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林思雨回來之時，已經是大三。
為了迎接林思雨回國，空帆船的人特意舉辦了一次宴會。
經過一年的發展，空帆船已經成立了屬于自己的劇場，命名為NKT，這個名字取自歌曲《Never Knows Tomorrow》，劇場就在空帆船大廈的一層。
期間，林思雨在英國，就會通過郵箱和微信把劇本發給霍鈞。
聚會上，沈默似乎喝得特別多，聲音都有些聽不清了，他笑問道：“思雨，這一年在英國都見到什麽好玩的了？”
“哪有什麽好玩的，在學習罷了。”
确實，這一年在英國林思雨忙壞了。她到了倫敦音樂與戲劇藝術學院學習創作，還被教授拉去了美國好萊塢，偶爾觀摩現場電影拍攝。
人際關系可謂拓展了一大圈。
在歐美，她認識了著名好萊塢影星伽洛德·伊歐雷恩，最讓她高興的是，她結識了自己向來崇拜的英國演員謝菲爾德·洛克。
兩個人不僅稍微合作了一下，還互換了聯系方式。
“就是認識了兩個好萊塢明星吧。”林思雨笑着，試圖輕描淡寫。
衆人發出善意的噓聲。
“好萊塢啊，當年阿鈞做交換生時，亞倫導演想挖阿鈞去美國他都沒去。”葛铯在一旁攬住霍鈞的肩膀。
林思雨輕聲笑笑。
又聊了半晌，聚會也就散了。
林思雨和易琤很久沒見，打算單獨聊聊，去看場電影。
身後，沈默定定地看着二人的背影，沒有說話。
眼神漆黑得如夜。
目前，空帆船正在拍攝一部小成本網劇。
這個劇本也是林思雨寫的，還是她在英美學習的時候，專門跨洋發給霍鈞的。
林思雨如今回國，今天，也是她第一次觀摩拍戲。
女主角是沈默和羅靥。
在片場，霍鈞指導沈默和羅靥拍戲嗎，一邊皺眉。
“不對，不對，感覺不對。”霍鈞直搖頭，“羅靥的目光中應該是絕望的，肢體動作給人的感覺也應該是很無助，你先下去找找感覺。”
“是的，這是一部愛情片，兩個人的感情，應該都是細細碎碎地溢出，體會感情外溢的感覺。”林思雨在一旁發表意見道，“默哥表演得就很好。”
“思雨，你上去給羅靥示意一下。”霍鈞擡了擡下巴。
聽到這話，沈默猛的擡頭。
“這……我？”林思雨雖然覺得有些不合适，但又一想畢竟這是正經的工作，是指導，也就走到了沈默旁邊。
沈默看着林思雨的目光有些發愣。
“羅靥，你看仔細。”霍鈞叮囑道，“一，二，三，開始！”
沈默再次入戲，慢慢地擡起頭，看着對面的林思雨，念着戲裏角色的臺詞：“安安，我真的不是怪你。”
林思雨答：“我知道，你也是沒辦法。”
兩個人像戲裏那樣越靠越近，一種無法言說的感情彌漫在兩個人之間，沈默雙手搭在了林思雨的肩上，雙眼仿佛被吸引了一般緊緊凝視着林思雨的雙眸。
看到二人示意地這麽好，霍鈞很滿意，剛打算喊停，就見沈默按照劇本的指意，轉眼間吻上了林思雨的唇。
就連霍鈞也瞬間愣了。
周圍的人們也都愣住了，就見羅靥瘋了一樣跑出去，可沈默似乎沒有看見一般，似乎已經沉醉在這個吻中。他的眼裏只有林思雨。
林思雨也愣住了，其實就在她上來時，沈默看着她的目光就已經讓她預感到了即将要發生的事，但此刻她無心于其他，只發現沈默幹涸的雙唇卻帶着她從未感受過的溫柔，令人心碎地吻上了她。
霎那間，她感到臉龐變濕了，下一秒她才發現他眼中有淚，毫無控制地溢出。
她從未見過他哭。
他眼裏的委屈。
她的心剎那間柔軟了，他脆弱的模樣激起了她全部的保護欲，她忍不住擡起手，眼看就要撫上他的背。
“卡！”霍鈞堅決的聲音卻在這時響起，他有種預感，自己再不喊停就會出大事。
沈默聽到這個聲音，也清醒了一些，他離開林思雨，但雙眼仍然帶着沉默，認真而憂郁的深情，目不轉睛地，定定地盯着她。
周圍的人嘩然無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剛才看到了什麽。
“咳，靥姐，看懂了吧。”為了掩飾沈默那出格的舉動，林思雨趕緊幹咳了一聲，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在大家都沒注意的一秒，她看了沈默的眼睛一秒。
但大家都已經沒回過神來。
羅靥已經不知去了哪裏，為了趕進度，霍鈞只能先打算拍別的戲。
“那就開拍！”霍鈞也趕緊打圓場，“沈默，曾誠，準備了。”
他叫了下一個演員。
場景的音樂再次響起，可沈默仍愣愣地站在原地，他的目光愣愣地，臺詞也對得心不在焉。
“卡！沈默你是怎麽回事？你的眼睛要看着曾誠啊，再來一次！”沈默剛說了一句話，霍鈞就忍無可忍地叫停，經過指導，這下曾誠倒入戲得多了，沈默卻心不在焉了。
沈默點點頭，深吸一口氣，重新開口。
“卡！你的臺詞怎麽念得幹巴巴的？重新來！”
沈默嘆了口氣，又道：“我……”
“算了算了，今天大家也累了，收工吧，明天再拍。”霍鈞也看出了沈默的不在狀态，擺擺手，宣布下班。
大家開始騷動起來，收拾拍攝器械和道具，林思雨開始收拾櫃子上的劇本，突然感到身後有沉重的腳步聲傳來。
她回頭，是沈默。
“抱歉，晚上喝多了。”他聲音沙啞而沉重，帶着些鼻音，低着頭，看着地面。
林思雨的眼裏閃着光，她心中有無數句話想說，但終于只是化為一句：“沒事。”
沈默沒再說什麽，而是一步一步地離開，林思雨能夠感覺到，他的每一步都很沉重。
沈默走到賓館樓下，忽然一只手拍上了他的肩，回頭一看，是霍鈞，他的身旁站着王鵬宇。
燈光下的霍鈞帶着灰色長檐帽，棱角分明的臉上光影分明，眼裏的目光堅決而意味深長：“沈默，跟我們走走。”
沈默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淩晨一點，街邊大排檔的一家露天小酒館。
周圍的座位上有一些顧客，但都顧着自己玩，所以沒人注意他們。三人找了靠角落的座位，霍鈞和王鵬宇坐在沈默對面。
沈默的目光悲傷而迷離。
“老板，來三瓶二鍋頭。”霍鈞對店小二說道。
“好嘞。”店小二樂呵呵地走了。
“有什麽想說的？”霍鈞首先開口。
沈默無奈地哼了一聲：“我沒什麽想說的。”
“那我幫你說吧。”霍鈞目光坦然，“你已經喜歡上了林思雨。”
沈默沒有作聲。
“我說得更直白點，甚至我用喜歡這個詞已經不夠了，你已經愛上了林思雨。”霍鈞語氣起伏，提高了聲調。
沈默終于擡起頭直視他。
“很好，你沒有否認。”霍鈞點點頭，“你總算還像個男人。”
其實，林思雨離開的那一年裏，霍鈞見過沈默的失神。
他記得沈默曾經對着手機，想給林思雨發微信又糾結的模樣。
林思雨不知道，或許其他人也沒看出來，但是他看出來了。
而當林思雨回國的那刻，他再也忍不住了。
“你打算跟羅靥怎麽辦。”霍鈞又抛出一個尖銳的問題。
沈默痛苦地低下頭。
“我再問你一次，你打算跟她怎麽辦！”霍鈞的聲音大得吓人，把來送酒的店小二都吓了一跳。
小二趕緊把酒擱在桌子上，走了。邊走還邊回頭看，仿佛在責怪霍鈞吓到了他。
沈默沒有說話，抓起桌上的酒就往喉嚨裏灌。霍鈞和王鵬宇見狀，無可奈何地也拿起酒瓶，開始喝悶酒。
“你想過你剛才這麽做的後果嗎？剛才幸好易琤家裏有事，不在這裏，也幸好是在晚上拍戲，沒有記者來探班，否則一旦誰拍了圖片，傳到網上，你的形象就會毀于一旦！也許連整個空帆船都會受到影響！”霍鈞嚴肅地道。
“阿鈞，你是個天才導演，你洞悉所有的人性，你是你能洞悉出我的感情，我的內心嗎？”沈默終于擡起頭，痛苦地盯着霍鈞。
黃色的燈光有些凄慘地照在沈默臉上，光芒脆弱而孤冷。
“你……”
王鵬宇伸手打住了他：“別說了，讓沈默自己想想吧。”
沈默站了起來，轉身就走。
“你去哪兒？！”霍鈞沖着他的背影質問。
“好了，他知道該怎麽做。”王鵬宇伸手攔住了霍鈞，看着沈默的背影道。
淩晨三點。國家藝術學院，白楊樹林。
慘白色的路燈照在長椅上，羅靥坐在椅子上面低聲地抽泣，哭花了妝容，身旁高大而光禿禿的白楊樹枝的影子，稀稀疏疏地落在她身上。
大學時二人經易來這裏約會，這也是二人定情的地方，羅靥來到這裏，不過就是想找回一些沈默的往日情誼。
低着頭的羅靥突然看到一雙腳，踩着枯葉發出嘎吱嘎吱地響聲，來到了她的面前，那雙鞋她比任何人都熟悉，是沈默。
他來了！他知道來這裏找自己，是來跟自己道歉的嗎？
懷着一絲期待，她慢慢擡起頭，沈默的目光裏卻是一種她所不熟悉的冷漠，和歉意。
“羅靥，我們分手吧。”
他的聲音依舊沙啞，可羅靥聽了卻心碎無比，他甚至沒有叫她小靥，而是冷冰冰叫了她名字。
她不可置信地嘶喊起來：“什麽？你說什麽？”
沈默沒有再說第二遍，他相信她已經聽得很清楚了，而且，他也不忍心再說一遍來傷她的心。
他默默地看了她半晌，轉身就走。
你回來！”羅靥忍不住撲過去，一個沒站穩，摔倒在地，她就這麽在雪地裏半跪着，一只手拉住沈默的衣衫，一只手拽住他的袖子不斷地搖晃，“你真的要跟我分手嗎？你真的愛上林思雨了嗎？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嗚嗚嗚……”
“抱歉。”
沈默閉上眼睛，狠了狠心，甩開了羅靥的手，沒有回頭，大步離去。
“沈默……”
雪地裏，只剩羅靥一人跪在地上，絕望地叫着，北風嗚嗚地刮，慘白色的路燈照在她身上，凄慘而悲涼。
第二天，空帆船所屬成員羅靥的一條微博就被網友瘋轉。
原文如下：“既然你已經和……那麽以後的路，大家各走各的……”
雖然這條微博含糊其辭，但敏銳的網友已經抓住了重點。
這一年，林思雨從英美歸來，空帆船卻已經在國內打響了知名度。
雖然并非極為出名的戲劇團體，但憑借這幾部話劇，已經積累了觀衆的口碑，有的觀衆也都知道，沈默和羅靥是男女朋友。
随着羅靥的微博，一瞬間，鋪天蓋的謾罵向沈默的微博湧來。
【沈默渣男，耽誤了人家姑娘的大好青春……】
【賤人……】
還有一些營銷號也發布了頭條：
【沈默已和交往近五年的女友羅靥分手，目前網傳羅靥已經離開空帆船，其未來去向如何還未可知……】
上午十點，空帆船總部。
霍鈞無可奈何地拿着手機，指着網友謾罵的評論看着沈默：“你說說，你打算怎麽辦吧。”
沈默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态度：“那又怎樣，罵就罵了呗，我才不想管這些鍵盤俠的口誅筆伐，反正我已經不可能再跟羅靥繼續下去。”
霍鈞抿了抿唇：“易琤昨晚就因家裏有事離開北京了，等他從天津回來，你要跟他解釋嗎？”
沈默的聲音很沉靜：“這是林思雨自己的選擇。我分手是我的事，無論她選擇誰，我都接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