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尋人啓事

尋人啓事

父母決定蓋新房子搬家，家裏沒錢，母親在一個暑假，帶着李沐風去商縣那個婆家去借。

當時李沐風并不知道母親是去借錢，還以為是放暑假，母親帶他去親戚那邊玩。

李沐風當然很高興，期望去那裏玩，因為沒見過世面，還沒走出過農村，對城裏的那種繁華，熱鬧一直都無比的好奇。

放了暑假，母親把家裏的土豆裝了一口袋。然後在一個早晨，母親扛着袋子，帶着李沐風去馬路邊等班車。

坐上班車，李沐風對窗外陌生的地方、風景，充滿了好奇。

經過舟車勞頓，母親和李沐風到了城裏，當時也沒有手機。

母親只有婆的電話號碼，到電話亭打電話給婆，知道了具體住址。

那天下着時斷時續的蒙蒙小雨，路面被雨水已經浸濕，低窪處甚至有了積水，行駛而過的車把水壓的四處飛濺。

陰暗低沉的天氣裏，李沐風卻興致不錯的，好奇的，打量着這個新奇，陌生的城市。

母親伸手打了一個摩的，拉着李沐風和母親，以及那一袋土豆送到地方。

李沐風記不清怎樣到婆的家裏，只記得婆家在一個小區的8號樓裏。

第幾層他也沒記住，婆家裏還有姑，姑父，以及她的外孫。

婆的外孫和李沐風差不多大，雖然是親戚，但彼此從來沒怎麽聯系交流過。

只在爺去世，他回去有過一面之緣，不過也沒任何交流。

彼此應該只知道，對方有這麽一個人存在。

進了屋李沐風第一感覺就是亮堂，幹淨，整潔。

地上貼着瓷磚，沙發，茶幾，彩電擺放的錯落有致。

路上原本嘻嘻哈哈的李沐風，此時也變得安靜，不敢說話，拘緊了起來。

婆和藹慈祥，熱情的招呼着母親和李沐風。

婆的外孫很腼腆，也不愛說話，在窗戶邊李沐風看到了幾把水槍。

李沐風就站在那癡癡呆呆的看着，婆的外孫走過來，溫聲細語的指着一把水槍給李沐風說：“這把水槍射的遠，能把水打到對面那棟樓上。”

他還微笑着看向李沐風，用手給李沐風指，李沐風心裏很羨慕。

內向拘束的李沐風，嘴巴緊閉，說不出一句話。

傍晚婆領着母親，還有李沐風以及她的外孫，一塊去附近廣場玩。

李沐風和婆的外孫雖不說話，但他倆走在一塊，都是小孩倒也合群。

他站在一空調前吹風笑着對李沐風說：“過來吹風，涼快。”

于是李沐風也過去吹，卻感覺那吹出的風是熱的。

夏天傍晚，城市外面很多人，婆給李沐風買了一件衣服。

那天傍晚的廣場，有人賣那種氣球，聽說裏面充的是氫氣，當時李沐風也不知道氫氣是啥，反正知道那氣球要是不用手抓住，就會飛到天上去。

一個大人，給家裏小女孩買了一個，結過大人去付錢時，小女孩松了手。

李沐風就看見那氣球扶搖直上一直向上飄，直到消失在哪灰暗的夜空中，李沐風到回家，心裏都一直在想，那個氣球會去了哪裏。

晚上回去，李沐風和母親睡在給他們準備的房間裏，結果第二天起來卻發現自己尿床了。

李沐風肯定不好意思，好在婆笑着說：“娃娃小，尿床很正常，麽事。”

中午母親帶倆孩子，去附近的公園玩，那公園裏有一個大湖，湖裏有船可以去劃船。

于是母親帶上倆小孩去劃船，那船只能兩個人蹬。

母親就和婆的外孫一塊蹬船，在湖面上大家笑的很高興。

母親也誇婆的外孫聰明，手腳靈活，一旁的李沐風雖年齡小，卻感覺母親好像在說自己愚笨呆傻。

好像事實也的确如此，父親、母親、一些親戚朋友、身邊遇到的一些人，他們都對李沐風做出了類似，雷同的評價、評語、結論。

那這問題肯定就出在李沐風身上了，但他內心知道，自己是怎樣一個人。

李沐風無力辯駁，只能讓自己不要被其言論所左右，只能堅定、苦惱、困難、痛苦的做好自己。

第三天早晨，母親和李沐風兩人去公園逛，可能由于湖裏的水長期沒更換，散發出一股臭味。

加之早上空肚子，所以進公園不一會兒，李沐風心裏就犯惡心，想嘔吐。

李沐風說不逛，要出去，可母親走的慢騰騰，李沐風心裏又難受又撒氣，直接掙開母親拉的手，發了氣、撒了腿就往公園外面跑，跑出公園還氣呼呼的走，結果當他一回頭傻眼了，人海茫茫，不見母親的蹤影。

當時正值上班人流高峰，到處都是高個子的大人，後面哪裏還有母親的蹤影。

李沐風慌張的仰頭去看那些大人的臉，看那一張都像是母親的臉，可仔細一看分明就是毫不相幹的陌生人。

李沐風腦袋一下子嗡嗡作響，心想這下完了。

他急忙往回走，心想往回走，到了公園肯定就能找到母親。邊走邊張望，尋找記憶裏的那個公園入口，李沐風感覺自己也沒跑多久啊，可就是找不見什麽公園。

往回走，那個公園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李沐風完全打不着東南西北，似乎自己突然就出現在了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當時人小也傻，也笨，不知道開口問人，一個人稀裏糊塗像個無頭蒼蠅的亂撞。

後來李沐風才知道，其實自己到過很多熟悉的地方，可就是不停下來，不在那裏等，還到處亂跑，亂竄，非要自己找媽媽，等大人到那裏找他，李沐風卻已經到下一個地方，就這樣一次次的錯過。

李沐風只記得一個八號樓，其餘的啥不知道了。

找着找着李沐風就哭了，邊走邊抹眼淚，心裏都是苦的，傷心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忽然在人群中老遠看見一個大人背影，像老家的一個親戚熟人，于是他就急忙跟蹤在那人身後，直到人家騎着自行車拐進一個胡同不見了人影，李沐風也跟的氣喘籲籲累的不行。

就那樣跟了兩三個人，結果每個人回頭，李沐風發現都是陌生人，只是背影，身形看着像老家某個熟人。

估計是當時他給急成那樣了，看誰都像老家熟人，一個人就四處亂逛。

看着那一排排整齊的路燈，飛馳而過的大車，高樓林立的樓房。

李沐風心裏是無盡的愁苦，頓時後悔，早上不該撒氣，掙脫母親的手跑，現在腸子都悔青了。

轉的實在累的不行了，李沐風走向一個停在路邊摩的。

那個摩的司機沒客人，正在四處張望。

當時也不知那來的勇氣，李沐風走上前抽噎着說自己走丢了，想讓幫自己找地方。

人家就讓李沐風上摩的，李沐風就那樣嫣嫣的上了人家的車。

期間那人拉了三四次客人，坐在車裏的李沐風失魂落魄，臉挂淚珠，傷心無望的看着摩的上陌生的客人。

摩的司機問李沐風記得住哪裏，他說只記得一個8號樓。

期間那司機幫詢問，找到了三個八號樓，把李沐風拉過去。

結果都不是，開始一聽到有八號樓，李沐風心裏迅速閃過一絲高興與希望。

可到了卻發現不是，他心又跌到無底深淵，失望的只想哭。

在路上的時候，摩的司機遇到一熟人搭話，那人無意多問司機一句：“車上是誰家的小崽子？”

摩的司機說是走丢的小孩，幫忙的，四五點摩的司機下班回家。

把李沐風也拉到他家，到了他家一進門，李沐風就看見一麻将攤。

他老婆正在和幾個人興致勃勃的搓麻将，見他回來還帶着一個小孩，就粗裏粗氣的問到：“這誰家的小孩？”

摩的司機回到：“一個走丢的，我帶回來了。”就走進了裏屋。

那女的洗着牌說到：“你慫用，一天能幹啥，自己老婆娃都養不活，還又引回來一個，活西北風啊！”

一旁的幾個牌友也嘻嘻哈哈的說笑，摩的司機沒有搭理老婆的冷嘲熱諷。

拿了一把鐮刀對李沐風說：“走，帶你去給兔子割草去。”

李沐風就乖乖的跟在他身後，一路他問李沐風叫什麽名字，母親叫啥，會不會寫字，家住哪裏，上幾年級了等等問題。

李沐風都對答如流，他笑呵呵的說他也有倆孩子，要是找不到父母了，就和他倆孩子玩，李沐風聽後一陣沉默。

割完兔草回來，他讓李沐風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并指着電視下面說：“仔細看這裏，有沒有刊登尋人啓事。”

然後他就出去了，不一會他給李沐風拿來兩個蔥油餅，遞到李沐風手裏。

雖然從早上到現在快天黑了，李沐風滴水未進，啥都沒吃。

但他一點也感覺不到餓，只覺得身體輕飄飄，心裏難受，嘴巴，心裏，都是苦的。

看了一眼手裏的蔥油餅，李沐風沒有一點食欲，一口也沒有吃，難受的也吃不下。

天快完全黑的時候，大人們知道了李沐風在什麽地方，原來那個和摩的司機搭話的熟人認識姑父。

他看到了電視上的尋人啓事，告訴了姑父他們，這樣在天黑時，婆手裏掕着禮品來把李沐風接了回去。

一進家門，姑就指着電視上刊登的尋人啓事說：“哭，還哭，你看，為了找你都到電視臺登尋人啓事了，不知道多少人今一天都在尋你，你把我們都給吓壞了。”

李沐風淚水已經不受控制的流，眼睛都哭腫了。

那一整天，沒有那一刻李沐風不掉眼淚的，真是令他提心吊膽、傷心欲絕的一天。

第二天，母親就帶着李沐風回老家，婆把李沐風和母親送到車站。

路上還給李沐風和母親買了早點，回到老家，母親和父親就開始為蓋新房做籌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