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而說起另一邊,還穿着一身禁軍制衣的謝安虞埋着頭跑。
方才她下意識地就拒絕了副統領一起去面聖的邀請。
安虞自己也說不出來是為什麽。
大哥說的話一直在她腦海裏回蕩——
“你也……莫将心放在她身上。”
謝安虞停下腳步,嘟囔着說:“大哥亂說話。我的心明明在我自己身上,怎麽會在她身上……”
她讨厭……那個人,還來不及呢。
心裏這般想着,卻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女帝那張笑盈盈的臉,還有輕和的聲音——
“婉妃……你慢些吃。”
“婉妃的枕頭不錯。”
“孤本,只給一本。朕再說一次,不許熬燈夜看,否則沒收。”
總是溫柔笑着,那雙眸子裏映出的自己,似乎也格外的不同。
其實……病秧子皇帝也沒那麽讨厭……
謝安虞抱着腦袋搖了搖頭,“不對不對,她只是觊觎我的枕頭,孤本也是個餌,只是為了釣我給她幫忙。”
自己說的話似乎能讓自己聽進去,謝安虞垂下眸。
沒錯,半個月的相處,認真想想,她也知道的,瑞明帝和爹說的不一樣,相反,她心裏想的事非常多,是個計劃性極強之人。
譬如,這次抄家,分明她就只是坐在宮裏,卻讓徐家吃了一個大虧。錢尚書被關進了監察府,那莊子也被抄歸國有。
而謝家和她,也只是皇帝計劃裏的一環,是這次陛下懲治貪官的一把利刃!
謝安虞褪去那初聞‘情愛’二字帶來的心慌意亂,癟了癟嘴,“大哥當我傻呢。我今後可是要出宮,要當将軍的。”
豈會将心放在皇帝身上啊?
“而且就算是情窦初開,我應當也是喜歡男人才對吧,大哥真是瞎操心。”謝安虞老氣橫秋地搖搖頭。
是啊,她才不會喜歡皇帝。
至于她現在和皇帝親近,那是因為皇帝說不定是個好皇帝,身在宮中的自己恰好是陛下和謝家之間的一座‘橋梁’。
親近都是有理由的。
可不是關系好一些,便是情情愛愛了。姑娘和姑娘之間聊得來,這才不奇怪呢。
沒錯,初聞情愛的謝安虞,在糾結了一路之後,果斷地選擇最省事的辦法——
逃避。
謝安虞高興了,小手背在身後,大搖大擺地朝自己的婉儀宮行去。
結果還沒走太遠,便在途徑禦花園時,停住了腳步。
謝安虞來宮裏半個月,禦花園不說天天來,卻也是隔三差五地來。
不為別的,禦花園離婉儀宮不遠,她除了去演武場便是來禦花園裏活動活動筋骨。
平日裏禦花園清淨得很。
今日卻多了許多人。
謝安虞背着小手歪頭看去。
是一群男人。
約莫三五人,都帶着各自的随從和丫鬟,各自坐在一隅,有人打傘有人伺候。
謝安虞定睛看,她還是頭一回瞧見原來男人身上也能穿這麽多顏色。
不像大哥總是一身文雅素淡的衫子,也不像二哥,總是一身甲裝,就連最花裏胡哨的小堂弟,也沒這些人顏色豐富。
不過雖然衣裳花哨,但這些人無一不是相貌極佳的。
再加上每個人身後都跟着随侍……安虞倒也猜出來了這些人的來歷。
是後宮的‘男妃’們吧。
但……都聚在這幹什麽呢?
謝安虞耳朵靈敏,于是隔着老遠,也能将他們的話聽個清楚。
“陛下當真會來嗎?”不知道他們在此坐了多久,此時已經有人不耐煩了起來。
“到底是誰在宮中傳的陛下朝後和膳後喜歡來禦花園裏賞花的?”
“沒錯。我來此等了兩日了,也沒見到陛下的影子……”有人嘆息。
雖說抱怨着,但卻沒一個打算提前離開。
如今後宮的現狀就是如此。
選秀每年都在舉行,其中有官家子弟,也有才學相貌都不錯的平民子弟,可宮裏年年來人,年年也沒聽說哪個宮裏得了寵。
進來時是什麽位份,現在還是什麽位份。
所以他們怎能不急啊?
以前陛下整日就待在禦書房,因為身子不好,別說行房事了,連牌子都不會翻一下。
但現在不同了啊!
陛下似乎變了,沒聽見傳聞說的嗎?陛下常來禦花園了,差宮人打聽也說陛下沒有整日留在禦書房裏批折子了。
這不就是整個後宮男人們的機會嗎?
是以,他們自然要想盡辦法被陛下看見。
萬一龍心大悅,說不定他們也能升升位份。要知道,位份高的宮裏每月例錢也能多拿些。
所以縱然嘴上抱怨,可大家還是乖覺地等着。
但等着也沒有閑着。
“陛下的生辰也快到了,諸位都給陛下準備了什麽?琴棋書畫……陛下也都膩味了吧。”
“琴棋書畫……”其中一人輕嘲,“年年都有徐公子珠玉在前,咱們還是別拿到陛下生辰宴上去獻醜了吧。”
“可陛下不就喜歡這些嗎?”另一人搖搖頭。
謝安虞仔細聽着,生辰?皇帝要過生辰了?
後宮裏的人都要送禮麽?
謝安虞心裏産生了一絲猶豫。
皇帝喜歡那些啊……可琴棋書畫的……她好像都不會。
她也就一手字寫得還不錯,可詩文什麽的,不太通诶。
“倒也不一定是徐公子出彩。你們忘了,這一回宮裏還來了一位婉妃娘娘。”
謝安虞:!
說到她了!
“這婉妃娘娘也是好手段,一個姑娘家,卻能把咱們女帝陛下迷得奏折都不批了。我差人打聽過,陛下十次晚膳,有五次都與婉妃娘娘在一起呢。”說着這話的‘公子’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得了聖寵意味着,在這宮裏就是人上人了啊。
“那位婉妃娘娘身後可是謝将軍府,從身份上就不是我們能比的。”一個還算鎮定的如此說着。
“那又怎麽,她是個女人,陛下也是女人,沒有為皇家開枝散葉的能力,也就算不得什麽威脅。”
謝安虞:“……”
不能開枝散葉又怎麽了?謝安虞內心嘀咕,說得好像這小娃娃能從他們肚子裏出來的似的。
可她也想象不出病秧子皇帝挺着大肚子的模樣。
一想,甚至覺得那畫面太突兀,惹得自己不太高興。
正在這時,身後傳來聲響——
“秦太妃到——”
侍臣的喊聲不低,安虞回頭看去。
一衆婢女小心地簇擁着中間的美婦緩緩走來。
為何說美婦?只因這位秦太妃雖然是先帝的貴妾,但年紀是真不大。膝下的親王殿下如今十二歲,這位秦太妃也不過三十幾。
不過大約是位份原因,她的打扮相對更成熟,周身用的顏色都偏深,比起風韻猶存,倒不如說端莊大雅。
“那是誰?”忽地,秦太妃也發現了安虞目不轉睛地視線,詫異了一瞬,便問身邊的婢女。
婢女只掃了一眼,便說:“太妃娘娘,那是宮中的禁衛軍。”
安虞:……
對哦,她此刻還穿着禁衛軍的制衣。
她前面是那群男妃,後面是秦太妃。穿着禁衛軍衣的安虞孤零零地站在中間。
“哀家知道,但禁衛軍中何時有女子了?”秦太妃眼神犀利,只一眼就看出了眼前的謝安虞是個姑娘家。
婢女們聞言也驚了一瞬,快速擋在秦太妃身前。
謝安虞知道逃不開,只好行禮道:“臣妾謝婉……見過太妃。”
秦太妃目光一轉,“婉妃?”
“……是。”
在場的奴婢們也詫異,婉妃娘娘?那不是近來宮中最得寵的那位嗎?聽說陛下許她自由出入演武場……
瞧她這一身衣裳,看來婉妃娘娘得寵是真的啊。
秦太妃正打算說些什麽,但那頭的‘公子們’已經注意到了這一邊,紛紛起身,恭敬地迎了過來。
“拜見太妃!”
浩浩蕩蕩的一群人。
秦太妃:“免禮,哀家只是過來禦花園走走,你們都自便吧。”
“是。”
謝安虞聞言,倒是悄悄松了口氣。等會等太妃走了,她也找個機會溜走吧。
正這麽想着,秦太妃卻突然道:“婉妃,陪哀家逛逛園子吧。”
謝安虞:!
“……是。”謝安虞抿了抿唇。
秦太妃走在前頭,謝安虞穿着一身禁衛軍衣裳亦步亦趨地跟着,身後是跟着伺候的一群婢女。
這麽多人從石子道上走過去,衆公子愣愣地看着。
太妃方才叫那‘禁軍’叫什麽?
“她就是婉妃?!”有一公子面露錯愕。
啊?
婉妃?
傳聞中得了最得聖寵的那位?
衆公子面面相觑。
他們以為自己只是輸給了一個女人,卻沒想到,她甚至打扮得不像個女人。
陛下……喜歡這種的嗎?
大家,感到震驚。
……
不多時,消息就傳到了謝婉耳中。
“陛下,婉妃娘娘被秦太妃帶回宮裏了。”朝霞急急忙忙來禀報。
婉妃娘娘宮規本就學得少,秦太妃若是不滿,刁難婉妃娘娘怎麽辦?
謝婉也是愣了一下。
不過倒并未怎樣擔心。
秦太妃能在宮中待了這麽久,最會審時度勢。
她若是聰明的,便不會對小安虞做什麽。
不過……
她也該去見見小安虞。
畢竟抄莊子也好,大堂兄入朝也好,她都得感謝感謝她的功臣。
“擺駕,去太妃宮中瞧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