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會議室裏，滿當當的坐了一屋子的人,氣氛特別的沉重。
顧黎明西裝筆挺的坐在最前面，梳着幹練的背頭，骨節分明的手指捏着一份文件夾，一目十行的掃了兩眼，臉上就暈了怒氣，皺着眉，手一揚，文件夾順着桌面摔到了桌子中央。
“這麽多人就做不出一套像樣的方案？”顧黎明眼神犀利的掃一圈在座的各位。
會議室裏靜的出奇，掉一根針就聽得見的那種。
所有人都屏息靜氣，大氣都不敢喘，這個月各個門店的銷量都不好，月底的總部列會對于這些門店的店總來說，如上刑場一般，全程低着頭，虧心似的就怕和顧黎明有眼神接觸，然後被揪出來當做“殺雞儆猴”裏的雞！
“下個月，要求各店淨利增長5%以上，做不到的——”顧黎明頓了頓，厲聲道：“收拾東西滾蛋。”
說完就站了起來，一直在他身邊的林嘉熙見狀忙三步并作兩步的走到會議室的門邊，拉開門。
顧黎明大步走出會議室，剛進電梯，之前精神抖擻的模樣立刻不見了蹤影，疲憊慢慢顯現出來，他伸手捏了捏眉心，“嘉熙！”
“我在，顧總。”一直站在顧黎明身後的林嘉熙往前了兩步。
顧黎明單手扯松領帶，“下周去法國的事怎麽樣了？”
林嘉熙回：“法務那邊已經把起草好的合同送去了你辦公室，時間和機票也已經敲定了，只是翻譯，還沒到位。”
顧黎明眉頭皺了皺，：“抓緊一點，翻譯的業務能力必須要過硬的，還要聰明機靈一點的，這次法國之行不能出一點差錯。”
“好的，顧總，明天會通知應聘的人員過來面試。”林嘉熙做事有條不紊，深得顧黎明信賴。
電梯到達國貿大廈頂層，顧黎明的辦公室就位于這一層。通透明亮的走廊兩側全是落地玻璃，幹淨又純粹。
走廊盡頭，顧黎明走進辦公室，脫掉西裝外套随手扔在皮質的沙發靠背上，裏頭一件布料上層的淡藍色襯衫，下擺塞在褲腰裏，系着一條灰藍色的棋盤格紋皮帶，整個人清清爽爽，特別的英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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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面，整個人放松的仰躺在頭層牛皮的老板椅上，阖着眼問：“今天還有什麽行程。”
林嘉熙泡了一杯咖啡放在顧黎明的面前，馥郁的醇香飄散開來，他滑動手機，查看日程，“顧總，晚上七點鐘安排了和宇信科技卓董的飯局。”
說完之後，林嘉熙稍微等了一會，見顧黎明還是沒有動靜，擡起頭一看，顧黎明一動不動，呼吸悠長平穩，已經睡着了。
林嘉熙擡手看了一眼腕表，五點三十分，晚高峰從公司去飯局路程大概四十分鐘，嗯，時間還算充裕，于是他腳步緩慢的從顧黎明辦公室退了出去，輕輕的帶上門。
落地玻璃窗外的天光由明轉暗，夕陽的餘晖透過玻璃灑在顧黎明的半邊身子上，金燦燦的，像描了邊的油畫。
顧黎明慢慢睜開眼，盯着窗外的天色由黃轉橙，由橙轉粉，最後變成了霧霭的藍。
國貿位于城市最繁華的地段，這裏高樓聳立，建築拔群，随着夜幕的垂落，樓宇星星點點的亮起了燈光。
“叩、叩、叩。”門被叩響，站在門外的林嘉熙等了一會，辦公室裏沒有動靜，他緩慢的推開門。
裏面沒有開燈，林嘉熙适應了一會，才看清辦公桌前，顧黎明坐在黑漆漆的陰影裏，側影顯得孤獨而又不可靠近，像被全世界抛棄了一樣。
林嘉熙默默的嘆了口氣，自從餘冉結婚後，顧黎明雖然面兒上看着和往常無異，但是一個人待着的時候卻經常像這樣發呆。
“顧總，時間差不多該出發了。”
顧黎明點了點頭，然後站起身，從沙發靠背上撿起西裝外套，從容的走出辦公室。
兩個人乘專屬電梯下至一樓，此時正是下班的時間點，有職員從他們面前經過，
“顧總。”
“顧總好”。
顧黎明友善的沖每一個和他打招呼的人點頭致意。
走過長廊，轉了個彎，剛到前臺的位置，就看到那裏圍着一小圈人，顧黎明本是不在意這些閑事的人，卻在和那一小群人擦身而過的時候，聽到一個帶着哭腔卻充滿倔強的聲音：“屬于我的，我就一定要拿到，不屬于我的，就是給我，我也不要！”
顧黎明身形頓了一頓，側過臉沖林嘉熙眼神示意了一下，然後自己腳步不停的朝着公司大門走去。
黑色奔馳S級轎車已經穩穩的停在了門口，司機中規中矩的站在一邊，見顧黎明走了過來，連忙上前兩步，拉開後排的車門。
顧黎明坐進車裏，車內溫度适宜，輕音樂在寬敞的空間內流淌，他側過頭，看了一眼大廳裏，剛才圍觀的一小撥人已經散開了，林嘉熙正在和人事部經理說着什麽，他們面前站着一個瘦瘦小小的姑娘，脊背挺的筆直，微微昂着頭，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做派，因為側着身子，所以看不見臉，只看得到垂在腿邊的纖細手臂。
幾分鐘後，林嘉熙疾步走了過來，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進去。
輪毂滾動，奔馳緩緩的駛離。
“怎麽回事。”顧黎明想着剛才那纖細手臂下緊緊握着的小拳頭。
林嘉熙轉過頭：“一個應聘的小姑娘，筆試第一，面試的時候被人事組給刷了下來。”
顧黎明靠在座椅上，“那她鬧什麽？”
當前學校的教育模式，為了讀書而讀書，培養出了太多太多的書呆子，像被強行填塞飼料的鴨子。
所以筆試第一，面試被刷下來太正常不過了，之前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列子。
林嘉熙推了下金絲邊眼鏡，“她覺得不公平，因為面試第一的是人事部門杜經理的侄女。”
顧黎明挑了挑眉，“應聘的什麽？”
林嘉熙答：“法語翻譯。”
這時候正是晚高峰，路上有些堵車，車子彙在車流裏，走走停停，接連的尾燈明明暗暗。
“查一查。”顧黎明垂眼，伸手彈了彈袖口，仿佛有什麽看不見的灰塵。
“好的。”林嘉熙跟了顧黎明很多年，他知道顧黎明一向不喜歡下面的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小動作，而這個彈袖口的動作，代表着他已經有些微怒。
車子駛過擁堵路段，往高架上，車流漸漸稀疏，車子速度提了起來，在路上疾馳。
晚上的飯局高檔但是無聊，幾個酒暈子喝起來沒完沒了的，顧黎明覺得腦袋昏沉沉的，太陽穴突突突的跳。
借口去廁所，走出了包間的門，站在回廊處透風，這家飯店格局很大，裝修是現在流行的古風，怪石林立、亭臺樓榭、廊回路轉。
顧黎明手撐着欄杆，被帶着青竹香氣的風一吹，立刻清亮了不少。
他摸出一支煙，點了火卻并不抽，只架在手指間，煙火明明暗暗的。
不知道是因為昨晚沒有休息好，還是今天酒精擾亂了大腦造成的錯覺，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總覺得哪裏似曾相識,又覺得有些遺憾，好像錯過了什麽。
手指間的香煙已經燃了一大半，顧黎明湊近嘴邊，深吸了一口，然後掐滅，回到了包間。
晚上十點多鐘，局散了，顧黎明坐回車裏，俨然帶了些醉意，今天來的都是圈子裏的熟人，互相都有利益牽扯，顧黎明酒喝的不少，胸腔裏一陣翻騰。
林嘉熙遞上醒酒藥，“顧總，回梨苑嗎？”
梨苑是顧黎明現在住的地方，早些年買的時候價格還不貴，這些年房價一直上漲，梨苑這套房子總價已經翻了幾翻。
“回公司。”顧黎明接過醒酒藥喝了一口，冰冰涼涼的中藥味立刻在口腔裏彌漫開來，他的眉頭立刻擰在了一起，太苦了。
“顧總......”林嘉熙欲言又止。
顧黎明醒酒藥塞給林嘉熙，擡了擡手，示意開車。
林嘉熙微微嘆了口氣，雖然公司已經在行業裏屬于領跑者，而且顧總這幾年來投資頗順，資産早就比三年前翻了好幾翻，但是，自從三年前餘小姐結婚，顧總就好像是臺連軸轉的機器，不讓自己有任何的放松和休息，全身心的撲在公司。
這不，今年第一季度，華南片區的銷售業績一直下滑，華東雖然是增長，但是增長速度及其的緩慢，顧總在派人下去進行了一個多月的調研後發現，門店下的經銷商有了更多的選擇，也就是顧黎明他們遇到了強勁的競品。
這次法國之行，顧黎明親自前往，也是為了給自身産品的優化和改良尋求更多的技術支持。
就為這事，顧總已經在公司裏住了十多天了，林嘉熙是打心眼裏的着急，鐵打的身體也抗不住這麽折騰啊。
但是着急歸着急，他顧黎明依舊我行我素。
*
夜漸漸的深了，路上行人和車輛逐漸稀少，顧黎明降下半個車窗過風，剛才昏昏沉沉的腦袋立刻清醒了不少。
他半眯着眼，看着遠處的燈火闌珊，若有所思。
到了公司門口，顧黎明邁着長腿下車，“你回吧。”
“我送你上去。”林嘉熙關上車門。
“不用。”顧黎明說完頭也沒回的直接走進了旋轉玻璃門。
林嘉熙站在沒有熄火的車子旁，看着顧黎明剛毅的背影，不着痕跡的嘆了口氣，自從餘冉結婚後，顧總就變得越來越孤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