸殿也有三個月了,突然被邀請,心裏雖然疑惑,但并不懷疑什麽。
“要報仇也不會等到現在,還明目張膽地請本宮過去。”樓清命人更衣,“況且,他母親的骨灰是因為陛下才能好好埋着。”
這位淑太君只要沒有蠢出生天,就知道安分守己。
“不必太正式,本宮不過出去走一走。”樓清讓人換了一身低調卻不失穩重的常服。
只是見一見廢帝舊人而已,這般如臨大敵豈不是惹人笑話。
興慶殿。
樓清坐着轎攆一路到了這裏,受了一路的見禮,走進了正殿。
按理樓清貴為鳳後,應該是這位淑太君去拜見他才對,只是樓清同陛下同住,紫宸殿是不允許後宮之人踏足的,樓清私心裏也不想在那見人。
不在紫宸殿見面,也可以在鳳後專屬的未央宮或者其他宮殿都可以。只是這位淑太君自入了承慶殿就再沒有出來過,又是派的人來請他過去,樓清不想見個面如此折騰,就傳了轎攆過來。
左右現在是陛下主政,樓清在內廷随意些也就随意些了。
到了正殿,淑太君一身白衣的坐在那,淑太君比樓清想得要年輕一些,樓清記得他好像只比陛下大了一歲。
淑太君似乎等了樓清許久,笑意清淺地請樓清坐下。
——只是自己從頭至尾沒有起身。
林知面色一冷,有意呵斥,樓清卻擺了擺手,示意林知下去。
林知猶豫一二,行禮道:“主子有事便說一聲,屬下就在門前。”
樓清坐在了淑太君對面,淑太君熟練地烹茶、倒茶,給樓清推了一杯茶盞。
樓清擡起茶盞,淺啜一口,便放了下去,淑太君全程仔仔細細地盯着樓清看。
樓清随意問着:“淑太君怎麽這麽看着本宮?”
淑太君笑了一聲:“我想看看,陛下喜歡的人是什麽樣子的。”
樓清也勾了勾唇角:“哦,那淑太君看出本宮有什麽不妥了嗎?”
“陛下一定很喜歡你。”淑太君這樣說道。
出身異域,容貌妖異,陛下不知壓下了多少朝堂異議,抗着多少壓力,都要捧着為鳳後,可見當真是喜歡得不得了。
樓清似是害羞得笑了一下,沒有否認:“陛下,總是待本宮很好的。”
淑太君又倒了一杯茶給自己,一模一樣的複制了樓清剛剛飲茶的舉動,甚至是神态。
“我羨慕你,”淑太君放下茶盞,看向樓清,“嫉妒你。”
“為什麽你可以這麽輕易得到我永遠都不得的東西……”
不論是她,還是她的愛意……
為什麽你可以這麽輕易就得到?
樓清沒有回答淑太君的話,在陛下同他說起過趙迎春的事後,樓清心中就隐約覺得不對。趙迎春或許是因為愧疚,或是旁的什麽待陛下有幾分不同。可淑太君憑什麽?
他一個廢帝的淑君為什麽要幫助陛下?
淑太君似是追憶,又似是故意:“我初入宮時,只是一個小小的寶林,沒有母家的支持,又膽小懦弱。不說那些君侍們,就是內侍婢女也是看不起我的。”
京都曾傳言趙迎春不能生育,她聽聞後一口氣納了十幾位風騷妖嬈的側侍,生下了不少孩子,只是沒有一個孩子是她的。
趙迎春這樣做無非是氣憤那些流言,所以故意這樣做。
趙迎春喜當娘樂意至極,但她的子女們卻名聲不好,被人暗中譏諷為野種,淑太君也是趙迎春的孩子,自然在宮中會有許多人笑話他。
尤其是這位淑太君容貌中等,性子懦弱,還沒有心計,便是連奴婢都看不起她,甚至當面為難他。
“那一日是冬至,我冷的着實受不了了,第一次大着膽子去求見鳳君,碰巧在路上遇見了她。”淑太君笑得很甜,很溫柔。
“漂亮,耀眼,尊貴無雙。”
“她沒有直接開口處置那些中飽私囊、以下犯上的奴婢,而是借着鳳君的手查了一些賬,又用着年關将至的名義,給所有的低位君侍予以關照。”
“那是我在宮裏過得最好的一個冬天,也是我最難忘的一個冬天。”
“我永遠記着她,但她怕是早就不記得我了。”
對于她來說這可能只是一時憐憫的順手為之,對于我而言卻是救命之恩。
淑太君晃了晃茶盞:“你說,如果我在這茶裏下毒,毒死了你,她會不會一輩子記得我?”
樓清面色不變,渾不在意地接了一句:“只要你敢,本宮相信陛下不會讓你只記住她昔年之恩。”
也會讓你記住她,暴怒之戾!
淑太君噗嗤一笑,整個人忽然松散了:“竟然沒有吓到你,看來鳳後比我想的還要厲害些。”
樓清從容道:“本宮連陛下都不怕,怎麽會怕你這幾句話。”
淑太君支着頭,輕聲說道:“我以為你會誤會。”
畢竟他言語之間多有暧昧,又言之未盡,留下了許多想象。
樓清收斂了神色,不急不躁道:“陛下不會喜歡別人。”
她只要我。
淑太君聽出了樓清話外的意思,微有感嘆:“的确,她只要你。”
那麽多的世家公子,俊俏兒郎,她看都不屑看一眼。偏偏面前這人被困南內,遭廢帝調戲時,她及時出現,為此處置了南內的所有人。
淑太君蓋了茶盞,起身向樓清行了一禮:“先前無禮,冒犯鳳後之處,還望鳳後恕罪。”
樓清起身,扶了他起來,“無妨。”
淑太君低眉謙卑道:“卑下今日邀鳳後貴步,是有事相求。”
“卑下是廢帝的人,論綱常倫理是不适合繼續待在宮裏的。今日鬥膽請求鳳後,卑下願意入寺出家,伴青燈古佛,還望鳳後準許。”
帝王的君侍之流,除卻有特殊恩旨的,一旦新帝繼位,要麽搬遷南內,要麽出宮修行。
陛下着人抹去廢帝痕跡,淑太君地位尴尬,自然是早些出宮最好。
雖然于今日知道了淑太君對陛下的心思,但樓清并沒有覺得這是他的錯。陛下本就極好,受人愛慕也是意料之中,何況淑太君還曾經幫過陛下。
樓清道:“你若想出宮,也不必一定要出家。尋個替身入寺,改頭換面一番,過個逍遙日子,是不成問題的。”
廢帝的一應君侍已經全部放還出宮,只有淑太君一直留在宮裏。陛下已經繼位,淑太君的确不适合繼續待在宮裏,否則于陛下名聲有礙。
廢帝為人葷素不忌,後宮來者不拒,陛下萬萬不能也得這麽個名號。
淑太君倒是有些意外樓清的好說話,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對他而言能出宮就是萬幸,“其實哪裏都可以的,卑下出家也是心甘情願的。”
“你再好好想一想,本宮現在是後宮之主,放你出去,也只是一道懿旨而已。”樓清耐心勸說着,“宮外不比宮內,能有幾個人認識你的?青燈古佛也不缺你一人相伴。”
“前半生身不由己,後半生過自己想過的日子,不好嗎?”
樓清回了淑太君溫柔一笑,淑太君雙目一濕,略有感激地說道:“謝謝。”
随後嘆息一聲:“我突然明白為什麽她只要你了。”
他不過一個無用的廢人而已,允了請求,大家面上過去了便可以了,何必多費唇舌,多做安排。
明明是鳳後之尊,卻對他多有優待,心有良善,赤子之心。
樓清拍了拍他的手,“明日,本宮就會下一道懿旨,屆時你就可以出宮了。”
淑太君再次行禮道謝,不再多說什麽,送了樓清出去。未走幾步,突然抓住了樓清的衣袖,低聲道:“鳳後,如果不想陛下後繼無人,記得多留心陛下的藥方。”
樓清驚訝地看着他,淑太君卻好像什麽都沒有說過一樣,恭敬地将樓清送至轎攆前方,行禮道:“恭送鳳君。”
樓清上了轎攆,沒有追問他說那句話的意思。
淑太君看着樓清離開,心裏想着:這是他最後能做得事了。
他久經人事,即使鳳後衣服遮掩,他也能看出來鳳後已經經了風月。何況這三日陛下罷朝,旁人疑惑,他卻能看出一些門道。
【帝後大婚,三日不朝。】
開國太祖皇帝留的規矩,淑太君是知道的。
帝後合房,江山便後繼有望,但淑太君偏偏從趙迎春那裏知道過一件事。
趙迎春曾經暗中拿到過陛下調養身體的丹丸,令人解析出裏面的藥方配比,醫師們能力有限,只大概得出十幾味藥。
多數都是補氣養血的珍貴藥材,只有一味令人在意
——裏面有一味養身的藥,避孕效果極佳。
淑太君的确喜歡陛下,卻不會怨恨鳳後得陛下鐘情。
他的喜歡很簡單,只要她能高興便好,即使令她高興的人不是自己也沒關系。
便是因為喜歡,淑太君更不希望看到陛下将來因膝下無女,而讓宗親旁支占了便宜!
他當年願意跪地伏身成為廢帝的君侍,一步一步成為淑君,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為陛下略盡綿力,或者讓廢帝為陛下殉葬。
陛下繼位歷經劫難無數,怎麽能因為沒有血脈親女,就讓別人白白撿了便宜!
她們不配!
淑太君腆着臉面裝傻不開口說離開後宮,就是為着要見鳳後一面,同他說這件事。
也是想看一看能被她捧在手心的,是何等人物。
傳聞果然不可信,今日一見才知,這位鳳後是個心有成算,待人待物知道分寸的一個人。
雖然手段稚嫩了些,但有陛下如珠如寶地護着,反倒不必過于心機。
今日告訴了鳳後這件事,也算是他最後的一點用處。淑太君相信,不論為公為私,鳳後都不會願意陛下無嗣。
淑太君沒有回殿,坐在了池邊,看着水中魚群往來游戲。
他還是有着私心的,他希望陛下的血脈能流傳的長一些,再長一些。這樣後世之人就都能知道在顧氏皇朝有一位帝王,賢德、仁心、垂愛四方,史書工筆會留下重重的一筆。
他希望陛下能名垂千史,萬世流芳。
回到紫宸殿,樓清和林知坐着,一人一碗湯羹,慢慢吃着。
樓清用勺子攪着碗,同林知說着話:“你這幾日好像同太醫署一個太醫走得挺近的,這是移情別戀,不打算要嚴霜了?”
林知猛然被嗆了一下:“主子你說什麽呢,我跟嚴大人什麽關系都沒有!”
林知急着解釋,反倒表現出他跟嚴霜好像有什麽一樣,瞬間收聲,一時悶頭苦吃。
樓清放下勺子,含笑道:“好啦,我随便說說的,好林知,別不理人啊。”
林知小聲說着:“主子你別亂點鴛鴦譜,嚴大人會不高興的。”
嚴霜當初就說過對他只是姐弟之情,只是把他當弟弟照顧,他不能給她添堵。
樓清見林知整個人都低落不少,知道這兩個人還有的磨,轉了話題道:“那個太醫,我記得你說過,好像醫術不錯?”
林知回道:“是,我調查過了,那個陳太醫的母親是太醫署的兩位院使之一,陳太醫本身醫術也不錯,人品可靠,就是性子內向了些,不喜歡說話。”
這般看來,這個陳太醫倒是個可用的人才,樓清心裏有了打算,開口道:“你既然說她醫術好,那便傳她請平安脈,正好也看看,她擔不擔得起你這般誇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