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陛下，婉妃娘娘報名了。”朝霞彙報道，“一如陛下所料，謝大公子去了一趟婉儀宮之後，娘娘就報名了。”
謝婉：“嗯。”
“陛下真是料事如神。”
謝婉笑笑。她哪是料得準，她只是了解自己與大堂兄罷了。
大堂兄敏銳，一旦發現那些她給小安虞的那些孤本都是關于剿匪的，定會往那個方向猜。
不過她也是故意如此。
她的确有意讓小安虞出去剿匪。
嶺北的土匪将來會成為大月民間起義的第一批先行軍。也不怪乎他們要起義，按照前世的走向，北方數城經歷過這次大旱饑荒之後，百姓人數驟減，南方依舊富庶，北方卻陷入了一個很貧乏的境地，落草為寇的也不在少數。
瑞明帝後來也有意支援北部，可惜卻力不從心。
草寇土匪的比例激增，北方的發展太不如意，有些人成為土匪，也是迫不得已而為之。
最後的嶺北起義，不是激憤者的撺掇，而是北方百姓最後的呻吟和求救。
那些起義軍錯了嗎？從立場上來說，他們沒有錯。他們只是在自救。
不過起義到底還是被謝婉帶領的朝廷軍隊鎮壓，其中的絕大部分人，也都被她收編進了軍隊。
現在的嶺北匪患的情況遠比前世要簡單。
雖然土匪山賊的寨子是多，但裏頭大多數也還是為了賺點‘過路費’來吃口飽飯的人。要說窮兇極惡，見人就要殺的，還真不多。
所以謝婉準備送安虞出去剿匪。
小鷹崽需要一些歷練。
等嶺北的匪患除了，再修築一條便捷的官道，如此以來，南北地區便真正溝通起來了。
“陛下，婉儀宮的青翠姑娘來了，說是奉婉妃娘娘的命，來請陛下晚膳去婉儀宮用。”外頭的宮人回禀道。
“好，朕一會兒就過去。”謝婉點頭。
“娘娘還說……請陛下将娘娘的枕頭帶上。”青翠在門口，輕聲說道。
謝婉：“……朕的生辰還沒到，這枕頭就要回去了？”
“這……娘娘沒說。”
“也罷，朕知道了。”
“奴婢告退。”
朝霞聞言笑笑，“陛下很是鐘愛那枕頭，為何不讓娘娘直接送您呢。”
“奪人所愛非君子所為。”謝婉輕笑，“朝霞你去将枕頭取來，朕一會兒給婉妃帶過去。”
“是。”
謝婉眯了眯眼，小安虞請她吃飯，倒是新奇。
謝婉來到婉儀宮時，日頭已經落下一半，漫天的紅霞十分好看。
宮人想禀告，卻被謝婉擡手止住。
“陛下，娘娘這會兒在射箭呢。”
她走進小院落，果不其然，瞧見了安虞的身影。
她手裏拉了滿弓，箭已經搭上了，繃直的背脊，筆直的身軀，她正聚精會神地盯着半空中的方向。
在一片樹葉落下的一瞬間——
只聽咻地一聲響。
箭從弓裏脫手而出。
最後啪塔一聲，釘在樹幹上。
雖然是上了樹，可葉子沒有射中，箭道也歪得根本沒眼看。
安虞鼓起臉，回頭：“陛下，來了怎麽不吱聲呢。”
謝婉一臉無辜，“朕是看婉妃專注地在練箭，不好打擾。開弓沒有回頭箭……沒想到婉妃這麽輕易就被朕影響了。”
安虞：“……”
還怪她咯。
“臣妾箭術不精，陛下來？”安虞朝她努了努嘴，目光卻落在手上的弓上。
這把弓，是她挑的比較輕的一把。
“朕以為婉妃是要請朕吃飯，不曾想，婉妃居然要和朕比武。”謝婉并未接過來，而是說，“朕手無縛雞之力，婉妃要找也該去找禁衛軍切磋。”
安虞輕輕瞥了她一眼，“你還诓我。”
謝婉：？
安虞快步朝她走近，與她面貼面道：“陛下去将軍府陪我回門那日，那樹上的箭，不是陛下射的嗎？”
謝婉皺眉，“……”
“不狡辯嗎？”安虞輕哼，“韞濤可不至于連弓都拉不滿。何況韞濤沒那準頭，射不中樹葉。”
見謝婉不說話，安虞左右看看，小聲道：“多餘的下人我都讓他們出去了，陛下放心，你就悄悄告訴我就好了。”
到底是為何要這樣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會武的事實啊？
見她這模樣，謝婉頗有些無奈。
年輕的自己真的有這麽‘好奇心重’嗎？
不過謝婉還是沒想到，她原本以為糊弄過去了，不曾想安虞居然還是發現了。
謝婉：“婉妃很想知道？”
安虞點頭。
“那朕就偏不告訴你。”說着話，謝婉倒是當真拿過了她手裏的弓，對現在的她來說，這弓挺沉。
但更有一種別樣的複雜心思在裏面。
她已經很久在人前摸過弓了。
以前憑着這麽一把弓，她可是不知道得了多少人羨慕崇拜的眼神。
“陛下，人不能那麽小氣！我與陛下不是最好的……最好的友人嗎！”安虞噘嘴，“你同我說，我絕不告訴旁人的。”
“最好的友人……”謝婉笑了，她取來一支箭，搭上弓。
看似極為随意。
但安虞看得很認真，陛下的動作很标準。
“說得對，朕喜歡這個關系，朕與婉妃，應是最好的友人。”談話間，她一箭穿了過去，盯上樹幹的悶響聲顯然不如安虞所射的那支箭力道大，可準頭卻是一等一地準。
安虞蹿到樹前，果不其然，和将軍府裏時的那支箭一樣。
一片樹葉被釘在那裏，像被穿透了心髒的敵人，箭就插在那裏，無聲且有力。
安虞的雙目亮了起來。
心中驟然燃起的一股鬥志。
好厲害。
果然！果然！陛下她好厲害！
爹說，她心裏雜念太多，只有射箭的時候，她能有片刻的冷靜與專注，心無旁骛，所以她的箭術才會那樣好。
可是，陛下好像比她還厲害。
她心裏的冷靜與專注，似乎比自己更多啊！
安虞一雙晶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謝婉。她不明白，這就是‘大人’的從容嗎？她随手一箭就能穿透樹葉的葉心诶！
謝婉輕咳一聲，“婉妃，朕……”
“陛下，我們去山上比賽射鳥吧！”安虞喊道。她可以不關心陛下為何藏拙了，親眼看見她的箭術，安虞只想和她一較高下！
陛下似乎很厲害，但她也不會輕易認輸的！
謝婉：“……”
謝婉來到石桌前放下弓箭，“不去，朕餓了，朕要吃飯。”
安虞癟嘴，“飯可以少吃……”
“不可以。”
安虞氣急，“陛下明明又不貪吃！”
謝婉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朕貪吃。”
“你……”
謝婉笑笑，捏了一把她的臉，“先吃飯。射鳥的事，以後再說。”
“喔。”以後再說，那就是說，也不是沒譜咯？
安虞立刻喊來青翠，“青翠，上菜開飯啦。”
宮牆外青翠大聲回應：“好的娘娘！”
用飯之後，兩人便在宮廊裏來回走動消食。
“安虞，朕會射箭這件事是個秘密，不能告訴旁人。”謝婉側頭看着因為吃撐了在揉肚子的安虞。
安虞點點頭，“好。”
“連你爹爹你大哥二哥都不能說。”謝婉沉聲道。
安虞不解，卻還是答應下來，“好。”
“若是都答應，下回朕就陪你射鳥。”
安虞重重點頭，“可是陛下是真的沒有武功嗎？”
謝婉将手腕伸至她面前，“準确地說，朕沒有內力。不過朕學過許多武藝，會射箭，也會使刀劍，對武器還算精通。”
這話她說得保守。
“是像小話本裏寫的那樣嗎？身體不能儲存內力，但是別的都學得很好。”安虞握上她的手腕，手腕細瘦，內裏虛空，脈象也偏弱。
陛下原來真的是病秧子，這不是假的。
謝婉：“大約就是了。”
安虞輕輕嘆了口氣。
“嘆什麽氣，朕還不用安虞來擔心。”謝婉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言歸正傳，朕今日來可不止是為了給你送枕頭，還要給你安排一個任務。”
任務！
安虞立刻想到了什麽，點了點頭，又猛地意識到是什麽，故作茫然道：“什麽任務？”
謝婉将一切都看在眼裏，笑道：“拿下那比武大會，朕親自送你去嶺北剿匪。”
安虞：大哥說得是真的！
“好！”
“婉妃好像沒有朕意料中的高興。”謝婉揶揄道。
安虞趕緊道：“高興，我高興壞了！”
“能出宮還能帶兵剿匪，婉妃應該高興得轉圈圈才是。”謝婉搖頭晃腦：“敷衍。”
安虞：“……”
誰高興得要轉圈圈啊！她是十六，不是六歲！
“走吧，回去了。別當朕是讓你出宮去玩的。這嶺北剿匪可不是個簡單的活，嶺北山勢險峻，易守難攻，其中有的山寨只收錢不殺人，有的山寨可是殺人如麻。”
“該殺的朕要你都殺了，不該殺的，朕要你帶回來。”
安虞急急忙忙跟上，“帶回來？”
“嗯。那些山匪再差也有幾分本事。且每個寨子裏人可不少。”
安虞一點就透，“陛下是想将他們招降收入編中？”
“對。”落草為寇也是為了活命，只要不是大奸大惡的，倒也能收為己用。
“好。”
謝婉的嘴巴一開一合，将嶺北的形勢慢悠悠地說給她聽。
兩人一邊說着一邊往回走，夕陽落下，夜幕将臨，月亮早早地挂在了天上，目送她們一路。
等安虞到了婉儀宮，陛下也已經帶着朝霞回去了。
安虞望着天上的月亮，才後知後覺地想到了一件事。
陛下，是怎麽知道她會把脈的？
方才陛下好像，很自然地就把手伸到了她面前。
可是她學過一些醫理這些事，陛下應該不知道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