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赤井留下電話,和趕來的學校工作人員一起将我送回了宿舍。

深夜時分,外出的學生們陸陸續續回到宿舍,但早之前,有人在學校裏受傷的事就傳遍了論壇。

本準備休息,來宿舍拜訪的人卻絡繹不絕。

“什麽情況?”“沒事吧?”“艾利真的……”“手!”

“抱歉,我太累了,改天再說吧。”“沒什麽。”“我也沒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哈哈,會好的。”

同層有個酒吧女王,和我算是酒友,拿了瓶酒咚咚敲開我宿舍的門,她已喝得半醉,看到我手上的繃帶,拉着我哭哭啼啼,聽得我頭疼。

但發生這麽多事,我也懶得繼續保持清醒,幹脆放開了,拿起瓶子往嘴裏倒。

哪怕知道隔日會頭痛,眼前的世界卻一下就變得美好。

醉了以後想到艾利,眼淚才流了出來,酒吧女王又叫來幾個人。五六人擠在小小的宿舍裏,唱起了歌。

宿舍長不知怎麽的,也加入了,我徹底飄飄然,和他們鬧了一晚上。

最後的記憶是躺在地板上,推開了不知誰遞來的酒瓶,陷入了沉睡。

“不要了,不喝了——”

模糊的人影在眼前晃動,光斑透過窗簾的縫隙落了進來。

頭疼欲裂,我單手壓在額頭上,另一只手在空中晃動,往前推去。

手腕被扣住,力度很大,創傷性後遺症即刻發作,猛地起身後退。

後腦勺撞到了牆,隔着宿醉的疼痛姍姍來遲,讓我眯起了眼睛。

“大意到這種程度,心樂,還真是心中無物。”

流利的日語,一絲諷刺,聲音有那麽些熟悉,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

“要你管——”

窗簾拉着,房間裏一片漆黑,我蹙起眉頭,要抽出手,卻紋絲不動,于是伸出另一只手要推開這人,又反被抓住。

我被拉着手,整個人倏然被從床上拉起,轉眼間失去了地心引力的束縛。

慣性驅使我伸手攀住來人的身體,頭往前撞了過去,撞上了柔軟而溫熱的東西。

白色的碎發映到眼中,同時蹿入鼻尖是一股令人心顫的氣息。

“——”

這下,我的視線終于清醒了,遲緩的大腦卻不清楚發生了什麽。

燈忽然亮了,我看到地板和沙發上橫七豎八躺着幾個人,不知誰被踢到了,發出嘟哝聲。

打開了燈和門的隔壁寝同級生手還按在開關上,瞪大了眼睛。他仰頭撞上我的目光,像是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光景,慌忙抓起躺在地上的人,搖晃着對方的肩膀。

“快醒醒!”

跨過宿舍門說,我的頭被護了一下,到了走廊上,刺眼的光線讓我側過頭去,下意識要埋起頭。腦袋裏還是天旋地轉地。

不知是誰,在走廊上尖叫了一聲,大力敲響了宿舍的門,要人出來看熱鬧。

“誰?不許帶走心樂——”酒吧女王從我宿舍裏沖出來,手按在門邊,一頭紅發亂糟糟的,明顯是剛被叫醒。

她擡頭看向我,怒氣沖沖的神情轉眼間消失殆盡,擡手捂住了嘴,眼裏冒出了星星:“糟糕!像電視劇一樣!”

宿舍樓裏引起一片騷動,不少人拿出手機。我簡直不知要先擋住臉,還是尖叫着先讓他放下我。

“不要拍照哦。”來人按住我的頭,回頭朝引路老師說道:“那,我就先帶她走了~”

老師點了點頭,神情呆滞,同樣沒明白發生了什麽。

我擡手擋着臉,減小存在感。他大步穿過走廊,往樓梯上走,到了屋頂。

五層樓的宿舍,有不少人為了看八卦,直接跟了上來。

“等——”預感到他要做什麽,我開口阻止,沒來得及。

風刮得我愈發清醒,耳旁響起一片尖叫,很快遠離了。他帶着我,落在了一個寬敞的天臺上,像是酒店。

“在這麽多人面前空中移動,你的腦袋裏在想什麽啊!Jo,gojo——”氣惱和羞恥幾乎造成思維和發聲系統的斷層,讓我咬到了舌頭。

“五條悟。連名字都不記得了?”他看了過來,墨鏡下的藍眼比天空還藍:“早知道這次讓你來這裏的結果就是宿醉後和一群莫名其妙人睡在同一個房間裏,不如別離開我身邊。”

“為什麽你會在這裏?”我用力打了一下他的肩膀:“放我下來!”

“鞋沒穿哦,地上很涼,要是你願意自己走,我也無所謂。”

我扭頭看着光溜溜的腳:“不能好好叫我起床?”

“抱歉抱歉,我也才剛到,時差還沒倒過來。”他抱着我走進電梯,語氣敷衍:“保險公司和學校都聯系了我。話說,監護人來得這麽及時,不表示感謝也不用下這麽重的手吧。對了。現在就去辦退學手續,立馬坐上飛回東京的飛機,今天之內就能——”

無名家出事的時候,我還沒滿十八歲。咒術界讓他做我名義上的監護人,但迄今以來,我從未當真過。

“你在說什麽亂七八糟的!”我的情緒被他帶着走,感到惱羞成怒,他卻完全沒被我影響。

電梯下降,電梯員面帶微笑目送我們出了電梯。

五條悟刷開房門,這才松了手放我下來。

我終于得以回到大地的懷抱,很快找到飲料櫃,拿出了一瓶水。

倒在沙發上,我單手擰開蓋子,仰頭喝了幾口,往後靠倒,手壓住了眼睛。

宿醉加上這不速之客,很是心力憔悴。

雖說和這位與我同齡的監護人已有三年未見,不知為什麽,卻好像沒有距離感。

“倒也不是要監護人來的程度,”我蜷在沙發上,“怎麽保險公司和學校都沒告訴過我?”

“你的電話根本打不通。”五條悟說。

我才想起昨晚摔壞了電話,還沒來得及換新。

“死了一個學生,聽說是炸開的?說起來,”咖啡機發出響動,五條悟拿了個杯子放到出口下:“剛才帶我到你宿舍的是心理老師,她說擔心你臨近畢業壓力太大,産生了幻覺。”

“我也這麽以為。”我挑釁般說道:“剛才我還以為你是什麽幻覺呢。”

“真的嗎,心樂?是想我想到産生過幻覺?”五條悟玩笑般說道。

我意識到自己挖了個大坑跳進去,正在啞然,他随即道:“詳細說說昨天的情況吧。”

我按捺住反駁的想法,從被發現暈倒在酒吧門口說起,隐去了艾利拉着我說的那個詞,我還不确定他指的是什麽,同時也沒提到赤井秀一。

還沒決定是否要答應當線人,等确定下來再說。

“也就是說,你被路人小哥追殺,對方拿着一把奇特的刀,還說是專門用來對付的。”

五條悟做了總結,端着咖啡和一大盒方糖,走到沙發旁,盤腿坐在了沙發和茶桌間的空處。

“是艾利,不是路人小哥。”我側頭看去。

他還是一如既往嗜甜,一口氣扔了六顆糖進杯子裏,想到入口的味道,我已覺得甜到發膩。

“知道了。”他端起咖啡,還沒喝,扭頭看向我垂落在沙發旁,纏着繃帶的手:“這是被另一個穿着制服的人傷到的?”

“嗯。”我擡起手。

昨天握着刀時,疼痛鑽心,如今卻失去了痛感。此時此刻,我想要握緊它,卻似乎和手上的神經失去了聯絡,不詳的預感。

“回去後讓硝子看看。”

“嗯……?”我看向他,一下坐起身:“我沒打算和你走。而且有什麽話完全可以在學校說,幹嘛帶我到酒店來?”

他放下手中的杯子,即刻反身,擡起身體坐到沙發邊,手極其自然地繞過我的身體,撐在沙發上。

只要我和他中的一方再往前一點,兩人的鼻尖就會蹭到一起。

我的頭微微後仰,被迫望着他,也才看得更清楚。他眼下有一層淡淡的青色,像是沒休息好。放松下倆後,神色也有幾分疲憊。

“……真好。”他彎了彎唇,傾身将下巴擱在我的肩頭。

好重,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大只,像是只白色的大犬,但這份重量帶來了一絲安心感。我忘記了自己本想說什麽,甚至忘記推開他。

然而,我還沒反應過來,他的聲音又在我耳旁悶悶響起。

“酒味,好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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