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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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友最後流着淚說,她太喜歡他了,就算分開,她也會一直這麽喜歡他的。
小女友離開後,程昶一人在操場邊的銀杏樹下立了許久,不是不傷心,但更多的是費解,他不明白太喜歡與分手之間有什麽必然關系。
但不久以後,當他看見小女友挽着另一個男生的手有說有笑地走在校園裏,他就了悟了。
那個男生,高大,陽光,帥氣。手裏轉着籃球,恣意奔跑,比他健康。
人活在當代,身邊充斥着各式各樣的誘惑,每天可面對太多選擇,因此有的路尚未踏上,便預料到結果,有些事尚未堅持,便知道要放棄。
趨利避害,這是人的本能。
是自我保護。
可惜他在初與小女友談戀愛的時候,沒考慮到這些。
他很孤單,小時候父母先後離世,他在孤兒院住了一陣,後來被老院長收養,寄人籬下的日子過了五年。
初三那年,老院長去世,他搬回父母的房子,用父母留下的錢養活自己。
他有朋友,可是都不太親近,大約是因為他較嚴重的心髒病,沒人會與他走得太近。
所以程昶在初與小女友戀愛時,是把她當成生命力很重要的人的,他甚至開始為彼此的未來打算,如何養好自己的身體,如何找一份高薪的工作,亦或自己創業,賺了錢,然後向她求婚,給她一個衣食無憂的生活。
吃一塹,長一智,後來他上了大學,參加工作,再遇到喜歡他,他亦有點感覺的姑娘,他都會事先說明,自己有先天心髒病,比較嚴重的那種。
大學那幾個還會試着與他交往兩三個月,工作後再遇到的,聽說他有心髒病,都是沉默,隔天一條短信過來,意思很直白,“我覺得我承受不了這樣的未來”。
期間也有一個堅持得久的,卻在他做了心髒搭橋手術,裝了起搏器以後,提了分手。
程昶也不是不能理解。
人的心要靠機器才能維持跳動,或許在常人眼裏,已不能算是個完整的人了。
誠如事到如今,他再回想少年時,最初那個小女友究竟長什麽樣,他已不記得了。
只記得她很擅畫畫,臨分手時,她送給他一個素描本,本子上畫滿了他各種各樣的模樣,看書時,寫字時,微笑時,走在弄堂裏回頭看她時,筆觸間略去他眉宇的恹恹病态,灑上陽光,出奇的好看。
好看得讓程昶相信,她當年是真的太喜歡他。
可惜那個素描本,在一次他搬家後遺失了,一如他不記得她的模樣一般,并不怎麽可惜。
程昶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便如奔走在這塵世中的芸芸衆生,最終在心上裹了一層堅硬的殼,且他的殼格外厚,仿佛杜絕了情念,以至于後來遇到再多形色萬千的女子,他也沒動過心。
實在太難動心了。
程昶工作幾年後,參加過不少同學同事的婚禮,有的在歐洲的小禮堂裏,有的在富麗堂皇的酒店,有的則是鄉下的流水席。
無論哪一種,到末了,都要新人宣誓,百年好合,永結同心,無論貧窮,富貴,疾病,相守白頭,永不離棄。
這是一雙人走進彼此生命的儀式。
程昶見證了太多,雖然歆羨,并不多感慨。
因他覺得,他這一輩子終歸是一個人來,一個人去,一個人享受歡愉與收獲,一個人承擔疼痛與疾病,沒有人會走進他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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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程昶聽着琮親王妃絮叨起林家小姐的好處,一時想起前塵往事。
他倒是不排斥那位林家小姐,人美賢惠性格好,把距離保持妥當,可以先試着處處看。
左右他這輩子攤上一副康健身子骨,娶妻還是無妨的。
就是不知道那個林氏小姐喜不喜歡狗,他想來想去,覺得自己還是要養只寵物狗。
起碼一只。
等回了房裏,程昶才想起一樁要事——他忘了和琮親王提自己在水榭遇襲的事了。
這事他雖然不想聲張,但害他的畢竟是王府養了幾十年的家将,便是他不說,不出三日,琮親王也能查到。
想起遇襲的事,程昶就想起雲浠。
他枕着手臂,躺在榻上,想着雲浠退婚時,一臉決然的模樣,當時她掌心的傷口破開,一滴滴又滲出血來。
她畢竟是為了救他才傷的。
程昶一時慨然,心中想,也不知她回府後,重新包紮過傷口沒有,那麽好看的一個姑娘,身上還是不要留疤才好。
還有她哥哥的事,也不知道要怎麽解決。
罷了,自己到底承了她的情,明天一早差人去問問,看看有沒有什麽可相幫的。
一時悠悠然入夢,夢裏竟有刀光劍影。
一柄短刃向他襲來,森冷的寒氣割向喉間,這時,一只手從旁側伸來,将短刃推開。
雲浠回頭看他,問:“三公子,您沒事吧?”
程昶剛要答,不知怎麽,眼前的景物倏而模糊起來,亭臺水榭驀地倒轉,仿佛置身湖中,目之所及鬥轉星移,他一時恍惚,再睜眼,額上懸着的竟是手術室刺目的無影燈。
有人圍在病床邊,問:“這個病人什麽情況?”
“心髒驟停。”
又有人在喊:“上除顫儀。”
“準備開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