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謝婉沒有挨揍,安虞也就稍稍放心了一點。

拿着自己的摘抄本就去了大堂兄那處獻寶,剩謝婉一人在她的院子裏休息。

沒錯,陛下她累了。

謝婉喝了一口茶,才稍稍緩了點過來。

這身體,還真是不太行。

環顧一周,自己的院子和當初別無二致。就連擺在院子裏的兵器架也與記憶中一模一樣。

“那是我姐的武器架。”忽然出現的聲音讓謝婉回頭望去。

“原來是謝三公子。”

謝韞濤,三房獨子,而是謝婉的小堂弟。

謝韞濤此時不過也就十四五歲,少年神色緊繃着,徑直走向了那武器架,從架子上随意地取了一把弓下來。

搭上箭。

拉弓。

靶心……直指那天上的飛鳥。

謝婉揚眉。

謝韞濤卻眯了眯眼,只聽咻地一聲,箭飛射而出,鳥應聲而落。

恰好……掉在謝婉面前。

謝婉睨了眼地上被穿心而過的鳥,輕輕地拍了拍巴掌,“好箭。”

謝韞濤将弓箭放到石桌上,對她的贊賞不卑不亢:“我姐的箭,比我更準。”

“哦?”

“我姐是皇家狩獵的魁首。”謝韞濤強調道。

“嗯,朕知道。”

這皇帝,怎……

謝婉如此淡定的樣子讓少年有點繃不住了,“我姐本來是要當将軍的!将來只會比二叔更加青出于藍!”

謝婉:“是。”

“讓我姐嫁去宮裏,她做不成将軍,是陛下的損失,是大月的損失!”

謝婉越聽越不明白,這小子過來是專程來誇她的嗎?

“謝三公子……到底想說什麽?”

謝韞濤咬牙,“陛下怕謝家謀逆,所以娶了我姐想做把柄。二叔為了保謝家上下,所以把我姐送進了宮裏。”

謝婉揚眉。

“木已成舟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但我謝韞濤就這麽一個姐姐,謝家就這麽一個姑娘,若我姐在宮中過得不好……陛下切記,謝家的老大、老二、老三,今後都是謝家的頂梁柱,我們可都不是好相與的!”少年兇巴巴道,即便面對的是皇帝,也有一股子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強勢。

謝婉挑了挑眉,“朕知道了。朕答應你。”

“……”答、答應了?

他鼓足了勇氣來的,還說了大逆不道的話,皇帝非但不怪罪他,還答應了诶?

謝韞濤的脾氣被卸去幾分,愣在原地不知道說什麽。

“還有事嗎?”

“沒……沒了。”

等到謝韞濤滿頭霧水地離開時還在想,怎麽和大哥說得不一樣,這個皇帝,好像脾氣挺好啊。

謝婉目送他離開,對這一出她不意外。

這些話,不是十四五歲的韞濤想得出來的。

十有八九,是謝家最看得清局勢的那位支的招。而派出來說這些話的是十幾歲的小韞濤,皇帝就是再怎麽失智,也不至于治一個小少年的罪。

“大哥也是真心護‘我’啊。”謝婉輕輕搖了搖頭。

很快,謝婉将此事抛之腦後,目光落在面前桌上那把弓箭上——

她也,很多年沒碰過弓箭了。

曾經一副弓箭,替她在狩獵場争了三次魁首,無數男兒面對她時也自愧不如。後來嶺北起義,百米開外,她也是憑着這麽一副弓箭,隔空取了嶺北二當家的首級。

就連征戰沙場,也是靠這一柄弓箭,讓敵人聞風喪膽。

謝婉情不自禁地拾起那弓。

這弓她也熟悉,年紀還小時,她便常在這院子裏射鳥。

并非是多珍貴的材質所制,但陪了她許多年。

感受到手裏傳來的切實重量,她懷疑自己可能都拉不開這弓。不過謝婉沒有太多猶豫,起身,從箭袋中取了一支箭。

箭搭上弓。

她站直了身體,以極為标準的姿勢拉弓。

若是有人在場瞧見這一幕,定會詫異,病秧子的皇帝,居然能将拉弓的姿勢做的那樣好看,甚至是……做得如呼吸般尋常。

只聽一道破風聲劃過——

箭筆直地破空而去,猛地釘到了十幾米外的樹幹上,令人驚異的是,那箭尖恰好将飄落的樹葉釘在了樹幹上。箭尖入了樹幹恰好一短寸。

而反觀謝婉,額頭又溢出一些虛汗,沒有繭子的白嫩手掌和手指都傳來一陣陣地疼。

最讓謝婉唏噓的還是——

拉不了滿弓。

小堂弟十四五歲的年紀要拉滿這弓也是輕輕松松。

而自己,明知力氣不足,還見獵心喜,非要拉一拉。

瞧着那被釘在樹上的葉子,也只能感慨一聲,還好準頭還算不錯了。

事實上,她從當了攝政王,便極少動弓箭了。

現在做了皇帝,大約也沒有上戰場的機會了。

謝婉搖頭,正要放下弓。

正這時,院門被人猛地推開,謝安虞活潑的身影出現,“陛下,我回來了!”

還沒放下弓的謝婉:“……”

謝安虞眼睛有多尖?那可是能瞄住天上飛的大鷹的利眸,自然一眼就看見了謝婉手裏的弓箭。

嗯?皇帝在玩她的弓箭?

少女提着裙子飛奔過來,“陛下還會射箭?”

謝婉笑道:“不會。”

她深知年輕的自己是什麽脾性,若是說會,怕是少不得要一頓切磋。

果不其然,謝安虞眼中閃逝一絲失望。

也是,皇帝是個病秧子,哪會射箭。

謝婉:“朕只是好奇,這便是婉妃獵場奪魁時的武器,所以拿起來看了看。”

謝安虞聞言擡首,“這只是我平日裏練習用的弓箭。去獵場的話,不用這個。”謝安虞抽出一支箭,對她說道,“這箭頭要比狩獵的箭要更鈍一些。”

“原是如此。”

謝安虞順手拿起弓,搭上箭,手一松弦,箭就飛射而出。

‘咻——叮!’

一聲悶響,箭釘上樹幹。

謝安虞見此皺眉,“有誰來過嗎?”

她看見了樹幹上那支還未掉下來的箭頭。

謝婉答道:“謝三公子來過。”

“他來幹什麽啊?”

“沒有,只是路過,說了幾句話罷了。”謝婉絕口不提這樹幹上的箭的由來。

謝安虞這才沒有繼續問。可還是納悶,韞濤?路過?她這院子和韞濤的院子根本就不順路啊?

最讓安虞疑惑的是那箭。

這箭尖還有一部分露在外頭,顯然沒拉滿弓。堂弟的能耐她知道,這一箭留了手沒什麽奇怪的,可這釘在樹上的葉片……

不像是韞濤的準頭。

“摘抄本給你大哥了嗎?”

謝婉的聲音打斷了安虞的思緒,她乖乖點頭,“給了。”

忽地她想到什麽,很突然地說道:“陛下,你覺得熱不熱?”

“?”

“這天是不是比往年要熱一些啊?”謝安虞狀似無意地說着,一邊看着頭頂晴空萬裏的天。

這才初春啊。

天氣比之往年,似乎的确熱了許多。

若是北方大旱,百姓收成不好的話……會爆發饑荒吧。

“北方會不會春旱啊?春旱嚴重了會不會爆發饑荒啊?”

謝安虞偷偷瞅了謝婉幾眼。仿佛想讓她對此上點心。

十幾歲的謝安虞可想不到這一層。

何況這天,再熱也不能從這時瞧出旱情的……

這大約也是受了大堂兄的意。謝婉心裏笑嘆,面上卻不顯,甚至沉默了片刻,才輕聲道:“是啊,今年怕是要旱了。”

“若是大旱,朝廷是不是也要派人去赈災?”

“不用擔心,朕已經派了欽差帶了赈災的錢糧過去。”

“很多嗎?”謝安虞看向她。

“對,很多。”謝婉輕輕笑道。

謝安虞見此笑了,“那就好。”

謝婉伸手摸摸小安虞的腦袋。

謝安虞:!

“我又不是小姑娘,陛下能不能不要老摸我頭。我爹都不這麽摸我頭了……”謝安虞不滿地嘟囔。

“在朕眼裏你就是小姑娘。”

謝安虞瞪她一眼,“臣妾是陛下的妃子。”

謝婉莞爾,“是,不侍寝的妃子。”

“你……”

謝婉将手覆于身後。

她是重生之人,方知天将大旱。而大堂兄……确實驚才絕豔。

至此,謝婉心中也下定了決心。

得想個法子,诓大堂兄入朝為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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