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禦花園。
“你們說她不會不敢來吧?”
“有什麽好不敢來的?咱們不就是請她喝杯茶嗎?又不是要把她打一頓。”為首的男人輕嘲道。
他不是別人,正是這華陽宮的主子,鎮北王府的幺子宋南風。
“就是,不過是叫她來問問,憑什麽霸着陛下!”
“那姑娘聽說才十六。她事後若是去陛下那處告狀,咱們……”
“那就告呗,我爹是鎮北王,先帝的義弟,陛下更是我的表姐,本宮有什麽好怕的。”宋南風不屑。
其他人聞言面面相觑,想說卻又不敢。
宋南風是不怕得罪,可他們怎麽辦呢?
且行且看吧。
反正帶頭的又不是他們。
宋南風時不時地望望亭外,這茶都喝了一半了,這有福怎麽還沒把人請過來?
難道她真敢不來?
正這時,就有侍臣喊,說婉妃娘娘到了。
宋南風等人當即回頭看去。
十六歲的婉妃娘娘身材窈窕玲珑,穿起裙子來雖然不與‘豐腴大氣’沾邊,但說一句靈動可愛還是沒問題的。
安虞昂首挺胸,要來見這些人,她好歹也讓青翠給她好好拾掇了一番。
雖然頭上戴着的飾品讓她覺得很礙事,不過安虞還是乖乖地讓青翠給她頭上插了好幾只珠花步搖。
“參見婉妃娘娘。”宋南風身邊的幾位公子都起了身。
他們位份低,見了謝安虞自然要行禮。
為首的宋南風是唯一一個沒行禮的,這一群人裏,也只有他與謝婉的份位相同。
此時宋南風也不疾不徐地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與謝安虞對視,出言就是諷刺:“婉妃娘娘可真是不容易請,這茶都喝了一半了,才見婉妃的影子呢。還以為婉妃娘娘不來了。”
安虞聞言直接皺眉,“你們叫本宮來喝茶,自己都喝了一半了?”
重點是這個嗎?
宋南風:“……是你自己來晚了。”
安虞納悶,“你是在怪本宮嗎?那本宮是姑娘,不得打扮打扮再來嗎?”
宋南風上下打量了一眼随後笑了,“依本宮看,婉妃這姿色倒也不用太精心打扮。”
這是說她醜?
安虞笑了:“姿色怎麽樣另說,禮數還是要夠的。這邀約雖然并未提前給本宮發帖子,可本宮若是蓬頭垢面地來,那不是打宋妃娘娘的臉嗎?”
宋南風傻眼,她說什麽,什麽妃?宋妃娘娘是誰!
大家也倒吸一口涼氣。
因為陛下是女帝,所以進宮的男妃們都統稱公子,也以‘本宮’自稱。每位公子都以自己的為號。
所以宋南風又是南公子。
被喊作‘宋妃’大概也是頭一回了。
“對了,宋妃在哪啊?”安虞歪頭一望,在人群裏尋找‘宋南風’。
宋南風惡狠狠地盯着她,他敢肯定,這謝安虞就是故意的!
“本宮就是宋南風!”
安虞眨眨眼,“喔,原來你就是宋妃——失敬失敬。”
宋南風咬牙,卻還是穩住了情緒,“在宮裏,婉妃可以叫本宮為兄長,或是南公子。”
安虞詫異:“如此啊,也行。”
她答應得極為輕松,宋南風卻有一股子下馬威沒給到,反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無力,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憤怒。
“那本宮都還沒來,你們怎麽就喝了一半茶了?”安虞反問,“這是諸位公子的禮數嗎?客還沒到就開宴了?”
“你……”
一旁有人趕緊打圓場,“還不給婉妃娘娘上新茶!”
“茶都給婉妃娘娘備着呢。”
丫鬟連忙颔首去。
眼看着丫鬟連忙提了新茶壺來,謝安虞才點點頭,“好!那咱們坐下喝,都坐都坐。”
宋南風:“……”
她怎麽敢一副主人家做派的!
這該死的粗野莽女!
接下來,大家便真的坐下品茶了一般。
三三兩兩說着話,安虞坐在宋南風一側,百無聊賴地聽着。
大都在談論陛下生辰要舉辦詩會雲雲。
“你們都準備了字畫?”安虞聽着聽着便忍不住問。
宋南風瞥了她一眼,“陛下最愛這些,婉妃該不會沒準備吧?”
每年的生辰詩會,詩文字畫都是從後宮裏出的多,因為公子們能進宮,大多也是被陛下看上了相貌或是文采。
宮裏還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每年詩會文采出衆的,都會被陛下下旨升一升位份。
所以這生辰詩會,對後宮這些公子來說至關重要。
沒辦法,陛下身子不好,太醫根本不讓行房事。
但文采好的,總能得陛下青眼,位份上去了,不僅每月的例錢拿得多,就連權利也更大些。
也算他們的奔頭了。
“沒準備。”安虞想,那什麽詩會,她興許好奇會去看,可讓她準備詩文讓人品鑒還是算了吧。
“娘娘怎麽不準備?咱們這升位份可就靠這點能耐了。”其中一人很是詫異。
另一人搭腔道:“娘娘出身将軍府,不喜歡這種文人手段吧?”
宋南風笑笑,“可來了宮裏,就得懂宮裏的規矩。這詩文,還是得準備的。咱們大月的百姓,哪怕是街邊的賣貨郎都會兩句打油詩,娘娘身為一品大将軍的嫡女,這詩文有什麽難的?”
“這詩文說難不難,但真要說難,倒也會難住一些人。”忽地,一個人開口道,“就像我那平陽侯表舅家的次子原本議親的那女人,就是個武将。”他不屑道:“大字不識幾個。卻想讓我表弟與她議親!”
說完,那人輕咳一聲,瞥了一臉懵懂的謝安虞一眼,才說“這樣的女子,不賢良就罷了,說不定還有什麽喝酒打人的癖好呢!”
這話一出,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謝安虞。
安虞不動聲色,她還不知道麽,這是指桑罵槐呢。
“平陽侯夫人不是先帝太傅的侄女麽,這樣的書香門第,怎麽會和武将議親?”安虞想了想,問。
那公子沒想到安虞會問話,頓時有些愣,“那武将家裏……門第高啊。看上了我那表弟,非要議親吧。”
謝安虞癟了癟嘴,“非要議親?沒強逼着他入贅嗎?”
這是什麽問題?那公子被問懵了,只得答道:“這……倒沒有。”
“那這親事最後成了嗎?”
“也……沒有。”
謝安虞樂了,“既沒借着門第高仗勢欺人要你那表弟入贅,又沒污他身子,不過議親罷了,還是女方低嫁,依本宮看,平陽侯祖上真是積德了。哪輪得到你在這背後非議人家?張着一張嘴,上下一碰便是喝酒打人不賢良了?”
“最後親事不成,便各自安好,這又有什麽好非議別人的?公子的家教真是讓本宮大開眼界。”
那公子被安虞兩句話說得張不開口,最後臉色漲紅地看向了宋南風。
南公子,可沒聽說婉妃娘娘嘴巴這麽利啊!
宋南風輕咳一聲,“婉妃這話嚴重了,钰公子不過是當個樂子講給大家聽聽,婉妃怎麽還較真了?而且钰公子也沒說錯,腹有詩書氣自華,只會逞兇鬥狠的女子,總是不讨喜的。”
說罷,他還笑笑,“陛下最愛有詩氣的人,想必也是這個原因。”
安虞不裝了,笑了一聲:“可怎麽好像本宮這個武将府裏出身的小姐,更得陛下喜愛呢?”
宋南風臉一黑。
“哦……本宮明白了,南公子這話的意思是說我比在座的各位都通詩文吧?所以陛下才最喜歡本宮?那還真是擡舉本宮了。本宮其實也讀不懂那些深奧的東西,但本宮的武功還不錯,諸位想見識見識嗎?”
她這話一出,身後的青翠迅速從懷裏抽出一根竹棍,遞上她手。
宋南風難以置信,她還帶了竹棍!
“就當是,本宮給大家助助興了。”安虞爽一笑,一根竹棍快速在她掌心旋了一圈。
緊接着,‘啪’地一聲,謝安虞手上的細竹棍啪地抽在所有人面前的石桌上。
那瞬間,在場所有人的心都跟着那一聲顫了顫。
伴随着那抽打聲應聲而裂的,是亭子裏的石桌面。
裂、裂了?!
竹棍,能劈開石桌……!?
而她手裏的竹棍居然還完好無損,只是輕輕地在空氣中顫了顫。
衆公子:“……”
青翠:糟了!早知道拿竹條了!
“既是助興,那本宮就挑一個人與本宮對練如何?”安虞用掌心掂了掂竹棍,目光掃視着亭子裏的數位公子。
衆公子:“……”
“婉妃娘娘,南公子,在下忽地想起宮中還有些事……”
“陛下生辰要準備的畫還沒畫完……”
“在下也是……”
一時間,竟全都倉皇而逃。
只剩宋南風捏着茶杯,望着那開裂的桌面,風中淩亂:“……”
“南公子,要練嗎?”安虞歪頭微笑。
宋南風吞了吞口水,怕得手都有點哆嗦,“……不。”
他是個文人,他哪有這禦花園的亭中石桌結實!
“我看你倒是挺想和我練練的。”安虞聲音驟冷。
“謝安虞,我爹是鎮北王,你……你……”她怎麽敢用這根能劈開石桌的竹棍子對着自己的!
這一刻,宋南風悔了。
他去招惹這個煞星幹嘛!
安虞看向宋南風,見他背脊繃直,不敢說一句話的模樣,輕啧了一聲,丢開竹棍,轉身就走。
青翠見此她走了,急急忙忙地跟上,“娘娘!”
“去禦書房!我要去見陛下!”
“是!”
宋南風聞言,騰地站了起來,“謝安虞,你想去陛下那告本宮的狀?!本宮……本宮又沒對你做什麽!”
安虞回頭,“我說我是去告狀的了嗎?”
她是要去生氣的!
她不理解,皇帝到底看上他們什麽!
召這些人入宮,養着這群男人,是嫌國庫太滿,銀子太多了沒地方使嗎?
空有滿腹學識,卻只知道在生辰詩會上賣弄,谄媚讨好不說,還看不起那些在外拼死保衛大月的将士!
這後宮男人只要寫一首詩,作一幅畫,得了聖心就能憑白升位份。
而軍中将士,身首異處戰死沙場才能換一份功勳,這憑什麽!
難怪爹說大月無望!
這朝堂上盡養貪官,後宮盡養廢物!
小安虞生氣!下一章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