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鋤頭
鋤頭
陸明承父親出事的事在農場裏被傳得沸沸揚揚，以前他是高幹子弟進步青年，但現在不是了，一些知青對他的态度都慢慢發生了變化。佟瑞瑞倒沒什麽變化，不然她也不會專門去醫院照顧陸母那麽久。可問題是佟瑞瑞的爸媽不樂意啊，本來他們就希望自己的女兒能留在城裏的進廠上班的，等工作一兩年穩定了，再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嫁了，他們二老啊，也就放心了。誰知道佟瑞瑞這麽不讓他們省心，偷偷遛出來不說，還愛上一個□□之子？好笑，真的好笑。趙文婷在安慰佟瑞瑞的時候覺得他爸媽前後的态度真得讓人咋舌，之前和瑞瑞通電話的時候聽說有陸明承這個號人，不知道有多高興，畢竟能佟家再怎麽厲害，也攀不上像陸家這樣的親家，那可是跨階級的，但就在剛才，佟瑞瑞在書記那兒一邊接電話一邊哭，她爸媽還要求書記立刻把女兒還回來。
趙文婷看着佟瑞瑞，就想到曾經的自己，那時候她懷着孕，孕初反應大得吓人，吃什麽吐什麽，一個月內直接就瘦了十來斤。誰也不知道事情會這樣，她等着陸明承回來，還想着安慰他，可是自己的身體也不給力，她變得焦躁，多疑，沒有安全感，兩個人經常吵架，而且是無緣無故的。趙文婷希望陸明承能關心一下自己，她是孕婦，是最需要體貼照顧的時候，盡管她也知道陸明承也需要這個，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所以……
但凡兩人都能各退一步，都不至于這樣。
她覺得很委屈，吐槽的話她能說上一天一夜，可現在一想到她和陸明承八竿子打不着，這氣也就消了不少。
“瑞瑞，那燒餅是誰做的？”趙文婷問。
佟瑞瑞說：“我在路上買的。”
她也沒瞞着，都這時候了，瞞着沒意義。
趙文婷心想也是，從佟瑞瑞笑嘻嘻的拿着一麻袋東西去張立達那兒，說這些都是她媽媽做的趙文婷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像佟阿姨那樣的人，不反對已經算很了不起了，怎麽還會為了別人家的事專門做這麽多的東西？
“那你在醫院照顧陸明承媽媽，也沒告訴二老？”趙文婷接着問。
佟瑞瑞點頭，這事哪能告訴他們啊，她說：“我這次回去就沒回過家。”
糊塗啊，就因為害怕讓父母知道？
趙文婷開始懷疑自己做的是對是錯。的确，瑞瑞去照顧人家父母是給人留下了好印象，說不定他倆的好事就成了，可是這也加深了佟家對于陸明承的誤會，以後要想娶人家閨女，那不是難上加難？
不過好在陸明承的父親會在兩年後平反，只要他倆能堅持下來，相信佟家父母的态度還是很好改變的。
趙文婷說：“以後別這樣任性了，他們很想你，你回去一趟，和他們好好聊聊，總比他們胡思亂想來得強，況且陸知青品行好，其他方面也不錯，他們說不定會愛屋及烏也不一定。”
佟瑞瑞看了一眼趙文婷，她是有話想說的，陸明承心裏藏着的人是誰，她比誰都清楚。可是她也有私心。在愛情裏，誰能沒個私心呢？她反倒慶幸陸家突然發生了這樣的事，她不圖陸家的錢，也不圖陸家的權，就圖陸明承這個人，他什麽都好，好到讓她無法自拔，所以她無法允許別人搶走他，哪怕這個人是她最好的朋友。所以她什麽也沒說，只是把頭偏去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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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文婷走出院子，拿着鋤頭繼續去做事，田埂上一群人在那兒休息，今天下午放假，大家都在自由活動，他們圍在一起聊天，其中的李樹苗看到趙文婷在那鋤地，就走到她面前叫住她：“勞模啊，特意放假一天都不休息，我真佩服你。”
趙文婷說：“我就是無事可做，特意找點事做。”
李樹苗說：“那好，去那邊坐下來唠嗑。”
知道他們在聊什麽，趙文婷自然是不會去，她搖頭說：“我就想一個人靜靜，李姐，你自己去吧。”
李樹苗還以為是趙文婷不知道那件事呢，兩人先前還有些不對付的，李樹苗還記得陸明承走之前把趙文婷氣得夠嗆，差點沒打起來，要是她曉得了，估計會笑死。她接着說：“聽說了嗎？陸知青家出事了。”
沒想到趙文婷卻是皺眉，很不耐煩的說了句：“哦，所以呢？”
所以？就這樣？
李樹苗感到很莫名，這不應該是她的正常反應啊。
哦，她想起來了，就算趙文婷心裏再怎麽高興，她都不能表現出來，畢竟還有佟瑞瑞那層關系在。
李樹苗說：“唉，之前呢，我還覺得佟瑞瑞能跟陸知青在一起也不錯，畢竟人家家底厚實，可誰要陸知青的父親做出那樣的事，還被人舉報了呢？我看陸知青這輩子也就這樣了，要不你勸勸瑞瑞，幹脆死了這條心，男人啊，咱們回城不是一抓一大把。”
不得不說李樹苗就是大城市來的姑娘呢，這見地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樣。趙文婷就想着為啥不早點和這人和解，不然她當時懷孕的時候被這姐們一開導，哪還有那些尋死覓活天天抹淚的場景啊。
男人就是屁，甩掉就好了，幹嘛都吊死在一棵樹上。
趙文婷拍了拍李樹苗的肩，感慨的說：“李姐，你真是我姐姐，和我想的完全一樣。不過瑞瑞想怎麽樣，我也管不了太多，我還是抓緊看書，說不定哪天咱們生産隊能分到一個名額，給我一次上大學的機會。”
李樹苗笑着說：“你就想吧，那資格多難得啊，再說等到恢複高考還不知道啥時候，猴年馬月的，說不定你都變成老奶奶了。”
趙文婷想說不用等多久，七年，夠她把這些書本讀透了。
就這樣，趙文婷繼續在地裏揮灑着汗水，她這人話不多，也不愛做出頭的事，要是換上別人，早大肆宣傳了。她就不這樣，有人需要幫忙了她就盡力去幫，而且幫了還不搶功，功勞全給那人。這倒不是她傻，而是她知道她現在是在積累好人緣，等到以後需要投票什麽的，她能優先搶到資格。
當然她也知道這是一種冒險，畢竟在這個年代，大家都想要回城讀書的名額，誰會拱手相讓呢？
日落時分，田埂上的知青都回去了，只有趙文婷還留在那裏繼續做事。這時候小樹林裏傳來了一陣笛聲，這笛音凄美悲涼，一聽就知道這吹笛的人心苦得跟個茄子一樣。
陸明承背靠着樹吹着笛子，一轉眼就看到趙文婷扛個鋤頭站在了他面前。
他立刻就把笛子收了起來，并且打算離開。
趙文婷叫住他說：“走幹嘛？你怕我啊？”
陸明承還以為就憑趙文婷這張嘴絕對會奚落自己呢，他現在也沒功夫和她争論，自然是能躲就躲。
趙文婷見他不理自己，就繼續說：“陸明承，你別走，你接着吹，我走。”
唉，人家好不容易找了個解壓的對方，她也不是個沒眼力見的人，當然是離開給他讓地了。
陸明承說：“別，我吹得也就這樣，還是我走。”
人家壓根不領情啊。
不領情就不領情，還給你臉了？
趙文婷心裏是這麽想，但是卻覺得很惱火，她沒占上風，就想在氣勢上壓過人家一頭，她扛着鋤頭加快步伐硬是要趕超陸明承，終于超過了，她就露出勝利的微笑。陸明承看到她這樣也絲毫不退讓，他是男人，步子大，一下就超過趙文婷了。
就這樣，兩個人就在山路上一前一後，速度越來越快，就跟賽跑一樣。
在一個下坡的地方，趙文婷一個踉跄失去了平衡，差點摔倒的時候幸好陸明承及時出手，這才讓趙文婷免去摔到水溝的危險。
趙文婷剛想說謝謝，就聽到陸明承說了句：“這麽寬的路也能平地摔，我懷疑你小腦有問題。”
TNN的，本來氣氛挺浪漫暧昧的，趙文婷還以為會發生點什麽呢。呸，雖然知道這不可以，但還是會有點希冀。可沒想到啊這陸明承竟然一點浪漫細胞也沒有，他這麽說趙文婷還能好好的？
她氣急敗壞的指着路面說：“我看是你眼睛有問題，明明這麽一個大陂，是平地嗎？”
陸明承說：“那我怎麽沒事？”
趙文婷恨得牙癢癢：“要是你不追我，我能這樣？”
陸明承像是無語了，他說：“大姐，分明是你自己好勝心強，非得搶在我前頭，我是真沒追你，是你個子矮，步子小，然後小腦也沒發育好，動作不協調，碰上這麽小的一個斜坡就摔了，可別把鍋甩在我頭上了。”
這人！
趙文婷可算是知道了，這就是他的真面目。
以前趙文婷說不過他，常常被他氣得吐血，那是因為她肚子裏還有個孩子。懷過孕的都知道，懷孕的母親，特別是體質虛，需要保胎的那種就特像一個傷殘患者，她脆弱，身心都比不上一個健全的人。趙文婷當時只會哭，哪裏能說得過他？
可現在不一樣了，這渣男，趙文婷有的是力氣來報仇。
都說君子動口不動手，趙文婷不是君子，她也不需要面子，拿着身上的鋤頭，把鋤頭調了個，用棍子的那頭開始猛打陸明承。
“趙文婷，你這是公然行兇啊。”陸明承被打的嗷嗷叫，他一把抓住鋤頭，說，“別太過分了，我是男的，不打女人的。”
趙文婷說：“陸明承，你可說清楚了，這事不是我挑起來的，是你一直在說我,”
這家夥就是欠扁，本來她是想說謝謝的，結果這人嘴賤，愣是要挨揍，你說有什麽辦法。
陸明承趕緊說：“冤枉啊，我這不是覺得男女授受不親嗎？剛才咱倆都那樣了……”
趙文婷一愣，還真是，兩人是挨得有點近。
陸明承說：“你都是有對象的人了，我覺得那樣不是很好，所以就為了緩解尴尬開了個玩笑，沒想到你還當真了。”
什麽叫有對象？
正當趙文婷剛想解釋的時候，她發現陸明承抓住的鋤頭上有一些血跡。
“你，你怎麽流血了？”不是吧，自己好像也沒下重力啊，也就是想教訓一下陸明承，沒下死手啊。
她趕緊轉到陸明承身後查看，只看到一眼，就被陸明承迅速的遮擋了過去。
他把鋤頭扔在地上，對趙文婷說：“跟你沒關系，你趕緊回去吧。”
怎麽沒關系了，剛才就是自己任性造成的啊。
她趙文婷是個不負責任的人嗎？
“不行，咱們去醫生那看看，一人做事一人當，我不會走的。”
陸明承皺眉，他該怎麽和趙文婷解釋呢？
“唉，我說你傻你是真的傻，你自己力氣有多少心裏不清楚嗎？更何況你剛才用的是鋤頭這一面，能把我傷成這樣？我老實和你說，我這是和別人打架造成的，和你沒關系，你要是把我帶到醫生那兒啊，我看你是一頓處分跑不了了。”陸明承很耐心的解釋，他知道趙文婷想盡快回城，她那麽積極的在做事表現，要是真有處分，估計趙文婷會哭死。
不過這處分不處分的趙文婷還真沒考慮，她疑惑的問：“你和誰打架了？”出手這麽重，到現在一碰還會流血，那是和陸明承有仇啊。”
陸明承說：“我爸被人舉報這事，你應該都知道了吧？”
趙文婷點頭，她說：“我相信會很快平反的。”
陸明承很驚訝，趙文婷頭一次沒有擠兌自己，他說：“嗯，我爸是被冤枉的，可是其他人不相信，那些人在我家裏胡鬧，我一生氣就和他們打了起來，就算是被他們揍得鼻青臉腫，身上都是傷，我也不允許他們這麽诋毀我爸。”
趙文婷說：“要是我在，我也一定會幫你罵他們！”
陸明承笑了笑，感覺身上的傷一點也不痛了，他說：“霸王花，你絕對能做的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