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距離宮門2129步
距離宮門2129步
岔路兩邊的道路同樣一眼望不到頭,邬雲雙實在不知道應該朝左還是朝右。
“完了,迷路了。”她皺起眉,她的方向感一向不好,如果沒有地圖,她可能會在同個地方兜一輩子圈。
她想起之前看到墨朔手裏的地圖,必須想辦法拿到才行。
邬雲雙極不情願地轉回身,原路返回。
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她感覺這一夜無比漫長。
明明發生了那麽多事情,走了那麽多路,月亮還是高高挂起,霧氣也沒有散去,甚至比之前還要濃重。
幾乎只能看到臉前,伸出手都看不太清自己有幾根手指。
摸索着一點點往回走,可惜那串紅色的燈籠再也沒有出現過。
漫無目的地在大霧中不知走了多久,邬雲雙實在是又累又困又餓。
這一夜她就在破廟中睡過一小會,她想要摸回破廟去歇一歇,可是走了一圈又一圈依舊在樹林裏。
就在她以為自己這輩子都要在樹林裏兜圈時,終于找到了出路。
雲層散開,霧氣漸漸消弭,月亮已經落了下去。
但是太陽并未照常升起來,因此天色依舊是昏昏沉沉的。
在層層将散未散的灰白色霧氣中,出現了一座宏偉的宮殿——紅牆金瓦,巍峨高大,寶頂幾乎頂到了蒼穹。
由于過于龐大,只要看到它,自己的視線就會被占得滿滿的,帶給人強烈的壓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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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這座宮殿是個高大健碩的巨人,自己是它腳邊的蝼蟻。
蝼蟻邬雲雙此時就站在宮殿的陰影中,好奇地觀望着。
她看到門前的白玉石獅雖然面目猙獰,可是脖子上纏着紅綢,屋檐下挂着一串寫着“囍”字的燈籠。
看來這是鬼新娘的家。
宮殿的大門敞開着,沒有任何侍從或是宮女守着。
緩緩走上白玉石臺階,映入眼簾的便是院落中已經準備好的宴席。
桌上擺滿了山珍海味,甚至放不下了,只能一盤壘一盤。
碗裏盛好了佳釀,半空中彌漫着淡淡的酒香。
可是寬廣的前庭卻空空蕩蕩的,好似這裏剛才還在舉行着盛大的儀式,但是主人、賓客和仆從突然消失了。
酒和菜都散發着熱氣,如此喜慶的畫面,此刻卻因為沒有賓客顯得有些詭異。
讓人細思極恐。
不過邬雲雙不會細思,她摸着心口,反而怡然自得,還好還好,要是鬼新娘他們都在,自己豈不是下酒菜直接端菜上門了?
她想應該是天亮了,鬼都回去睡覺了,所以沒有賓客。
現在可是大白天,正是勇闖鬼宅的最佳時機,她的運氣真是一頂一得好!
不過邬雲雙還是輕手輕腳地貼牆而行,她繞過前庭,鑽到了花廊下。
偏殿一排排房間燈火通明,可是瞄了瞄四周,依舊沒有任何人影或鬼影。
于是邬雲雙索性放松下來,正大光明地走在花廊中央,像是這座宮殿的主人那般悠閑地逛起來。
安靜的院落,只能聽到她的鹿茸鞋踩在石板路上“噠噠”的聲音,連鳥叫蟲鳴聲都沒有。
不愧是鬼新娘的宮殿,這根本就是一座毫無生機、死氣沉沉的鬼宅。
一陣陰風襲來,燭火搖曳,有個影子在不遠處的紙窗上晃了下。
邬雲雙像只受驚的貓兒般,從花廊正中央跳到了廊柱後,蹲下身藏起來。
她将背上的佩刀取下,以備不時之需。
等了許久也不見任何動靜,她小心地擡起頭,偏殿還和之前一樣,空空蕩蕩,安安靜靜的。
她壯着膽子探頭看,那影子居然還在!
在紙窗上來回晃着,像是個吊死鬼一樣,腳下空懸着,脖子與房梁相連。
完了完了,她看過講吊死鬼的話本,這種鬼的舌頭都很長,口水順着舌頭滴在地上,好惡心的。
邬雲雙可不想被那髒兮兮的口水碰到,一定很臭。
但是她等了好久,也不見吊死鬼有任何行動,就只是在那裏晃。
吊死鬼就不覺得累嗎?
她蹲在這裏,腿都要麻了。
邬雲雙等不下去了,她從花園中摘下一片碩大的葉子,擋在頭上掩耳盜鈴,慢慢挪向那間鬧鬼的屋子。
湊近了才發現那影子不過是遠處的紗帳被風吹起,卷在柱子上,左搖右晃,映在紙窗上就像是個搖曳的吊死鬼。
不過如此。
她松了口氣,從窗戶下站起身,謹慎地在紙窗上戳開一個小洞。
或許是那些鬼怪設下了埋伏,故意讓自己放松警惕,再趁機吃掉她,所以她要确認下吊死鬼是不是真的存在。
透過小孔去看,朦朦胧胧能看到裏邊的金碧輝煌,牆上挂着名畫與寶劍,桌上裝飾着瓷器花瓶,正中央的八仙桌上還放着她最喜歡的酥皮點心。
邬雲雙饞了,昨天中午那餐之後,連一口水都未喝過了。
她現在已是前胸貼着後背,再不吃東西,她可以成功入住這座鬼宅,成為餓死鬼了。
回頭望了望,宮殿空落落的,沒人也沒鬼看着。
算了,反正鬼也不會吃,這碟酥皮點心不如就便宜她吧。
推開窗棂,騰空翻了個跟頭,在窗棂落下之前,她已經輕巧地落在了屋內的絨毯上。
酥皮點心正和她的口味,她連着吃了好幾個。
就在她狂吃海塞之際,一陣陰寒的風自她身後吹起,她不禁冷得打了個寒顫。
緊接着,身後的燭火晃了兩下,就滅了。
燭火搖曳時,晃動的火光将屋內的一切都映在牆壁上,像是整個房間都在天旋地轉。
連同邬雲雙的影子也一起晃個不停,還有她身後伸起的、仿佛鐮刀般巨大的刀刃,堪堪在她脖頸的位置劃過時,燭火熄滅,他們的影子一同消失了。
邬雲雙看到那一幕給噎住了,酥皮點心的碎末卡在嗓子眼,幾乎有種窒息的感覺。
她顧不上打嗝,連忙回頭。
此時雖然是白天,但是這個房間朝向的問題,再加上今天是陰天沒有太陽,整個房間暗地像是蓋着一層灰蒙蒙的薄紗。
燭火的白色餘燼缥缈着,屋內好似沒有其他人。
實際邬雲雙也不清楚,昏昏慘慘地看不真切,房內的花瓶、名畫、寶劍幽暗的輪廓像是能拼湊出一個朝她怪笑的鬼怪,但似乎又不是。
她艱難地将那些卡在喉間的碎末咽下去,手摸向了脖子後方,順手拍死了一只蚊子。
雖然剛才看影子,她的脖子像是被什麽劃破了,但實際只是被蚊子叮了個小小的腫包,若不是伸手去摸,不痛不癢的,她都不知道。
也還是有那麽一點害怕的,趕快找到地圖離開吧。
從偏殿出來時,她抱緊了墨朔留給她的佩刀,直直朝正殿的方向奔去。
她過于心急了,沒注意到,在廊柱拐角的地方,有個巨大的影子映在上面。
許是因為距離光源太遠,影子歪斜着,拉扯成了巨大修長的腿部,以常人難以達到的極快速度追着邬雲雙。
每次邬雲雙覺得背後有什麽東西回頭看時,那影子便迅速爬到牆角,躲在陰影處。
再加上她現在情急心切,更加疏忽了周圍的變化。
來到正殿後,沒費多少功夫,她就順利地找到了婚房。
房門緊閉,紙窗上貼着紅色的窗花,裏邊沒有燭火,光線昏暗,透着紙窗實在看不清。
邬雲雙又想在紙窗上戳個洞看屋內的情況。
結果剛把眼睛貼上洞口,眼前就出現黑乎乎、毛絨絨的一坨。
居然是一只蜘蛛!
邬雲雙最怕蟲子,吓得她連連後退。
她發現這間婚房與其他的房間完全不同,雖然乍一看倒也奢華,可是仔細看,卻能發現到處都是陳舊破敗的氣息。
角角落落藏着蛛絲,細小的蜘蛛像是抗議有人打擾了它們的安寧,不客氣地挂着蛛絲從房檐上滑下來,剛才險些掉進邬雲雙的眼中。
手指纏上了不少蛛絲,也不知道這種蜘蛛是什麽,蛛絲黏黏膩膩的,怎麽甩都甩不掉。
她在樹皮上蹭了好幾下,可憐的小蜘蛛被摁在樹皮上,壓成了一灘綠色的汁水。
好惡心。
而且就是因為這些蜘蛛害得她在鬼新娘的婚房前鬧出了不少動靜。
還好婚房的門始終是緊閉的。
現在還是清晨,會不會鬼新娘昨夜飽餐一頓,現在還貪睡未起?
邬雲雙壯着膽子,扒在門縫上往裏瞅。
結果那門并沒有關緊,她扒在門上居然直接摔了進去。
裏邊根本沒有人。
婚房內沒有燭火、窗檐緊閉,幾乎沒有光透進來,擡起頭就能看到房間正中央放着雕花拔步床,即使光線昏暗也能看清暗紅的紗帳低垂,緊緊護住床上。
邬雲雙從地上爬起身,先轉身将門關好。
她蹑手蹑腳地靠近拔步床。
透過層層紅紗,模模糊糊能夠看到床上有個影子,只有一個影子。
不知道是鬼新娘,還是她那可憐的、已經被啃食幹淨、只剩下白骨的未婚夫。
她咽了咽唾沫,決定豪賭一把。
伸手輕輕撥開紗帳。
只見床上躺着的人穿着新郎官的喜服,被五花大綁着,頭上蓋着一塊喜帕。
他意識到有人掀開了紗帳,立即嗚嗚咽咽地叫起來,像只蟲子似的在床上拼命卻無力地掙紮着。
“朔哥哥?”邬雲雙掀開喜帕,輕聲喚着他的名字。
他居然還沒死?
邬雲雙決定好好與墨朔溝通下,如果他願意将地圖交予自己,她可以考慮幫他将鬼新娘吃剩下的骨頭帶回梅花鎮,也算是衣錦還鄉了。
可是喜帕下并不是她的朔哥哥,是另個白面少年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