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敵國将軍(33)
敵國将軍(33)
邵大将軍是個胸有溝壑、又耐得住性子潛伏的人。
山寨裏的原住民分兩派,一派是粗野剽悍的山匪,另一派是信仰聖女的少數族裔。
這一頭,邵欽借着修習月祭舞的名義纏住聖女,分走了聖女一脈族裔的注意力。另一頭,他給餘小老弟派了任務,叫餘東羿去收攏山匪。
于是餘東羿便整日同那些山匪莽漢混在一起,一同飲酒,一道吃肉,等吃飽喝足了,再領着兄弟夥兒下山去,橫在小道邊上劫掠。
又是下山的一日。是日,一夥人浩浩蕩蕩朝山下進發,衆人胯|下馬蹄踢踏,一陣煙塵飛舞。
餘東羿一邊揚鞭縱馬,一邊俯瞰向山下,不由感嘆道:“當真是好地勢,半邊兒背山,半邊兒挨着水,就這最低處一條窄路,甭管什麽世家南遷來都得被咱們堵一遭兒!”
一旁土匪大頭子朗聲大笑:“哈哈,第一次劫道就能有如此見地,東羿老弟好眼光!不錯!今兒個咱大家夥兒來,搶的就是世家!”
下山的時候聲勢浩大,等到真埋伏起來,一衆漢子又屏氣凝神,持刀蹲在高處的樹林後。
遙遙望,正好有一隊由部曲護着的世家馬車正緩緩駛來。
待車隊離得近了,土匪老大舉刀跳起來,振臂一呼:“殺!”
瞬間,密密麻麻數十號人從林子裏竄出來,齊呼殺搶。
敢跋山涉水,那些世家的部曲們也不是好惹的。他們個個精兵悍将,與兇神惡煞的土匪不遑多讓。
衆人擰打在一起,但凡誰被刀劃了個大口子,都會鮮血橫飛。道上掀起塵土,男人的嘶吼聲沖撞在一起,一股子帶着土腥味的汗味兒夾在塵土中。
車裏的女眷瑟瑟發抖,驚呼接連不斷。餘東羿一刀砍了兩三個部曲,扭頭見幾個穿紗裙的女子相攜棄車要逃,不由無奈一笑。
“賊子!拿命來!”一部曲首領見女眷跌跌撞撞四散而逃,持劍從背後直取土匪老大喉嚨命脈。
餘東羿眼疾手快,運起輕功一腳踹掉部曲首領,一刀落下。
“啊!”
聽見敵人慘叫,胡毛滿面的匪老大山狼這才回頭,驚得滿背脊冷汗。
“幸好刀快!”山狼抱拳高呼,“東羿老弟救我一命!”
餘東羿回身,朝土匪山狼笑道:“無妨,是山狼老哥賭牌讓給我的刀好!剛瞧見有幾個起色|心的尾着那些女子追出去了,還請老哥幫忙多喊一聲。”
土匪突襲出其不意,又人多勢衆,與世家部曲對砍後,情勢已然一邊倒。
土匪老大山狼猛地朝遠處往一眼,果真瞧見有幾個不聽話的手下居然丢了刀,奸笑着跑去抱女人,不由怒氣沖天。
“老子落的話,誰他媽敢動女人!”
山狼身形魁梧,如同一頭猛獸,提刀一下将為首那個色|鬼下手斬得人頭落地。
“噗呲!”沒了人頭的豁口齊整,如噴泉般沖冒出血來。
“啊!”先前被色|鬼強行摟抱的世家女子被噴了滿面的血,腿軟跌坐在地,尖叫起來。
其餘對女人下手的匪徒驚愕不已,跪倒在山狼腳下:“老大,老大饒命啊!我們也是一時迷了心竅,啊!”
山狼心狠手辣,同樣幾刀削掉了那幾個人的頭顱,揚刀甩了甩血滴,大聲道:“不聽話的賤命,要了作甚!都給我聽着!再有不服馴、不把老子的話放在心上的,就是這個下場!”
一番威懾後,當着衆人的面,山狼沖餘東羿抱拳:“先前以為你只不過是個會打牌的嘴上滑頭,未料東羿老弟連刀都耍得如此精妙,我山狼服氣!方才的恩老子記住了,從今往後,有我山狼一口吃的,就餓不着你這個兄弟!”
餘東羿不客氣,拱手受道:“既如此,小弟就承蒙老哥照顧了。”
此番劫掠,大獲全勝。
收場時,落敗的部曲要麽被殺,要麽都被俘虜起來了。所有的世家千金、丫鬟團團圍坐在一旁的空地上,緊緊相依,驚恐地看着面目猙獰、渾身血腥氣的土匪們。
女人堆裏,丫鬟痛哭起來:“嗚嗚……小姐,該怎麽辦呀?”
被喚作小姐的世家千金面上亦然驚惶萬分,卻穩住呼吸強行鎮定下來。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土匪堆裏的一個特別的男人。
那男人身形高大,皮膚棕黑,面容英俊,更要緊的是他昂首挺胸,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衆世家風度,縱使穿着粗麻布衣,仍然與身旁濃髯粗壯的土匪們格格不入。
“莫慌,”樊千金眯眼,“如果我沒認錯的話,那是……”
這群土匪,他們既然沒想殺掉她們,又殺掉了輕薄樊家丫鬟的手下,或許還有談判的餘地。
樊千金屏住呼吸,靜靜地盯着餘東羿朝她們走來。
果不其然,在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餘東羿背對着土匪,蹲下身,掃視了一圈抱團依偎坐在地上的女人。
樊千金張口:“曜希公……”
“噓。”餘東羿背着人使了個眼色,呵斥住她,朝樊千金挑眉,笑道,“冒昧打擾,姑娘,灑家瞧您模樣有點眼熟,這馬車上繡的圖騰又是燕京樊家,就是好奇想問一句,你可有個兄弟叫樊常?”
樊千金意識到餘東羿并不想讓她叫破他的名號,便點點頭,道:“正是家兄。”
“哦,”那這位就是樊常想介紹給他當媳婦的樊妹妹了,餘東羿認認她的臉,笑道,“那你哥人呢?現下燕京什麽情況?”
樊千金垂眸道:“照天游祭後,九千歲于淩霄塔大破餘氏軍,生擒餘相、餘成明等人,餘氏潰敗逃散,大小氏族作走獸狀四散奔亡。各家本欲逃亡南渡,不料九千歲竟先人一手,以金玉帝的名義下诏邀世家各嫡子入宮宴會,實為軟禁。”
樊常和許多世家子一樣,被關在宮裏了。
潘無咎說要那些世家拿錢、拿糧食贖買子嗣。城門一關,不把世家的家底掏空,潘公就不許他們出城。
樊家現在還被扣在城裏,只有身為樊常妹妹的樊氏千金帶了一小部分人手趕在城門關閉前逃了出來。
“大手筆!既如此,只怕這朝堂上現在已經是他潘九千一家獨大了。”
餘東羿沒想到潘無咎會如此雷厲風行地清算世家,鬥倒了餘氏,那剩下的大小世家無非只是烏合之衆,只能坐等潘無咎收割。
潘無咎手握玉玺,又扶持着一個對他惟命是從的小皇帝。
等穩定了朝堂,下一步他潘公公會要做些什麽呢?只怕那雙如鷹一般銳利的眼眸要往西北大晏的疆域看去了吧?
樊常妹妹起身屈膝行禮道:“既遭劫掠,小女亦不願公子為難。我家在江南尚有根基,還請公子放我等女眷一遭,小女願以身相許。”
這位樊家千金是有氣度的,明明都怕得渾身發顫了,還能條理分明地将話講清楚,不卑不亢。
餘東羿挑眉:“我夥同人馬殺你家部曲,你難道不恨?”
樊千金愣了愣道:“雇來的尋常匹夫罷了,又哪及我清白性命重要?”
是了,貴族從不把平民百姓的人命當回事,土匪們殺的都是樊氏花錢雇傭的打手,縱使是殺的是家将也不過平民而已,樊千金自然不會心疼。
餘東羿欣賞樊千金審時度勢、不計得失,便伸手将她扶起來,道:“以身相許倒不用,世道亂,天又寒,再往後走還有山匪,你家部曲沒剩幾個,這樣下去也到不了江南。”
言下之意聰明人都懂,樊千金只得溫馴地颔首:“既如此,小女子及樊家女眷便都聽憑公子安排了。”
勸得服就行,甭管餘東羿心中如何成算,那幾個土匪大漢一瞧世家幾個嬌滴滴的小娘子都肯跟着上山,沒一個反抗的,不由吹起口哨。
山狼一把摟住餘東羿的肩,朝後面的女人方向使了使眼色:“好小子!這副皮相就是招人喜歡。”
餘東羿龇牙笑:“可惜家中已有妻室。這趟劫了夠過冬的糧食和肉幹,小娘子們嬌貴,還望山狼老兄多擔待些,莫讓她們受欺負。”
“放心,兄弟們讨媳婦各憑本事,誰敢動手動腳做那些出格的事,老子第一個饒不了他,”山狼拍着胸脯應了,眼睛卻提溜一轉,試探道,“那最嬌的千金像是與你認識,東羿老弟要護着她們過個冬無妨,可畢竟人都進了山寨了,再往後的日子,你倒要如何?”
餘東羿莞爾一笑,倒也沒跟山狼說透,只會意道:“再以後,就看山狼老兄信不信得過灑家了?”
說罷,他起身上馬,一彎腰,長臂一攬,将樊家千金橫抱到了馬上,振臂一呼道:“兄弟們!回營!”
山狼瞧他意氣風發,不由跟着大呼:“回營!拉上東西跟着東羿老弟!上山!”
這年頭,不殺人就餓肚子。這隊土匪偏偏只殺部曲,對女子半根指頭也不碰。獨獨餘東羿橫抱了樊家妹妹上馬,溫聲說:“樊妹妹莫怕,幫哥演一場戲。”
惡漢子劫掠嬌娘子上山,樊家妹妹只在話本裏讀過此等故事,不由心髒怦怦跳。
樊氏千金早許多年就聽過餘東羿的風流佳話,甚至還動過讓她哥哥替她給餘東羿說媒的心思,如今坐在馬上,背後貼着男子健壯的胸,霎時臉紅萬分。
另一頭,山寨口,邵欽知道餘東羿今兒頭一次跟土着匪下山,雖說嘴上不情不願,私底下卻還是操心的,難免忍不住來門口迎接他。
遙遙地,他望見為首恣意縱馬的青年,又見男人懷裏抱的少女,不由僵了臉。
“快看,餘哥兒回來了,還帶了小娘子!”山寨邊晾衣裳的女子湊趣笑道。
“來,站穩。”到門口,餘東羿掐着小姑娘,把人穩穩放到地上。
“謝謝公子。”樊家千金被風吹得小臉通紅,她只覺得太新鮮、太刺激了。久居閨閣,這是她生平頭一次縱馬,而擄她上馬的人,還是她在燕京心儀已久的公子。
可樊家千金一擡頭,卻見餘東羿已然離了她,擺擺手,朝另一頭的青年走去。
邵欽正扭頭要走,避開人群,到了隐蔽處,被餘東羿拉住。
“醋啦?”餘東羿壞笑道。
邵欽冷冷看他:“你想太多。”
“不醋就是不把灑家挂心上,不把灑家挂心上,你來寨門看我作甚?”餘東羿解釋道,“那是燕京樊氏的千金,我好友樊常的妹妹,才十幾歲,灑家還不至于對她下手。”
邵欽道:“你又帶回什麽美人,與我何幹?”
餘東羿就是故意策馬帶着樊家千金來寨門前,故意到邵欽眼跟兒前現眼,就為了刺刺他,逗逗邵欽,既見了邵欽吃味,他從背後一把扣住邵欽的肩:“當然有關,我偷摸放了樊家的隊裏的一個忠将出去找你的舊部,有樊家千金在這兒,不愁那家将不上心。”
邵欽這才頓了頓,道:“嗯。”
“還是說,你當真以為我要親香旁人?夫人?”餘東羿不懷好意地把手向下摸,捏了捏他的胸肌,“這幾日有肉了些,看來是把餘郎的話聽進去了?繼續保持。”
“啪!”邵欽将餘東羿的手拍開,瞪他,“沒個正形!”
邵欽轉身就走,餘東羿吐了吐舌頭笑笑,又像大狗一樣纏上去:“天越來越冷了,媳婦,舞練得怎麽樣?可別凍着……”
兩人嬉皮笑臉,相伴越走越遠,瞧着好一派平和惬意。
但其實兩人都清楚,三個月,他們只有三個月的時間。
餘東羿要在三個月裏博得土匪老大的信任,撺掇土匪黨發起政|變,與聖女族裔對立,從而掌握主動權。
邵欽要在三個月裏通過各種手段聯絡舊部,整頓旗鼓,應對即将搜尋而來的淩霄衛。
三月後,月祭舞前夜。
邵欽早已尋覓到親信鼓八、回五幾人,雙方事先取得聯絡。鼓八深夜上山,拜在邵欽腳下道:“将軍,臣等這就護送您下山。”
邵欽卻搖了搖頭,道:“不忙,待到祭祀之後。”
鼓八面色僵硬,不愉地瞥了一眼邵欽身側:“是因為他嗎?”
一旁吊兒郎當的人正是餘東羿,只見他朝鼓八挑釁地笑了笑,道:“怎麽?見我在你們主子身旁很意外嗎?”
鼓八對邵欽道:“将軍,他是潘無咎的人!在您身邊不知是何居心!眼下燕京劍指西北,蠢蠢欲動,還望将軍萬莫受他蠱惑!”
“無需多言,”邵欽皺眉,“我自有定奪。你與回五等人帶兵守在寨外,待信號一響,便沖進來。”
鼓八憤恨地觑了餘東羿一眼,只好颔首道:“是!将軍!”
親信離去,屋內昏暗,只留二人。餘東羿仍賴在邵欽床榻上,問:“鼓八說的不無道理,回大晏宜早不宜遲。以忱,外頭雪厚,這舞你非跳不可?”
邵欽無法描述他冥冥中的那種預感,就恍若聖女所說的,他的靈魂殘缺。越是修習祭祀之舞,他就越能感受到那種靈魂內外的剝離感。
此類體悟神鬼莫測,難以訴說,邵欽只淡淡看了餘東羿一眼,垂眸道:“不是餘郎說的嗎?祭祀之物獻祭靈魂,若我服個軟,為你獻上這支舞,你便還與我長長久久。”
“怎的突然這般說話?”餘東羿聽他那股嗔斥的勁兒,心頭一跳,一挺腰撐着床榻坐起來,捏着邵欽的下巴把他臉掰過來,“老早前逗趣的玩笑話罷了,你委屈個什麽?難道你不跳這舞,我便不與你長久了?”
邵欽突然問道:“那你為什麽不碰我?”
餘東羿一愣。
“我與晏廣義以兄弟相稱,結義之交,你若不是不信,三月來,怎麽會連我外裳的腰帶都不曾解過?”邵欽隐忍着羞惱,沉聲道。
邵欽話裏太較真了,餘東羿無奈聳肩:“你不嫌棄灑家就算了,灑家又哪兒敢動手動腳?”
他自己還跟潘無咎勾勾搭搭、牽扯不清呢,邵欽什麽為人,他是半點兒也不曾懷疑。
419:【連邵将軍都知道您是個老色|批。】
餘東羿和潘無咎重逢第一夜就與潘無咎鏖戰不休,結果到了邵欽這兒,色|批破天荒地禁|欲三個月,嘴上口花花,實際連邵欽的衣裳下的一寸皮肉都沒摸過,可不令邵欽思慮萬分?
餘東羿一拍腦袋,早知道邵欽沒啥安全感,這三個月他還忍什麽?就該逮着媳婦可勁兒折騰。
想到這兒,餘東羿掐着邵欽的下巴就深吻了一口上去。
“唔。”猝不及防,邵欽呼吸一窒,他下意識伸手附在餘東羿的胸膛上,卻沒有使出力道推拒,就逆來順受地承了餘東羿這一吻。
“摸着了嗎?”一吻畢,餘東羿牽引着他的手,往自個兒寬厚的胸膛探去,往下。
邵欽被掌心滾燙的熱度刺得心頭一跳。
“早這樣了,就等你來……”說到這兒,餘東羿将下巴搭在邵欽頸窩裏,咬他耳朵,“媳婦你說,還恨不恨餘郎的休書?要不要與餘郎長久?”
餘東羿一手好活,動作溫柔,态度卻很強勢。不等邵欽反應過來的功夫,幾句話時間裏,邵欽別說外裳的腰帶,就連褶褲都被餘東羿扒光了。
“等等!”邵欽這才慌了神,就好似先前怨婦般隐忍求愛的人不是他一般,吓得連忙推住餘東羿擡他腰的手臂。
“不行嗎?”餘東羿收放自如,将邵欽壓在身下,手撐在邵欽耳邊,定定地望着他的眼問。
邵欽不由兩頰一燙,手瑟縮了一下,磕磕巴巴道:“還,還是等明天吧……”
419:【叮!攻略對象邵欽:黑化值-10!當前黑化值80!】
這擰巴的勁兒也讓餘東羿忍俊不禁,他撐着床從邵欽身上坐起來,伸手從前往後捋了把頭發,露出光潔的額頭,笑着說:“那感情好,就趁這一波,全部都一網打盡。”
月祭日當晚,滿月之夜。
萬物凍結,大雪紛飛。
今夜是聖女一教最神聖的一夜,月亮圓得撐住了大半邊天,泛出一股吊詭的紅色光芒,雪花被月光染得像篝火裏迸濺出來的火星子一樣。
山頂祭臺上,所有的閑雜人等都被屏退了。
這處祭臺只有聖女他們族裔的人知道,餘東羿早和山狼一夥人打過暗號,然後就被聖女的族人蒙着眼帶上來。
聖女道:“向上走,百級以上是高臺,神明在火中等你。”
話說到這,聖女解開了餘東羿眼前蒙眼的黑布,帶領族人停住了腳步,于雪中跪立。
餘東羿睜眼,祭臺高處是盛大的篝火,火光漫天,與大得可怖的圓月交相輝映。
他回頭俯視了聖女族裔衆人一眼,問:“你們自個兒的祭祀,自個兒不看嗎?”
聖女肩膀和頭顱上都有層雪花,卻像半點兒也不冷似的,跪着道:“我們在此祈禱,然後等待月光的指引。”
所有族人,在聖女的帶領下,跪在雪中,用他們本族特有的姿勢,朝祭臺的方向行禮。
餘東羿正對着他們,被這麽一跪,他微微眯眼,轉身,踏上了雕刻着奇異圖騰、如同鬼斧神工般打造的臺階。
越往上走,火光愈盛,人心就越灼熱。
踏上高臺的那一刻,餘東羿望見了他此生難忘的驚豔一幕。
雪花落進篝火裏,哔啵炸裂一響。
火焰旁,雪花裏,一個身形健壯的青年踩在牛皮大鼓上。
餘東羿最饞邵欽那一身皮子。
時隔多年重逢,早先在金玉帝的滄浪宮,餘東羿曾與邵欽在溫泉共浴,可惜那時候邵欽易容成皮七,人又受了重傷,幾經操勞,瘦得脫相,自然不如現下好看。
如今,褪掉易容、改換皮囊、不再縮骨的邵欽,還原成了他的本來模樣。
他那一身皮膚,白裏透粉,細膩光滑。
可這樣白皙嬌嫩的皮膚,卻偏偏套在了一具矯健的身體之上。經歷三個多月的鍛煉增肌,餘東羿說他喜歡胸大屁股大的,邵欽就将自己練得胸肌壯碩。
那身曬不黑也磨不糙的奶白色的皮膚,就繃在充滿力量感的肌肉之上。皮囊下脈搏跳動,幾根青筋随着肌肉鼓起,像是原始部落裏最健壯的勇士。
邵欽是赤|裸的。
月下的祭祀之舞,舞者渾然裸|程,繁瑣的黃金墜飾點綴在他身上,從鎖骨垂墜到胸肌間溝壑的項鏈、纏繞着挂在胯骨上的腰鏈、手腕上的金環、腳上帶鈴铛脆響的兩串腳鏈……
唯獨他腰間的人魚線側的腰鏈旁勾了一塊柔白的絲綢,就這樣掩蓋住胯骨,半透不透,若隐若現。
邵欽立在皮鼓上,他腳腕上系了銀鈴的腳鏈。
就這兩樣聲響,“咚!咚!”仿佛來源于古老部落的戰鼓聲響與清脆的銀鈴聲交織,一個是如巨人腳步般宏達的樂章,另一個是如大珠小珠落玉盤一般扣人心弦的點啄。
他伴着節奏,緩緩起舞。
邵欽的動作輕巧,沒有一絲冗餘,健壯的他仿佛一頭身姿輕盈的豹子。
擡起手臂,彎腿,扭腰,他感受着自己靈魂的蒸騰,比炙烤的火更燙的,是餘東羿落在他身上的,那近乎焦灼為實質的貪婪的視線。
邵欽沒法不呼吸急促,他沒法不去注意餘東羿對他的渴慕,就好似他已經抓住了這個男人的所有視線一般。
男人心髒狂跳,雪花落在他的身上,也很快化為水漬,濕淋淋地爬到他的脊背、臀|溝……渾身各處。
“咚!咚!咚!”
高臺下,聖女的族裔聽見鼓聲道:“聖女!月神的指引開始了!”
“嗯,”聖女玲兒鎮重的點了點頭,仰頭向上,望向月光,“在那裏!決定我族興複之物!”
這是只有該族人能看見的一縷紅色月光,筆直地,朝着山寨裏衆人聚居的地方射|去。
所有人迅速移動,朝山寨裏跑去。
當從邵欽的屋子裏将那兩枚玉核桃翻找出來的時候,就連聖女在內,都不由地愣了愣。
有族人驚嘆道:“沒想到能左右我族興衰的天賜之物就在這麽近的地方!”
聖女運氣,一掌敲碎了核桃形狀的玉石表殼,定睛一看,震驚地倒吸一口涼氣:“這是——大照隆興寶庫的密鑰!”
傳言大照開國時,太|祖皇帝東征西戰,擄掠金銀無數。臨死前,太|祖皇帝将金銀堆做寶山,藏在了大照龍脈附近,并留下兩枚密鑰,啓示大照皇族在江山危亡之際取出,以供複興。
聖女狂笑道:“好啊!有大照的隆興寶庫在手,我西夏皇族又何愁不能東山再起?”
“殺!”
忽然,一陣喧嘩,外面族人張皇來報:“聖女!不好了,山狼勾結外面的官兵打進寨子裏來了!”
聖女皺眉:“什麽兵?”
族人道:“是晏兵!他們舉了大晏的軍旗!”
很快,鼓八、回五等人率領大量将士湧入,山狼被餘東羿策反趁機作亂,大開殺戒,聖女一衆死傷慘重。
聖女被護在所有人最中央,望着族人接連被砍殺而亡,咬咬牙道:“邵欽和餘東羿果非常人,既如此,只好斷尾求生了。”
她厲聲喝道:“放火燒寨!餘下人與我下黃泉乘船,走龍脈離開!”
剎那間,寒風中,火油四散,火光沖天。
而山巅,最高處的祭臺上,一場別開生面的香|豔祭祀正在發生。
餘東羿時刻注意着臺下聖女族裔的動向,當發現那群人隐匿身形朝山寨下去的時候,他立刻點燃了信煙。
今夜月滿,夜空亮如白晝。那信號煙是晏軍用慣了的,能讓鼓八和回五幾個第一時間察覺。
然而,這并不妨礙餘東羿被月下起舞的邵欽給迷住。
邵欽是誰?是少年時舞文弄墨的翩翩公子,是阖族絕滅之後仍百折不撓的沙場将軍。
他見過邵欽憤慨、吃味、氣惱、委屈種種姿态,卻獨獨沒見過那個生來金枝玉葉的驕矜公子肯舍下身段來勾|引他。
是的,邵欽在勾|引餘東羿。
神聖者豔|舞。
他赤腳踩着鼓、躍動着。搖着銀鈴,他的視線卻是直勾勾地與餘東羿相交的。
透過風雪,映着火光,餘東羿看到邵欽泛紅的眼尾,看到他有彈性的胸膛和臀部随着跳動鼓蕩出的肉|浪,看到他擰起的腰肢……
這場祭祀是神明為了讓舞者與心愛之人神魂合一而舉辦的。
一舞畢,當亘古的鼓聲還回蕩在山巅,耳膜因餘韻而震顫不已的時候,餘東羿忍不住像只餓狼一樣,想将邵欽吞吃入腹。
他沒法兒忍住。一旁就是榻,餘東羿抱着邵欽,啃咬他的脖頸。(審核請看,這是脖子以上描寫。)
“慢,慢點……”
邵欽長吟一聲,伸手推動餘東羿的肩,卻被這人趁機束縛住了手臂。(審核請看,這裏只有手。)
邵欽根本就沒有反抗,像是飛蛾撲火一般,刻意迎合着對方。
餘東羿一手抓住邵欽的兩只手腕,将他的手臂摁到頭頂的床榻上,然後加重了呼吸。(審核請看,這裏只有手。)
419:【叮!攻略對象邵欽:黑化值-10!當前黑化值70!】
419:【叮!攻略對象邵欽:黑化值-10!當前黑化值60!】
419:【叮!攻略對象邵欽:黑化值-10!當前黑化值30!】
晨光熹微的時候,鼓八緩緩走上祭臺,卻見那個他所敬仰的将軍正被男人裹了毯子,打橫抱在懷中。
火堆還在燒,祭臺上熱的像盛春,那股子旖旎的氣息經久不散。
鼓八望向将軍的神情,邵欽雖閉着眼,卻一副斂足的神情,正安然地睡着。
鼓八猶疑道:“将軍他……”
“折騰狠了,累得,”餘東羿懷裏抱着男人,笑眯眯地道,“人呢?都抓住了沒有?”
鼓八擰眉,回答道:“斬殺了大半,但那個聖女領着人從地下河逃走了。”
餘東羿問:“那我讓你找的你家将軍屋裏的玉核桃,還在嗎?”
“沒有找到,”鼓八搖了搖頭,皺眉道,“那夥人不惜燒掉老巢也要偷那玉核桃,那核桃究竟有什麽來歷?”
“沒什麽,我和你家将軍的定情信物罷了。至于地下河嘛……”餘東羿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看來,聖女她們要跟潘公公打個照面了。”
邵欽被養壯實了,就成了大奈白皮受受。
攻是黑皮大奈,受是白皮大奈。
奶奶不能為難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