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刺猬
刺猬
趙文婷懷上小寶就是因為那次酒後亂性,她其實也和陸明承好過一段時間的,要不然她也不會厚着臉皮上杆子把自己送給他。可是後來陸明承對自己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就是他回去奔喪之後,是不是很渣男?
趙文婷真的覺得自己的一片真心喂了狗,就和現在的李小紅一樣,失了身還發現懷孕了,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一想到孩子,想狠心又舍不得,所以她只能一直在村裏等着陸明承回來。
她都不知道那兩年是怎麽過來的,挺着大肚子下地,生孩子差點難産,她還因為缺少營養沒奶水給孩子喝,淋着大雨去敲所有人的門,後來實在是沒有辦法,她只能帶着孩子去趕集賺錢,可是誰也沒想到有一天她會和孩子失散。
趙文婷淚流滿面,她坐在田埂上回憶過去,告誡自己千萬不能再重蹈覆轍。
陸明承這會兒剛從鎮上拿回洗好的照片,他看到趙文婷在那兒就想喊住她:“趙文婷,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麽來。”
趙文婷這會兒正有火呢,她惡狠狠的瞪了陸明承一眼,然後理都沒理就跑開了。
這人又是哪惹到她了?
陸明承很莫名,他看看手上的照片,裏面的趙文婷笑得特別甜,可是為什麽他最近老看到她哭鼻子。她這麽要強的姑娘,一定是不會輕易哭的,會不會是……
這時候正好佟瑞瑞看到陸明承,她熱情的和陸明承打招呼,看到他手裏拿的照片,就說:“明承哥,照片洗好了呀?”
陸明承應付的說:“嗯,洗好了,佟同志,這是你的。”
他把屬于佟瑞瑞的遞給她。
眼尖的佟瑞瑞發現自己只有兩張照片,一張合影,一張單人照,這張還是她撒嬌讓陸明承沒有辦法才答應照的,為此佟瑞瑞還欣喜了好久,覺得自己有一張單人照是特殊啊。
但現在看來,原來自己就是個笑話。
陸明承手上全是某人的單人照。
照得真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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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承哥,你真會照相,文婷在你的鏡頭裏真好看。”她一把奪過那些照片,慢慢欣賞起來。
陸明承也沒遮掩,他說:“是吧,你看看這張,還有這兩張,是我最滿意的。”這個直男,知道人家姑娘聽到你這麽誇心裏得有多難受嗎?
他還笑嘻嘻的,壓根也沒注意到佟瑞瑞臉色的變化。
佟瑞瑞故意想了想說:“明承哥,你是不是……喜歡文婷啊?”
陸明承笑了笑,倒也沒說什麽:“人家見我就跑,當我是壞人呢。”
沒否認就是默認,佟瑞瑞只覺得天旋地轉,那她算什麽?
佟瑞瑞說:“是不是你們之間有什麽誤會?明承哥,你條件這麽好,要不你好好和文婷說,她一定會答應的。”
陸明承趕緊擺手,他說:“還是別了,我怕吓到她,反正以後時間多的是,等她慢慢了解我吧。對了,你東西收拾好了嗎?”
明天他們就要走了,他順便轉移話題。
佟瑞瑞說:“嗯,收拾的差不多了。”
似乎她并不想這麽快結束這個。
她說:“明天你就要走了,要不今天晚上我把文婷約出來,你好借機把照片給她,她是我的好朋友,我當然是希望她能有好結果的。”
晚上,趙文婷發現佟瑞瑞怪怪的,她對着佟瑞瑞說:“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啊?”
佟瑞瑞哭笑不得,她說:“被你猜對了。”
趙文婷趕緊走過去抱住她說:“那咱們倆今天就睡一個被窩,我跟你講一晚上的故事。”
這倆就愛膩歪,而且佟瑞瑞也很吃這一套。
佟瑞瑞環住趙文婷的脖子說:“文婷,你對我這麽好幹什麽?”
這話說的讓趙文婷摸不着頭腦啊。摸她的額頭,也沒發燒啊,說什麽胡話呢。
佟瑞瑞拿開趙文婷的手辯解道:“我是說真的,文婷,你老實告訴我,你對陸明承到底怎麽樣?”
不是,好端端的問這個問題幹嘛?
趙文婷心想自己和陸明承距離一直保持的很好啊,也沒做什麽逾越的事,估計也就一普通同事的關系吧,這佟瑞瑞也要吃醋?
“我對他怎麽樣你還看不出來?”趙文婷說。
佟瑞瑞說:“我看出來了,你好像一直看他不爽。”
說到點子上了,還真就看他不順眼。
“為什麽?他做了什麽事讓你這樣?”
趙文婷說:“哎呀,瑞瑞你問這個幹什麽?我對他不好不壞,你看我對其他男知青不也這樣,你為什麽要單獨問他呢?”
好像說得也是,佟瑞瑞被問住了,她本來就是想先探探口風的。
她已經夠難過了,看到陸明承親口承認喜歡的是文婷,她感覺自己心都快碎了。
要是今天晚上再看到文婷去赴約,然後聽到他們兩人在一起的消息,估計佟瑞瑞會想不開吧?
“不是,文婷,其實是陸知青有事要找你,他現在就在外面……”佟瑞瑞說。
這天,天下起了瓢潑大雨,陸明承拿着精心準備好的桃酥和照片在她們院外等趙文婷,可誰知等來的卻是大雨傾盆,這還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在幾分鐘後他看到趙文婷瘋了似的沖了出去,李樹苗和佟瑞瑞跟在她身後,三個人直接就繞過他朝信念農場的地方跑去。
趙文婷怎麽也沒想到那個該死的呂連順竟然把氣撒在張立達身上,現在離張立達意外死亡的時間相差無幾,她也不知道意外會在什麽時候出現,而好死不死呂連順約張立達就在河邊見面,不會就是這樣讓張立達掉到河裏淹死的吧?
都說不要沖動不要沖動,張立達你有腦子沒有?
她幾乎是一邊罵一邊以飛快的速度跑到河邊的。此時兩個人正打算脫衣服幹架呢,趙文婷就沖過來,把呂連順推到了地上,然後她就用自己的無影掌在張立達身上也印上了五根手指印。
好家夥,這兩人還沒開戰就被這位女俠給收拾了。
呂連順剛想罵人,就聽到趙文婷說:“你先給我閉嘴!”
然後轉身就質問張立達:“我說的話你是聽不懂嗎?我讓你別來河邊,我讓你別來河邊,你是不是當我的話是空氣?”
她幾乎是咆哮的說出來的,聲音都有幾分顫抖。
在過來的途中,趙文婷幻想了無數種可能,她希望自己能改變一些事,如果能救回張立達,那麽她就可以真正的開始自己的人生,可是如果張立達還是死了,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不過幸好張立達還活着,他看着趙文婷這樣,說:“文婷,你誤會了,我沒下水,你說的話我都記着呢,這家夥在那罵你,我聽不過去,就想着要和他幹架,這不是怕咱們書記發現嗎?就特意找了這麽個地方,你放心,我不會下水的。”
趙文婷聽到他這麽說這才放心,她拉住張立達的衣領說:“你吓死我了,你真的吓死我了。”
第二天陸明承和佟瑞瑞坐上了回城的車,走之前佟瑞瑞還有些猶豫,她試探性的問:“明承哥,我心裏不舒服。”
陸明承一愣,說:“要不還是去醫院看看。”
佟瑞瑞搖頭,她趕緊解釋說:“不不不,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心裏不舒服,是我覺得這個資格本來就是文婷的,而我占用她讓自己回城,我……”
陸明承欲言又止,這時候他好像說什麽都不好。
早幹嘛去了呢?
佟瑞瑞接着說:“要不我還是把她換回來吧,這樣你們倆就可以一起回城了。”
陸明承将視線偏到一邊,沒再理佟瑞瑞。
而佟瑞瑞意識到自己提了不該提的,不知道該怎麽打破這樣尴尬的氣氛。
這時趙文婷和李樹苗抱着幾個煮好的雞蛋還有饅頭過來,她遞到佟瑞瑞面前,叮囑她說:”佟瑞瑞,一定要平安到家,替我向叔叔阿姨問好,要是方便也幫我看下我爸媽。”
佟瑞瑞撅着嘴,賭氣的說:“文婷,我不要這些東西,你自己拿着,然後回家和叔叔阿姨過節。”
這鬧的哪一出?趙文婷說:“佟瑞瑞,說什麽胡話呢。”
佟瑞瑞說:“是我決定不走了,你和陸知青一起走吧。”
這鬧的什麽,陸明承就是這麽一個不會珍惜的人嗎?這次可是你的女神啊?!
趙文婷把一切錯歸結到陸明承身上,這讓陸明承又感覺到了趙文婷惡狠狠的凝視。
陸明承說:“霸王花,你這麽看着我幹嘛?”
趙文婷說:“你是不是欺負我們家瑞瑞了?”
佟瑞瑞搖頭,解釋說:“沒有沒有。”
趙文婷說:“那怎麽好好的她又說不去了。”
還說不是你?!
陸明承也想知道為什麽啊,可是他能說什麽?說什麽趙文婷會信?
她就沒打算相信自己。
所以陸明承放棄了。
他說:“我錯了,佟瑞瑞同志,是我說錯話了,你不生氣了好不好?”
佟瑞瑞一愣,大家也愣了。
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佟瑞瑞說:“明承哥,我沒有……”
陸明承唯恐佟瑞瑞說出什麽來,就搶在前面對趙文婷說:“用腦子想想也應該知道,佟瑞瑞這麽好,我又怎麽可能會惹她生氣,以為全天下的人都跟你一樣,全身都是刺?啧啧啧,我可是怕紮到自己,所以啊,瑞瑞,幸好這次是你和我一起回城,不然我還真怕我回不了家。”
不是吧?
不是吧?
不是吧?
他陸明承是毒舌嗎?怼上瘾了是吧?
“是刺猬怎麽了,礙着你什麽事了?”
她都想上去揍他了好不好。
陸明承說:“是和我沒關系,那你又來這裏教訓我做什麽,你是我的誰啊,敢這麽說我?”
“我……”我是你孩子的媽!但這句話她可不敢說,畢竟作用是一點也沒有,她想了想,換了個詞,“我是你大爺,趕緊滾趕緊滾!”
見形勢有點不對勁,李樹苗見狀趕緊打圓場,她說:“好了好了,都是小事,就是一個農場的同事,別開玩笑了,趕緊上車吧,別耽誤時間了。”
車上,看到李樹苗帶着罵罵咧咧的趙文婷離開,陸明承的眼睛一直沒有從趙文婷的身上離開,佟瑞瑞說:“你為什麽要說出那些口是心非的話?”
陸明承臉色一變,他苦笑着說:“誰說我口是心非了。”
佟瑞瑞說:“你真的認為她是刺猬嗎?”
陸明承說:“嗯,她可不就是一只刺猬,一只害怕受傷的刺猬。”
所以才需要長那麽多刺來保護自己。
佟瑞瑞認識趙文婷這麽久,怎麽會不知道,她看着陸明承,發現他竟然這麽了解文婷,心中不免泛起一陣苦澀,她說:“明承哥,我真的搞不懂你,你就不能好好和她說嗎?你明明不是這個意思。”
陸明承笑笑說:“還說什麽,她已經有人保護了啊。”
……
陸明承走後兩天,張立達過來找趙文婷,這時候趙文婷剛接到佟瑞瑞的電話,她在那邊說陸明承媽媽病情很嚴重,而她又因為陸父被下放的關系,得不到很好的救治。張立達那時候在旁邊聽着,等趙文婷挂掉電話,張立達就說:“我或許可以幫到忙?”
趙文婷眼睛亮了,她說:“怎麽幫?”
怎麽幫她還不知道?
她接電話,還有喊張立達過來都是在她的計劃中。你說巧不巧,張立達的母親就是省裏最有名的心血管科專家,這也是趙文婷前幾天從張立達口中聽到的,她覺得就算她和陸明承沒緣分,但好歹陸媽也算是她的前任婆婆,她能幫一點就幫一點。
她其實也沒報太大的希望,畢竟這成事在天,她盡力就行。
張立達說:“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朋友就是我朋友。”
趙文婷一聽這話覺得不對勁啊,怕不是張立達誤會什麽,她說:“別這樣,量力而行,我知道伯母是大忙人,求她的人可能繞地球幾圈。再說,這出事的人也不是我朋友的親戚,是我們隊裏另外一個人的母親。你這要是給我打包票,那我得欠你多大一個人情啊?”
張立達說:“我知道你的好朋友喜歡那個陸明承,這關系可不就近了,文婷,我知道你心裏急,你放心,這事是我自己樂意了,絕對不要你還。”
趙文婷對他翻了一個白眼,說:“你愛怎麽着就怎麽着,我反正不管,你辦成了就算你的功勞,辦不成我就當沒這回事。”
張立達笑笑,說了個“好”字。
幾天後佟瑞瑞拎着一袋子的吃的送到張立達面前,吓得他差點以為自己要被抓起來,趕緊把男寝門關上。趙文婷笑得合不攏嘴,她說:“你放心吃吧,這都是她媽媽親手做的餅。”
也不是什麽貴重東西,所以才能帶到這裏。
張立達吐了一口氣,這才把東西收下,他說:“那個其實我也就是和我媽說了一聲,啥事也沒做。倒是你,我聽她說你前幾天一直在醫院照顧陸知青的媽媽,怎麽樣,你倆感情穩定了吧?”
趙文婷把視線轉向佟瑞瑞那邊,她是不意外,反正這倆遲早會在一起的。
倒是陸母能轉危為安,讓趙文婷興奮得好幾天沒睡好覺。
陸明承的媽媽竟然活下來了,這實在太好了。
“你們不要取笑我了,我和陸知青就是戰友關系,要是你們在,你們不會出一份力嗎?”瞧瞧這話說得多麽無懈可擊,理倒是這麽個理,可是試問哪個戰友會一直陪着比人家親女兒還要貼心啊。
瑞瑞都瘦了好不好。
趙文婷說:“小可憐蟲,你看看你黑眼圈都出來了,坐了這麽久的車累了吧,趕緊回去補覺。”
佟瑞瑞說:“還真有點累了。”她故意看了張立達一眼,調皮的說,“那你多幫我感謝感謝人家,我先走了。”
說着就蹦蹦跳跳跑開了。
張立達感嘆:“戀愛中的女人啊,開心的跟個兔子一樣。”
趙文婷說:“你想戀愛了?”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差點沒把他噎死,這也太直接了吧。
不是應該他來說嗎?
張立達說:“我是想了,你呢,你想不想?”
趙文婷說:“我想個屁!戀愛多累,純粹是給自己找罪受,我勸你最好也打消這個念頭,好好表現,争取早日回城,別在這片土地上浪費太多時間。”
這……這也太不給面了吧?
張立達說:“好吧,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趙文婷就知道自己做的一些事讓張立達誤會了,的确,從一開始自己莫名其妙攔着他不讓他下河,一下河就咋咋呼呼就跟天塌了一樣,這誰不會想太多啊?可是她能說出真相嗎?說你三個月後會死,人家不說她是神經病不可。三個月一過,這小子的命保住了,她本來就想對張立達冷處理的,可誰知他老媽是那麽大號人物,人家剛幫了忙,現在就對人家愛搭不理的,是不是過河拆橋太不是人了?
于是乎,趙文婷想了一個主意,她搭在張立達的肩膀上,像哥們一樣對他悄悄說了一句話:“張立達,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
這是坐過山車嗎?反複橫跳,二級反轉?
張立達支支吾吾的說:“你也可以這麽理解。”
趙文婷說:“張立達,實不相瞞我從小就發現我和其他人不一樣,別人女的是喜歡男的,我壓根就沒這種感覺啊,我看哪個男的都不順眼,只有看女人會臉紅心跳,知道我為什麽會對佟瑞瑞這麽好嗎?”
張立達說:“你別說了,我知道了。”
說這些誰信啊,還不是變相的拒絕。
但趙文婷就要說:“讓你誤會是我不對,我是真幫你當兄弟啊,你原不原諒我都無所謂了,我必須要和你說清楚。”
張立達不說話了。
他沉默的樣子讓趙文婷更內疚。
她認真的說:“張立達,以後你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絕對義不容辭,你就是讓我上刀山下油鍋,我都不會說半個字。”
她發誓,這是她的真心話。
相處了這麽久,趙文婷覺得張立達是個可以交心的朋友。
“不早了,我送送你吧,還有把這些東西都帶回去吧,我也吃不完這麽多。”她還想說什麽,就被張立達委婉送客了,得,既然人家不歡迎,那還是乖乖走吧。
那天晚上趙文婷老覺得心裏不對勁,她這種做法是不是太傷人心了?要不幹脆和張立達說清楚,就說自己的靈魂其實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太太,現在她是相當于重活了一遍,而接近他也只是想為了救他,并不是因為要救陸明承的母親才接近他的。可是他連自己是同性戀這事都不信呢,怎麽會信這種重生的鬼話。
唉,真的好煩。
醫院裏,陸母躺在病床上,她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張母過來。
張母說:“老姐姐,今天你兒子兒媳回去了吧?做了手術好一點沒?”
陸母點頭,說:“好多了,謝謝譚醫生,他們回農場了,唉,我還以為我再也見不到我兒子的,沒想到我不僅和他一起過了一個中秋節,還活了下來。”她倒是沒否認張母的第一句話,這幾天來的姑娘很貼心,而且長得也不錯,這麽孝順的姑娘誰不愛?能做到這份上,應該是和明承八九不離十了。
張母說:“老姐姐,以後年年他們都陪你過,說不定明年還給你帶個小孫子回來呢。”
陸母說:“只要他倆好,孫子不孫子的,我都無所謂。”
張母說:“唉,我是羨慕你啊,我兒子處得對象也和他們一個農場,我是不好問,真想看看那個姑娘長什麽樣。”
陸母說:“以後總會見到的,對了,我兒子會照相,要不讓他給你拍一張寄過來?”
張母說:“可以嗎?太好了。”
深夜陸明承坐在窗臺邊沉思着什麽,陶亮過來拍了拍他的肩差點沒把他送走。
陶亮發現他在冒冷汗,而且臉色很不好:“兄弟出啥事了?”
說着就把他的衣服掀起來,背上的傷口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