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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琮親王勸道:“老太君息怒,照本王說,此事裴将軍雖有錯,但也算不上什麽大是大非。再者說,那急函的消息,他既沒瞞着大理寺,也沒瞞着今上,找也是他找回來的,不過耽擱了些日子罷了,實在不值得您為此氣壞了身子。”

他不想摻和裴府的家事,這事管到這個份上,就夠了,和了一陣稀泥,見老太君稍緩過心神,便領着王妃與程昶一同告辭。

琮親王的言外之意,老太君聽明白了。

此事裴闌做得很周全,急函的消息,他不光跟大理寺,連今上那裏也交代過,雖然私下扣了急函一些日子,但誰能證明?到時候一旦有人追問,推說一句急函在送來金陵的路上耽擱了,他什麽錯處都沒有。

可是……一樁事的是與非,豈能單以結果論之?

琮親王走後,裴銘又要去扶老太君,卻被她一聲怒斥喝退。

“你去,與你養的逆子一并給我跪着。”

“母親?”裴銘不解。

“方才有外人在,你是當朝尚書,我給你留面子。我現在問你,這整樁事,究竟是怎麽回事?!”

老太君怒不可遏:“洛兒的案子關乎招遠叛變,其間牽連複雜,闌兒久不在金陵,僅憑他一人,便只是扣下一份證據,未必會做得如此滴水不漏。此事必然是經你默許,是你在裏頭摻了一腳,教他這麽做的!”

“你們難道是看侯府敗落,也要落井下石嗎?”

“你們——你們父子二人,怎能如此喪盡天良?!”

老太君說着,一時怒火攻心,跌坐在身後的木椅上。

裴銘見母親如此,心中憂急,不由膝行幾步,解釋道:“母親,此事并非您想得這麽簡單。”

“您且想想,當年太子殿下是如何過世的?您再想想,雲洛本事不亞其父,天生将才,他去塞北前,今上為何不讓他承襲爵位,為何不讓他來做這個統帥?僅僅因為老忠勇侯在前一役中貪功冒進嗎?”

“不,今上是因為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仁德,一直為今上所看重。當年塔格草原蠻敵入侵,正是太子殿下保舉老忠勇侯出征的。豈知那一仗雖勝了,卻是慘勝,連老忠勇侯也因禦敵而死。”

“太子殿下原本身體就不好,老忠勇侯一死,他把過錯歸咎于己身,更是一病不起。”

“後來朝堂上有人參老忠勇侯貪功冒進,今上為什麽會信?他不是信,他只是想告訴太子殿下,塞北的仗沒打好,不是太子的錯,而是那些将軍沒本事。他只是想讓太子殿下寬心,讓他快些好起來。”

“在今上心中,良将難得,可是一個未來的仁君,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所以随後今上才任命招遠出征,把雲洛調為副将,以示懲處。”

“可惜,就是這個決定,把太子殿下送上了絕路。招遠叛變的消息傳回金陵,不過一月,太子殿下便嘔血病逝。”

“招遠一案,為什麽會成為今上的心中刺?不是因為招遠投敵有多麽可惡,而是因為太子殿下因此身隕啊!”

裴銘說到這裏,沉了一口氣:“母親,您且想想,今上這一生勤政務實,建立多少豐功偉績,實實在在是個明君。可臨到暮年,卻犯了這麽一樁……”

他環目四周,見都是可信之人,續道,“犯了這麽一樁糊塗官司——不委任雲洛為将,反讓招遠領兵,累及塔格草原一役大敗,數千百姓、上萬将士賠進性命,累及太子身隕。”

“這是今上一輩子的痛,您叫他如何面對?”

“有時候,一樁事做錯了,既然沒有挽回的餘地,那便容它錯下去好了。誰都不去提,彼此才能相安無事。”

“正如雲洛這樁案子,只當他是跟着叛了變,又或是延誤了軍情,随意處罰責個就罷。只要順了今上意,一筆帶過去就行了。”

“若您執意要讓闌兒把雲洛的急函呈去大理寺,呈去今上跟前,豈不等同于明明白白地告訴今上,‘您當年做錯了,是您愛子心切,乃至挑錯了将帥,您若是讓雲将軍領兵,塔格草原上的将士與百姓們便不會平白犧牲,太子殿下也不至于因此而亡。’豈不等同于當着今上的面,去揭他的傷疤嗎?”

“還不如将這一份急函扣下來,只稱是沒找着,又或是耽擱了,一了百了。”

老太君一語不發地聽裴銘說完,問:“所以,你是因此才慫恿闌兒扣下洛兒的急函?所以,這也是你不願讓闌兒娶阿汀的原因?”

“阿汀是忠勇侯府的孤女,一旦闌兒娶了她,日後便與忠勇侯府脫不開幹系了。”

“你怕今上一見到闌兒,就想起洛兒,想起招遠,想起薨逝的太子?”

“是。”裴銘點頭,“母親明白兒子。”

“你糊塗啊!”老太君倏然起身,拄杖大罵,“聖心難測,你怎能憑着今上一時的态度,就妄圖揣測他的心思?”

“若一切真如你所說,今上早就對忠勇侯府生了嫌隙,三年多前,闌兒出征前夕,滿朝均是質疑雲洛叛變之聲,今上怎會單憑琮親王一句話,一力将洛兒的案子壓了三年?”

“若真如你所說,今上寧肯錯下去,寧肯一了百了,今次洛兒的案子判下來,又怎會只治了一個延誤軍情的罪?”

“是,你可以解釋說,或許今上心中對忠勇侯府是有幾分歉疚的。但今上也是人,更是一個明白人,你怎知他不會思過,不會亡羊補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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