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回到宮裏，一切如常。陪安虞回門一事并未激起多少浪花，而在次日，将軍府謝二公子謝韞良便帶着一路人馬出了京城，直奔北方而去。
謝婉也立刻派人将加急書信送去了北方的歷明心那處。
不出意外的話，這一趟北方旱情會安穩地度過。
畢竟……國庫可都因此縮水了不少。
有人發現，謝将軍‘病也好了’，還重回了朝堂，就連對陛下的态度都好了許多。
看起來君臣和睦，并沒有以往說個什麽事，謝将軍都要在一旁潑冷水的情況了。
如此……
持續了十日。
這令人驚奇，不過最近宮中有傳聞說謝家的婉妃娘娘疑似得寵了？
聽說陛下給婉妃娘娘賜了宮中的通行令牌，連演武場都許她過去。
大家也就都悟了，難怪謝将軍近來和顏悅色呢。
其實很多人都猜錯了。
謝将軍和顏悅色并非因為謝婉在宮中過得好。而是通過謝家二公子前去北方加急傳回來的消息來看。
北方大旱的消息并非作假，而赈災一事已經有條不紊地開展，絕不可能發展成饑荒那樣的可怕悲劇。
覺得無能又病恹恹的陛下總算做了件好事，謝将軍自然心寬了許多。
可是陛下寵妃就寵妃，連演武場都讓她進，這事，就不一般了。
起初有不少朝臣聽見此事立刻就上奏了——後宮不得幹政，婉妃怎可前往演武場？
可陛下就像根本看不見這些人的奏折一般，連批也不批，只壓在禦書房生灰。再而衰三而竭，朝臣也就放棄了。
同樣，大家也察覺出了一點，陛下，似有些變了。
朝臣中很多人的奏折，奏上去就是石沉大海。
一開始還以為是陛下遺漏了其中一折，這也不奇怪。可時日過得越久，許多人便發現，陛下并非沒有批奏折，而是對于陛下不同意的折子，陛下都沒有批。
這一做派……有了幾分獨斷在裏頭。
可他們敢去禦書房逼着陛下批嗎？以往強迫陛下做某件事，朝臣用得最多的法子，便是幾十人聯名上書。
可現在，管你幾十個人一起上奏折，陛下不批就是不批。
這落在徐相眼裏，就不太妙了。
徐平是最怕陛下生變的人。
雖然只是不批某些奏折，也不算什麽大事。可徐平就是隐約有一種直覺，陛下變了，而‘獨斷’，只是開始。
徐平當即聯絡了身在宮中的次子徐晟文。
他有意想徐晟文詢問陛下近況，可派人送去的書信卻宛如石沉大海一般，連一點回聲都聽不見。
徐平發現了不對勁。
尋來宮中的眼線一問，才知道徐晟文不僅沒得半點聖心，還因為面聖不跪而被罰在寧清宮學宮規思過。
婉妃得寵，他兒子卻被軟禁，加上陛下這諸多變化……事出反常必有妖。
“相爺，怎麽辦？”
徐平緩緩阖上眼，“沉住氣，天還沒塌呢。”
……
禦花園裏，謝婉正散着步，一邊聽朝霞說婉儀宮那邊的近況。
“婉妃娘娘每日都去演武場，自打陛下允了婉妃娘娘訓練禁衛軍後，聽說演武場每日都是怨聲載道。”朝霞笑說，“奴婢聽說，婉妃娘娘當真是把他們當死裏練呢。興許過不了多少日子，婉妃娘娘就能給陛下最優秀的五千禁衛軍呢。”
謝婉笑笑不語。
練兵并非一日之功。何況這禁衛軍裏，公子哥可不少。要練好他們，小安虞得費一番功夫才是。
“聽說婉妃娘娘最初去那演武場根本沒人聽她的。不過娘娘另辟蹊徑，将不服她的全都拉出來較量了一番。”朝霞捂嘴笑，“那些禁衛軍起初不敢對娘娘動手，不過後來打急眼了，便都動了手，不過娘娘武藝高強，打服了好多個。”
謝婉：“……受傷了嗎？”
朝霞立刻意會，“沒呢。都不是娘娘的對手。”
謝婉搖頭，“太醫院那邊送些藥膏過去，常備在婉儀宮。”
朝霞聞言點頭：“是。陛下……那些不服婉妃娘娘管的那些人……可要處置？”
謝婉擺手：“不用管。”
宮中禁衛軍她能替小安虞管，可将來當真去了軍中，成了小将軍，她又以何服衆？自己雖是皇帝，但難免鞭長莫及。
“是。不過婉妃娘娘也沒忘了陛下，奴婢偶爾去婉儀宮送個東西，娘娘也會從奴婢這裏打聽打聽陛下在做什麽。”
謝婉搖頭，“朕能做什麽。”
無非就是三點一線的日子，禦書房批奏折，閑了能來禦花園裏走兩步。皇帝的日子，忙碌又無趣，還有一堆不合心意的朝臣總是為了屁大點事給她上奏折。
索性歷明心那處傳來的好消息，讓她心中寬慰許多。
北方的旱情能緩住，就是最好的了。
“後宮中還有沒有什麽別的動靜？”
“陛下，寧清宮那位……”朝霞剛想脫口而出‘那位主’，又忽地收住，“那位徐公子，宮規學得差不多了，嬷嬷也已經回來了。”
“嗯。”謝婉輕描淡寫地帶過。
朝霞猜不準陛下的心思，有些為難，“陛下，徐公子已經三番五次地命寧清宮人來遞了帖，說想要見您。”
“不急。等徐相來了再說吧。”
朝霞不解，“徐相會來嗎？”
“兒子在宮中小半個月杳無音信，總要關心關心的。”
“陛下先前還挺喜歡徐公子的，怎麽如今……”這話也只有貼身伺候的朝霞敢問。
謝婉語氣低了幾度：“你也說了，是先前。”
朝霞頓時不敢再問。
謝婉伸手，拈過那蔟開得正豔的春菊，眼中幽暗。
春菊，倒是讓她想起不少往事。
當初她被瑞明帝招入宮後，就在婉儀宮落了塌。
那時她可不像安虞這般，能自由地出入演武場。婉儀宮離禦花園不遠，她又生性好動，別處去不得，便常來禦花園裏。
可惜某日不巧，恰好撞上了帶着男妃游園的瑞明帝。
瑞明帝見了她便想起了腦袋被開瓢的痛，想走，可她身邊的男妃卻咄咄逼人地一定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原因無他，那男妃也不是別人，正是徐丞相家的次子。
事實上，在瑞明帝将她召進宮之後，徐相也立刻将他的次子徐晟文送進了宮，成了位份上與謝婉平起平坐的男妃。
與她這個只會舞刀弄槍的謝家女兒不同，女帝愛男，徐晟文不僅相貌俊朗，又是書香門第出生，無論哪方面，都是最合女帝心意的人。
所以，那時的徐晟文，一進宮便是最受寵的。
而徐丞相乃文官之首，與将門謝家從不對付。
徐晟文自然也看不慣她，所以就咬文嚼字的奚落她。
當時……
似乎就是以這春菊為題。繞來繞去，就是說她詩文一竅不通。
都是後宮裏争寵常見的招數。
可惜那會兒瑞明帝誰也沒幫，帶着徐晟文就匆匆走了。
畢竟謝婉，可是敢給她腦袋開瓢的女人。
現在想想也是好笑，也多虧她給瑞明帝開過瓢，從此之後，她婉儀宮的牌子一次也沒被女帝翻過。
但謝婉要強，她是不許旁人說她有什麽不會的。
女紅她能做，詩文她能讀，刀劍她也能舞。
大約也多虧了徐晟文，她在這宮裏幾年無聊的日子裏，把該學的，能學的，全都學了個七七八八。
正想着，外頭有宮人來報——
“陛下，秦太妃朝這禦花園來了。”
謝婉：“哦？”
秦太妃，這個人謝婉可不陌生。
先帝離世時，年輕的秦太妃肚子裏還揣着瑞明帝同父異母的親弟弟——後來在瑞明帝死後，被謝婉扶持後來成了皇帝的親王殿下。
如今秦太妃還留在宮裏，仍撫養着大約已經有十二歲的親王殿下。因為她安分守己，又在瑞明帝年幼時對她不錯，所以瑞明帝也将她當做半個母親。
但秦太妃來幹什麽？
“陛下，秦太妃攜徐公子求見。”
謝婉眼一眯，“攜誰？”
徐晟文？
剛能走出寧清宮，便又開始作妖了？
徐公子，還真是閑不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