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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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闌嘆一口氣:“我怕你着急,适才便沒與你詳說。”

“三年前招遠叛變,朝廷原本要追究雲洛的責任。後來還是琮親王怕耽擱戰事,動搖軍心,提議将這案子壓後,等打了勝仗再說。眼下我回京了,這案子一直懸而未決,聖上自然要過問,可是你也知道……”

裴闌說到這裏,猶豫了一下,“那封能證明雲洛清白的急函一直沒找到,我帶回京的幾個綏兵證人,說辭與口供通通對雲洛不利,聖上聽了以後,有些生氣,下令讓大理寺與刑部嚴審,我昨日去了趟大理寺,那邊說案子耽擱不得,至多一月,就要給聖上一個說法。依現有的證據來看……八成是要給雲洛定罪了。”

既定了罪,襲爵便無望了。

但襲不襲爵,雲浠其實不在乎,她此刻只想到了一樁更糟糕的事。

“那我父親……”

裴闌的聲音低下來:“老忠勇侯恐怕也會因此受牽連。”

“為何?”雲浠道,“雲氏一門滿門忠烈,男兒盡殁,均為禦敵守家而亡,我哥哥自十三歲便上沙場,出生入死,立下多少戰功,眼下他為國戰死,分明有證據證明他的清白,而今卻因大理寺一句急着結案,就要令他,令整個忠勇侯府蒙受不白之冤?”

她這話說得悲慨,話音落,整個值房都靜靜的。

程昶不由擱下茶盞,擡眼望向雲浠。

看這姑娘樣子,大約才十八九歲,在古代或許不小了,但放到現代,也就是個剛上大學,還沒步入社會的小姑娘。

她出生忠勇侯府,算是顯貴門第,而今居然落魄成這樣。

他看着雲浠,只見她雖然傷心,脊梁骨依然挺得筆直,垂在身側的雙手握緊成拳,幹幹淨淨的眸子裏泛着水光,雙唇緊抿着,仿佛有萬千不甘。

他本以為她會這麽僵在這裏,或是憤然請眼前的将軍幫自己平反——方才聽那小丫鬟說,他們之間像是有什麽淵源不是嗎?

可下一刻,雲浠緊抿的雙唇就松弛下來,她彎身,很是歉意地行了個禮,啞着聲道:“三公子、姚大人、裴将軍見諒,方才是卑職失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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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杭山沒說什麽,裴闌溫聲道:“無妨,此事既已板上釘釘,你也不必太往心裏去。你也說了,忠勇侯府滿門忠烈,想來聖上即便要處置,也會看在幾個老忠勇侯的面子上手下留情,至多輕罰一下罷了,你不要擔心。”

裴闌又問:“還有什麽事嗎?”

雲浠垂眸應道:“沒有了,多謝将軍。”

程昶看着裴闌,心中不解。

就這樣?這事不清不楚的,這樣就算解決了?

他不信眼前一個大将軍,一個樞密使,會一點辦法都沒有。

雲浠退後兩步,要行禮告退。

“不是說有證據能證明她哥哥的清白嗎?”這時,程昶道,他雲淡風輕地看着裴闌與姚杭山,“這事就沒一點兒轉圜的餘地了?”

第十章

裴闌與姚杭山又愣住。

小王爺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他們琮親王府還想管這事?

但程昶既然問了,裴闌便道:“要說沒法子,其實也不盡然。”

“辦法其實很簡單,就是有人能說服今上,說有證據能證明雲洛清白,請他将案子壓後,再寬恕些時日。”

昔日招遠戰敗,雲洛身亡,就是裴闌帶兵去挽回失局的。而今他帶着證據證人得勝歸來,這話自然由他去提更有分量。

裴闌道:“末将不是沒與今上提過雲洛的事,但裴府與侯府畢竟……”他一頓,隐去不能說的話,“終歸聖上是不大信。”

“自然也可交由旁人去說,但這事有些敏感,又壓了好幾年,一個弄不好,怕弄巧成拙。”

裴闌的說辭十分含糊,程昶卻聽得很明白。

裴府與侯府是有淵源的,倘若裴闌執意為雲洛平反,反而會惹今上疑心,覺得裴府有意為侯府包庇。

何況今上已非春秋鼎盛之齡,人老了,難免就多疑多慮起來。

前幾年太子病逝,今上大肆傷心過一場,他子息單薄,餘下三個兒子,雖并非全是庸碌之輩,似乎都不甚合他的意,至今儲位虛懸。

如此一來,最怕就是臣子營私結黨。

招遠叛變本就是今上心頭的一根刺,雲洛與這事扯上幹系,也算倒黴。

若有臣子一力去跟今上說,雲将軍是冤枉的,證據就快要找着了。今上就會琢磨,這空口無憑的說法是哪兒來的?哦,裴府。再一琢磨,就要疑這臣子是不是想通過讨好侯府來巴結裴府。

在九五之尊眼裏,這就是結了黨了。

照這麽看,裴闌清清淨淨地不沾惹這事兒,似乎并沒有做錯。

但程昶總覺得他言辭裏隐瞞了什麽,好像哪裏不大對。

程昶端起茶盞,不說話了。

他來這裏才月餘,連今上也只見過一面罷了,眼前的是非裏藏着多少彎彎繞繞他尚鬧不清楚,既不清楚,就不輕易下結論,更不必追問。

有些事逼得急了,反而會把路堵死。

再看吧。

姚杭山看程昶沒了言語,心中松了一口氣。

方才他一副清冷從容的樣子,險些叫人以為是被什麽仙人附了體,一雙眼能堪破浮世。

這會兒再看,小王爺還是老樣子,落水之後性子雖然收斂了點兒,但人還是很糊塗,一旦遇到要動腦子的事,就懶得管了,八成連裴闌的話都沒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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