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很快，比武開始了。

陸陸續續地都有人上場，但大約都是花拳繡腿，沒甚看頭。

直到主持比武的張統領喊道：“贏者進入下一輪，下一場準備，徐晟鳴對陣周寧！”

誰不知道周寧是去年的武狀元啊！

但大家更知道，徐晟鳴是徐相長子。

“相爺，這不妙啊。”禮部尚書忍不住輕聲道，“這周寧可不會給大公子面子。”

徐平的臉也黑成了炭。

他對大兒子不抱期望，尤其在知道了陛下她……他就已經後悔讓大兒子去參加這個什麽狗屁比武了。

陛下什麽都知道，那他想把大兒子安排進武官一列就根本是癡人說夢。

現在……他只求他不丢臉吧。

“偏偏是周寧……”徐晟文瞥了一眼座上的瑞明帝，随後垂下了眸。

這百官之中，哪怕是武将一列也害怕得罪他爹，所以無論是誰對上徐晟鳴再怎麽樣也不會将人打得太難看……除了兩家。

謝家的，和周家的。

周尚書還算懂事，可他這個女兒……

徐晟文靜靜地看着，反正大哥出醜已經出定了，他挽救不了，也懶得行事。

而臺上，徐晟鳴也是沒想到，他居然會在第一輪就遇上本次比武最強的周寧。

看着周寧兀自活動身軀，扭着胳膊，并未多看自己一眼，徐晟文突然就有股火氣湧上了心頭。

等到張統領大喊開始，他立刻就朝周寧沖了過去，妄圖一拳将她擊倒。

他到底是小看了周寧。

只見周寧腳下一踏，側身躲過他迎面而來的拳頭，單手扣住徐晟鳴的手腕，咔嚓一扭。

“啊！”徐晟鳴疼得驚叫。

他急吼吼朝周寧打去一掌。

周寧不得不避，身軀輕盈地躲開了去。

徐晟鳴見此更加憤憤，他一把扭回自己被錯骨的手腕，再次朝周寧沖去。

他打，周寧便躲，躲了不說還能讓他疼一下。

這麽一來一回，幾回下來，徐晟鳴滿頭冷汗，渾身都疼。

與其說是比武，倒不如說是戲耍。

朝臣都看不下去，別說徐相了。

臉色難看到極致。

這個時候，謝婉才幽幽開口：“周寧，戲耍他人可不是一将之風。”

周寧頓住，“陛下，恃強淩弱更不是一将之風。”

衆人驚，這周寧還敢頂撞陛下？

可謝婉并未生氣，而是說道：“這是比武。”

“微臣懂了。”說罷，周寧擡起一腳，猛地踹向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徐晟鳴胸口——

徐晟鳴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麽，就只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失重——

他直接飛出了擂臺。

轟地砸在地上，整個人都疼得蜷縮起來。

周遭一片寂靜。

居然……一腳就……

有人悄然看向徐相，見他臉色難看，才讪讪收回了眼神。

“周寧勝！進入下一輪！下一場準備……”張統領打破了寂靜。

只聽張統領話音剛落，徐府的家眷立刻湧了上去，将場外的徐晟鳴圍了起來，“大少爺，大少爺沒事吧！”

“……沒事。”徐晟鳴躺在地上咬牙切齒，傷沒有多重，但這臉算是丢盡了。

安虞在場外看着，也是不解，見周寧回來，她問：“周寧姐，與徐晟鳴有仇嗎？”

周寧見是她，點了點頭：“如今全京城都知道我被平陽侯退了親。這始作俑者，是徐家。”

徐家不僅致力于籠絡文臣，對于那些武将們的家裏捂着的那點壞事，他們也樂此不疲地傳遍千裏。

安虞愣了愣，忽地想起那日宋妃娘娘的詩宴上，那個什麽钰公子就說了什麽平陽侯退親的事來對她指桑罵槐，她當時被那群廢物沖昏了頭就跑去質問陛下了，現在想來，那钰公子嘴裏說得那被退親的高門第武将……

正是周寧姐啊！

“那他真是活該！”

周寧點頭。

“那周寧姐對那平陽侯的兒子是怎麽想的？”安虞不禁問。

周寧：“沒怎麽想……我爹娘尋的親事，我倒也沒想應。”

因為是好友謝韞良的小堂妹，加上周謝兩家關系素來不錯，所以周寧看安虞也當做妹妹一般。

“你嫁入宮中一事，我上過奏……但陛下……”周寧忽地說起她來。

她與安虞很像，所以平心而論，對她們這樣的女子來說，入宮等于坐牢。失去自由，也失去将來。

她懂，但她無能為力。

“多謝周寧姐替我上奏，但我現在……也還好。”安虞笑了笑。

周寧點頭：“那就好。”

周寧其實不是愛說話的性子，她猶豫了一下，并未多問。雖然她很好奇，安虞這樣的小姑娘，是如何成為陛下的寵妃的。

好奇，但不好問。

安虞也乖乖地待在原地，時不時看看擂臺，時不時看看高臺上坐着的人。

她雖然知道自己可能打不過周寧姐，但不要緊，她沒想認輸。

“周寧姐，若是一會兒咱們遇到了，咱們好好打一場。”安虞說道。

“？”周寧看了看安虞，“好。”

從安虞的眼神裏，她能看出來她是認真的。

但……

周寧忍不住又看了看眼前稚嫩可愛的安虞，說道：“輸了不能哭鼻子。”

謝安虞：？

“周寧姐姐，我十六了！”安虞認真又鄭重地說。

“不是年紀的問題，”周寧目不斜視：“安虞，你現在是寵妃。”

雖然但是，她還是很好奇，安虞這個小丫頭是怎麽當上寵妃的。

安虞被這說得臉微紅：“……周寧姐，這是比武。”

周寧沉默不語。

現在是比武，但把安虞打哭了，陛下想抓她的小辮子懲戒一番，那是随時可以信手拈來的。

兩人說說笑笑，小安虞還紅了臉。注意到這一幕的謝婉眼神暗了暗。

周寧，可不興對她的小安虞有什麽非分之想啊。

“朝霞，給朕傳個信給周寧。”

朝霞低下頭認真聽。

随後，朝霞悄然從高臺上退下，往場外去了。

朝霞下去時，正值安虞上臺，所以周寧身邊沒人。

“小周大人，陛下有一吩咐。”

“請說。”見朝霞前來，周寧拱了拱手。她不知該怎麽稱呼朝霞，但她是陛下身邊的人，她知道。

“陛下要小周大人贏下本次比武大會。”朝霞靠近周寧，在她耳邊說道。

周寧皺眉：“……微臣與婉妃娘娘必有一戰。”

“是。”

這樣也要贏下？陛下的意思是，讓她對安虞不留手嗎？

“陛下的指示是，要小周大人贏下來，自然，也不能把婉妃娘娘傷……呃，傷得重了……”朝霞一邊說，一邊也覺得陛下是有點強人所難了。

周寧朝擂臺看去，安虞雖年紀小，可武學天賦很高。再成長幾年，也許她也不是對手。現在是能贏，但要贏得輕輕松松，也不易。

尤其是，安虞似乎很期待與她打一場。

“微臣盡量。”周寧只能說。

朝霞也嘆了口氣：“陛下也是這個意思。”

周寧點頭。

她突然覺得，安虞會成為寵妃，也許不是她一個人的問題，陛下，也讓人捉摸不透啊。

索性，比武大會很快就進入了下一輪。

能進入下一輪的，多多少少是有些武功在身上的。

于是乎，第二輪開始，這比武大會也就好看了許多。

每當周寧上場，臺下的徐晟鳴眼睛都快要盯穿。

他居然會在第一輪就被刷下去！

還是以那麽屈辱的樣子被人踹下了臺！

周寧！

徐晟鳴咬牙切齒，這筆賬，他記下了！

而徐家還有一個人也在盯着擂臺上，只是他盯的不是周寧，而是謝安虞。

這人當然就是徐晟文。

每一次安虞上臺，謝婉就會認真地看着擂臺，若是她贏了，她嘴角的笑意就會更濃幾分，那雙桃花眼裏的寵溺幾乎要溢出來。

那樣的眼神，幾乎快逼瘋了徐晟文。

可他想破了頭，也不明白，謝安虞到底憑什麽！

與此同時，比武進入了最後一輪。

謝安虞對陣周寧。

這比武的頭名，最後會花落誰家？朝臣們在心裏都默默地押了周寧一筆。

畢竟是武狀元啊。

不過有人不屑冷哼，就算周寧更強，可周寧敢和謝安虞來真的嗎？

謝安虞可不止是謝安虞，那可是陛下的寵妃！

這要是打破了相，有多少好果子夠這周寧吃的？

越聽，周尚書越哆嗦了。

謝将軍在他旁邊，哼了一聲：“比武就是比武，誰贏誰輸憑實力來。我家的女兒，即便輸了也不會去陛下那告狀，老周你就放心吧。”

這才讓周尚書定了定神。

可接下來的一幕，卻驚呆了衆人。

因為比武一開始，率先沖上去的卻是安虞。

這一幕，倒有些像第一輪時徐晟鳴對戰周寧的情景，可與那不同的是，謝安虞可不是徐晟鳴。

她每一招每一式都帶着破風聲，赫赫向周寧襲去，唯有生猛如虎可形容！

安虞沖勁十足，每一招都是直逼周寧要害。

周寧的打法相對沉靜，但也柔中帶剛，兩人一交手，那周遭的空氣都仿佛震了兩震！

兩人的比武可以用華麗來形容。

這樣的武學盛宴讓衆人大開眼界。

大家看了好一會兒，竟驚訝的發現，這占着上風的，竟然是年紀更小的婉妃娘娘！

高臺上的謝婉見此反而松了口氣。

“陛下，這樣下去，娘娘是不是要贏了？”

謝婉搖頭，“贏不了。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婉妃還是稚嫩了。”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擂臺上的局勢就變了，似乎察覺到安虞的進攻有些懈怠了，方才還處于下風的周寧一改招式，也強勢了起來。

兩人打得相當激烈，你一拳我一掌，有來有回。

謝婉見此，輕聲道：“糟了。”

周寧若是不改打法，待到安虞力竭拿下她是最好的辦法。

她太懂年輕的自己了。她太好強，遇強則更強。

果然，越打，周寧便感覺到越吃力。

好在，她對上安虞，勝在經驗。

沒一會兒，她就察覺出和安虞打決不能‘以暴止暴’。

于是，兩人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安虞占着上風，周寧從容不迫。

兩人在臺上打着，誰也不讓誰。周寧硬剛剛不過，來軟的卻也未見安虞破綻。

且不說安虞如何，周寧心裏都有些驚了。

這丫頭，今日緣何如此生猛？

這樣下去，怕是完不成陛下給的命令。

可要贏也不是沒有法子……只是，怕是會将安虞傷到……

正在周寧兩難之際。

“好了，停手吧。”謝婉的聲音順風來到擂前。

周寧及時收掌後退。

安虞也趕緊穩住身形。

兩人及衆臣擡眸看向臺上的謝婉。

謝婉咳了一聲，“這比武的頭名，就二人齊名吧。朕覺得很精彩，也沒必要再打下去了。”

周寧聞言松了口氣。

衆臣倒是有些遺憾，不過，既然陛下都發話了，他們也就無所謂了。

“為什麽沒必要再打下去？”站在擂臺上的安虞突然發話。

謝婉眯起眼，沉聲：“因為誰會贏都不重要，但若是你們二人因這比武受傷，對朕和大月來說，就是得不償失。”

安虞抿了抿唇，不說了。

她不甘心打成平手，可她也知道，再打下去，輸的會是自己。

可是……又不得不承認，陛下說得對。

受傷了，就得不償失了。

她還要去剿匪呢。

“衆卿對這比武頭名可有異議？”

“臣無異議。”衆臣齊聲應。

謝婉颔首，“朕說過，誰拿了比武大會的頭名，便是重重有賞。”

聞言，衆臣暗自心驚。

周寧可以賞，可這婉妃娘娘還要怎麽賞？再賞……這婉妃娘娘的位份可不能再升了。陛下該不會想讓婉妃當皇後吧？

“但這賞不急。比武贏了，那是取悅了朕，當不得大賞。朕所說的重重有賞，自然是要你們立了大功，才能得這重賞。”

“嶺北匪患成災，朕有心除之，命你二人帶兵前去嶺北剿匪，若清了那群匪徒，回朝之日，便是重賞之時！”

周寧此刻才明白為何陛下要她贏。原來是剿匪……

繼謝韞良那厮之後，她也得了立功的機會。

建功立業，可不只是男子的野望。

周寧沉下心來，單膝跪地：“臣領旨！”

安虞也有學有樣，“臣領旨！”

此時，徐相身邊的禮部尚書站了出來，“可陛下，此事于理不合。小周大人前去剿匪這無差錯，可婉妃娘娘乃是後宮中人……”

謝婉擡眸看去，沉沉地說出一句話：“讓她去是因為她能。這滿朝文武，先打得過婉妃了，再來跟朕說規矩。還是說，禮部尚書請纓前去剿匪？”

而她看向禮部尚書的眼神，銳利且有殺意。

這讓禮部尚書瞬間冷汗直下，噗通一聲跪下，“臣……臣不敢，陛下聖明。”

衆臣不敢發言。但他們也明白了，這一次比武大會的最終目的，不是陛下想看什麽武藝表演，陛下要的，只是能去嶺北剿匪的‘高人’。

而陛下所中意的高人，一是周寧，二是謝安虞。

而徐家父子三人見這一幕，卻在心裏不約而同地都統一了想法——

周寧和謝安虞，都不能留。

今天也是小粗長！（挺胸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