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謝婉前腳才得知安虞去參加了那宋南風的茶宴,後腳便聽外頭的人回報說婉妃娘娘來了。
這是去教訓了那些人一頓了?
謝婉心想,正好,也将生辰會改成比武會一事告訴她。
謝婉剛放下筆,安虞的身影就已經出現在了門口。
一擡眸,撞上的卻是穿着一身鵝黃色廣袖宮裙,頭上還戴着不少珠花發飾的安虞。
謝婉眸中帶笑:“今日的婉妃如此盛裝打扮來見朕啊。”
她自然知道安虞為何穿成這樣,約莫是不想輸給那些公子,落了下風。
但……嗯,就是忍不住打趣她一番。
安虞瞪住她不語,仿佛在用沉默與她抗衡。
謝婉:?
謝婉也發現了不對勁,她一頓,問道:“婉妃,這是怎麽了?”
第一想法是,小安虞受了宋南風的欺負。
可她又很快否決。
年輕時的自己可是連皇帝都敢打的,就那宋南風的細瘦身板,怕是都頂不住小安虞一拳。
謝安虞繃直背脊,站得筆直,就這麽瞪着坐在椅子上的謝婉說:“我方才去參加了宋妃娘娘的茶宴。”
宋妃娘娘……謝婉一愣,待她反應過來而後笑了:“嗯,然後發生了什麽?”
“我的……同僚們告訴我,在陛下的生辰詩會上只要作一幅畫畫得好就能升位份。”謝安虞眼珠都不轉,就死死盯着謝婉,仿佛在看這麽荒謬的事情是不是出自她的金口玉言。
謝婉摸了摸下巴,“往年确實如此,但……”
她話還沒說完,就讓安虞截了過去,“陛下知不知道,死在戰場上的士兵能得多少功勳和撫慰金?”
那些人,一生也沒享過幾次榮華,甚至每年往上報的戰死沙場的士兵們,平均的年紀也比她們大不了多少。
謝安虞出身将門,這其中的內幕她很清楚。
雖然沒有親眼見過戰場是什麽模樣,可戰事之後爹爹回府,那眼中的滄桑和悲涼她都記得。
謝婉沉默地看着她,眼裏的笑意也漸漸淡去,“原來是因為這個,讓婉妃不快了啊。”
安虞握拳,“我很不快!”
“那就改一改。朕明天就讓兵部尚書和軍務官進宮商議此制該如何改。”
謝婉語不驚人死不休,說完直接把安虞釘在了原地。
她瞠目望着,難以置信,但同時心中的怒火卻騰地燒了起來:“你……你……”
謝婉不解擡眸:“怎麽了?”
“你……那句話怎麽說來着……”安虞一拍腦袋,憤憤道:“你怎麽能為了一個嫔妃說的話就更替國制……”
謝婉沉默了一下,試探問道:“但朕覺得婉妃說得沒錯。”
安虞忽地反應過來,也是,她又不是什麽禍亂朝綱的妖妃。
“就算我說得沒錯,那也要……”安虞磕巴地說,“那陛下也是皇帝,就算我說的有道理,你也要斟酌再三……再下定論啊!”
“可此事無需斟酌。”
安虞抿了抿唇。
可惡!
她分明是過來生氣的,可怎麽兩句話被她堵了個無語。
“不對,我想說的不是改軍制,當務之急是你後宮裏那群……那群蛀蟲!”安虞敲了敲桌子,“他們有什麽用,憑什麽吃着大月的糧、拿着例錢在宮裏憑白享受?百姓們還知道種地才能養活自己,這些人是仗着是陛下的後妃就能當一輩子廢物不成?”
“婉妃說的是。”謝婉點點頭,深表同意,“既不能為皇室開枝散葉,又不能報銷國家,這群人當真蛀蟲。”
謝安虞拿過她手邊的茶水喝了一口,重重點頭:“沒錯!”
謝婉點頭:“對,婉妃說得對,都是朕的錯。今年的選秀已經取消了。至于現在這些人,朕也會找合适的時機讓他們出宮。”
“是陛下養廢了那群男人!”安虞皺着眉頭,嚴肅譴責!她才是助長這群蛀蟲的罪魁禍首!
“是。”謝婉聽着其實無奈,可這鍋已經扣到腦袋上了,含淚也只能扶住。
“你幹什麽……”安虞見此,反而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
這和她想的不一樣!
自己都就差罵她昏庸又貪色了!她怎麽還連連點頭。
“我說這些,陛下不生氣嗎?”安虞猶疑地看向她,她都搞不懂了。
“氣什麽?婉妃如此關心大月将士,朕心甚悅。”謝婉朝她招招手,又拍了拍自己身下的椅子。
禦書房的椅子很寬,要坐她們兩人很容易,甚至也不會顯得擁擠。
安虞只看了一眼就猛地搖頭。
她不去!
“朕許你坐,怕什麽,過來。”
安虞:!
那是怕嗎!她她她!她可是有點喜歡這個人的!
她怎麽能和她一起坐啊!貼得也太近了!
安虞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不坐,我站會兒,陛下就這麽說就好了!治我個不敬之罪或是後宮幹政什麽罪名……要罰也好,要罵也罷,我就擔着。”
她來之前就想好了。就算被罰,這些事也要講。
若是陛下不是那個在洞房花燭夜願意挨她揍的陛下,她大約也是不會來這一趟的,哪怕心中再為大月将士不平,她也不會來這一趟。
有的昏君不聽勸,說再多也是廢話,除了自己大不敬,恐怕連謝家也會被昏君記恨上。得不償失。
可眼前的昏君她聽勸啊。既然聽勸,便也算不得有多昏吧?
所以她才來了。
被治罪也沒關系!
謝婉仔細瞧着她,笑了笑,看來這一腔怒火是發完了,人也冷靜下來了。
“朕為何要治你不敬之罪,婉妃只是說了實話。後宮的确就是這副德行,朕覺得婉妃說得沒錯。”
“至于後宮幹政……怎能算幹政?這不是婉妃被宋妃娘娘請去喝茶給逼急眼了嗎?”她風趣地說着,語氣強調了‘宋妃娘娘’四個字。
謝安虞想起宋南風那呆滞的模樣,沒忍住噗嗤一笑。意識到現在是什麽情況,她趕緊收住,低下頭。
……還想笑,安虞咬了咬唇憋住,心想這個人可真讨厭啊!
“朕覺得不算幹政。婉妃分明是覺得這後宮中男人太多,所以才巴巴地過來同朕說那些公子都是些廢物。”謝婉一本正經地點點頭,“這小小的妒忌之心,朕懂。”
謝安虞倏地擡頭。
謝婉笑着起身,摸了摸她的腦袋,
“朕不治婉妃的罪。倒不如說,朕覺得,有了婉妃是朕的福氣。”
說完,謝婉朝外走去,打開了扇門。
任由日光透着暖意灑在臉上。
看見安虞火急火燎地說起這些,批判着瑞明帝這個昏君的事跡,她只覺得高興。
像看見了一面鏡子。
鏡子裏照出來都是當初自己的不甘。安虞所說所想,與當初的自己簡直一模一樣。
可她當初做不到讓瑞明帝變成一個明君。
現在她成了楚珑,這樣很好,‘謝婉’不在,但‘謝安虞’還在,有人告訴她,哪裏不足,哪裏要改。
讓她不會迷失自己,一直提醒着她,做皇帝,就是要為萬民祈福,那些不該做的,便絕對不能做。
她成了楚珑,可她也絕不會成為那個昏庸的瑞明帝。眼前浮華不會迷住她的眼睛,因為還有個小安虞,揚着小鞭子說‘你這樣不行呀’。
想着,謝婉輕輕笑了。
揚着小鞭子的小安虞,也很活潑有趣啊。
如此想着,謝婉自然沒注意到,身後的安虞懵懵地站在原地,耳廓通紅。
陛下剛才說什麽?
妒忌?
她妒忌那些後宮裏的男人?怎麽可能!
她明明只是過來罵她的!
可是……
她方才那副模樣,在陛下眼裏,是對那些後宮男人有一點點妒忌嗎?
安虞在心裏重重喝道——
她才沒有!
她妒忌什麽呀……
陛下從來就只對她一個人好,就只摸她的腦袋,也從不留宿其他宮裏。
她才不妒忌。
她只是有點害怕——
安虞不禁擡手捂住心口。
謝安虞,你只能喜歡她一點點的。
她是皇帝啊。
“婉妃。”
“在!”安虞瞬間繃直身體。
謝婉回頭一笑,“忘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了。”
安虞眨了眨眼:?
“今年的朕的生辰詩會,改成比武大會了。”
安虞愣住。
“看那一群公子哥比武,定比看他們搖頭晃腦地念書好玩吧。”
謝安虞:“……”
謝婉複又走回來,捏了捏她的小臉,“不高興嗎?朕還以為婉妃定會歡喜得蹦上梁呢。這次比武大會,婉妃也參加,給朕奪個頭名回來。”
安虞:!
“我不去!”安虞脫口而出地拒絕。
謝婉:?
“我我、陛下生辰時,臣妾還有事要忙!”說完,安虞神色慌張地沖了出去,“陛下,我走啦!”
謝婉:“……?”
等在外頭正與朝霞聊天的青翠也沒想到自家娘娘會這麽快就出來了,正欲喊,卻見她飛快地跑了出去。
應該還用上了輕功,一下子就沒了人影。
青翠與朝霞面面相觑:?
“娘娘,等等奴婢啊!”青翠趕緊提起裙子追。
安虞跑了出去,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
生辰宴的詩會改成了比武大會。
為什麽要改啊!
雖然比武大會聽起來就比詩會好玩太多了,可是為什麽要改啊!
安虞不想想歪,可是好難。
往年都不改,今年她進宮後偏偏就改了。
真的會誤會的!她會誤會,大家都會誤會的!
安虞抹把臉,爹哇!你女兒要變成妖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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