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為你瘋狂
我為你瘋狂
薨星宮。
“這裏應該就安全了。”環視一圈周圍，判斷沒有敵人追來的柒将懷裏抱着的女孩輕輕放下，身邊跟着的是因為跑太快而有些氣喘籲籲的硝子及黑井美裏。
“啊，那個……這一路上，非常感謝您的照顧。”很少有人這麽溫柔地對待自己，天內理子莫名有點害羞地紅着臉低頭道謝。
“送到這裏就可以了，剩下的路我自己會走的，就不麻煩您護送了。”
“沒關系，保護你是我的職責嘛。”柒微笑着伸手摸了摸小姑娘毛茸茸的腦袋，然後轉身看向一旁面露不舍的黑發女仆，溫聲勸告，“黑井小姐，為了您的安全着想，您還是盡早離開薨星宮吧。”
“好的，我明白了。”知道此去一別就再不能相見，黑井美裏深深凝視着面前這算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少女，咬緊下唇，眼中含着淚水，哽咽地向她告別，“……再見了，大小姐。”
“黑井……”天內理子同樣舍不得唯一的家人，淚眼汪汪地撲上去緊緊摟着她嚎啕大哭，“嗚哇！黑井你一定要幸福啊！否則我絕對不會甘心的！”
“嗯！我一定會的！”黑井美裏重重地點了下頭，反過來抱緊對方哭得稀裏嘩啦。
“我說呀，這又不是在上演什麽苦情劇，用不着哭成這樣吧？”邊上一直在旁觀沒有講話的家入硝子此時終于忍不住嘆氣，無可奈何地站出來。
“不想分開那就不分開呗。”
她彈了彈手中的煙，自然随意的口吻讓人感覺不出有哪不對，理所應當的姿态仿佛這就是世間真理。
“誰都沒有擅自決定別人生死的權利吧？即便是那些身居高位的大人物，必要的犧牲？如果咒術界已經爛到必須靠未成年來犧牲自己才能繼續存在的地步，那還不如直接被咒靈毀掉重建算了。”
“哎？”從小背負着長大後要與天元同化拯救咒術界的偉大使命，連自己都接受了自己注定犧牲的結局，然而現在卻有人将其否定，少女不由愣住，盯着對方無比淡定的臉，鬼使神差的，她喃喃問出了那個問題，“所以……我也是可以自由活下去的嗎？”
“大小姐？”黑井美裏頓時驚訝地扭頭看向她。
女孩這才反應過來，微抿着嘴，默默地低下了頭不再開口，雙手卻無意識地揪緊裙擺。
Advertisement
——也不知她是想從別人那收到什麽樣的答案。
“這不是當然的嗎？”家入硝子挑了挑眉，慵懶的語氣含着輕快笑意，“反正天塌了有高個子頂着，五條和夏油雖然是笨蛋，但也是貨真價實的最強。”
“有他們在，誰都動不了你。”
天內理子的雙眸，因為這句肯定瞬間亮起了充滿希望的光，美得令人驚嘆。
“硝子。”柒注視着暗暗高興起來的少女，無奈地望向身旁的好友，不含一絲責備地嘆氣道，“這可是我們的任務啊，別忘了高層給我下達的死命令。”
“所以這就是我會出現在這裏的原因嘛。”硝子懶洋洋地朝她舉起手中的煙，玩笑般地調侃，“要來打倒我麽，守關大魔王？”
“……你明明知道咱們學校有規定非訓練期間是不許對同窗出手的吧？而且我又怎麽可能會跟你發生戰鬥？萬一受傷呢？”柒苦笑地搖了搖頭，算是拿對方一點辦法都沒有。
話雖如此，她最後還是轉頭面向了天內理子，臉上的笑容慢慢變淡，惹得小姑娘莫名緊張起來，暗自咽了口唾沫。
“天內小姐。”輕聲呼喚少女，柒面色平靜地注視對方，“我并非故意潑冷水，但在你真正做出決定前，我希望你能聽完我接下來要講的話，再認真地思考一下究竟要選擇哪條路。”
“我不會拿責任道德什麽的綁架你，因為我也覺得那很鬼扯，因此我只會從現實出發來提醒你。”
“天內小姐，你是能讓天元成功初始化的重要的星漿體，高層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地得到你，倘若你堅持要為了自己活下去，沒問題，悟、硝子、夏油，或許還有老師，他們絕對會幫助你出逃，逃去高層難以插手的國外，與黑井隐姓埋名地過完這輩子。”
“可是悟和夏油再強，他們也有屬于自己的生活，不可能時時刻刻待在你身邊，若是高層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找來呢？你終究會被抓住，而黑井……大概率會被高層派來的咒術師順手殺掉。”
“自由自在的生活确實很美好，然你願意為了自由無論何種結局都接受嗎？”
“我……”天內理子怔怔地盯着柒，蠕動着嘴唇，眼中不禁流露出一絲茫然，“我不知道。”
“大小姐。”黑井美裏張了張嘴，滿心擔憂，想要安慰她，卻又說不出安慰的話來。
“……”硝子陷入沉默，她必須承認柒講的有道理，那兩個笨蛋就算是最強，也不可能為了保護女孩連自己的生活都全部抛棄吧？難道真要理子妹妹躲躲藏藏地過完一輩子嗎？
“你有足夠的時間慢慢想，不着急。”感應到自己在宮殿門口布置的結界被人打破，柒的眼神瞬間變冷，豎起食指抵在嘴邊示意她們噤聲。
見有意外情況發生，幾人逐漸安靜下來。
“我出去看看，你們先待着別亂動。”擡手搭上腰間的刀柄，柒轉過了身背對她們，三人無法看到她此刻的模樣如何，只能聽見她沉穩的聲音。
“記住，無論外邊傳來什麽動靜都不要離開，我處理完了自然會回來找你們，如果我沒回來的話……”她頓了頓，接着表情平靜地繼續說下去，“那後面的事情就都交給你了，硝子。”
“好。”齊肩發的少女似是明白了當前的狀況，沉默一會後低聲答應。
******
設下的結界被一層一層擊碎，柒深呼吸一口又緩緩吐出，重新邁開沉重的腳步堅定不移地向前走，但離大門越近，她越是緊握手中的刀。
……悟有特級咒物保護不會死，而為了避免夏油收藏的咒靈暴動，禪院甚爾應該不會殺掉他，所以兩人都是安全的，危險的是我們。
她冷靜地猜測，倒是不怎麽擔心，畢竟禪院甚爾不是完全狀态，他肯定受了重傷，這種情況下要還打不過就太丢人了，回爐重造吧。
柒想了許多種可能性，但她怎麽都想不到——打破了自己結界的家夥竟然不是她以為的那個人。
“……悟？”
原本不該出現在這的修長身影靜靜地立在門口，她先是微微一愣，随即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雪白的發，鑽藍的眼，漂亮的臉，體內流轉的熟悉咒力，穿着高專的黑色制服，這些共同組合在一起就是柒喜歡的少年。
——站在那裏耐心等候的正是她的戀人。
可是……柒露出了難以理解的表情。
為什麽在經歷過一場激烈戰鬥後他身上連一處擦傷都沒有？幹淨整潔的衣服甚至找不到一絲褶皺。
“悟，你沒事麽？”一見闖進來的是自家男友，她很快就放松了警惕小跑過去，停在他面前，皺着眉頭伸手扒拉對方仔細檢查。
無聲縱容未婚妻一臉迷惑地到處研究自己為什麽沒受傷，五條悟低垂眼簾，看戀人圍着自己轉圈圈，嘴裏還嘀嘀咕咕的，安靜地沒有打斷她。
直到柒面露擔憂地揚起頭詢問他傷勢時，他才終于開口說了自兩人碰面來的第一句話。
“我沒事。”白發少年輕描淡寫地略過這一話題，他伸手握住女孩的手腕，力道輕得好像害怕稍微用點力就會捏碎她一樣，不算柔軟的指腹摩挲着細膩肌膚，又仿佛是想透過那層薄薄的皮觸摸底下的青色血管。
如果可以……他更想直接掌握柒的心率。
“怎麽就只有你一個人？”看出男友不想談論自己為何沒受傷，柒目露了然，可能是對方最後用了咒物才翻盤，屬于少年人的自尊心讓他說不出口吧。
于是她體貼地不再問，歪過身子往他背後張望，沒發現另一位同學的身影，奇怪地咦了一聲：“夏油呢？他守在外面沒進來麽？”
“傑的話大概還昏着吧。”五條悟不太走心地随口回答她疑問，自顧自地擡手撫上她纖細的脖頸，指尖若有若無地按壓着跳動的脈搏，“不用擔心。”
“我把你給的東西用到他身上了。”
“……什麽？”柒原本還有點不适應對方觸碰自己要害的舉動，剛想往後避開卻忽然聽見這番話，頓時錯愕地擡起頭看他，一臉難以置信地喊道，“你把護身符交給夏油了？”
——這怎麽可能呢？以悟現在的實力對上那家夥，怎麽可能會毫發無傷？！
五條悟突然停下了他的動作。
“為什麽不可能？”少年歪過腦袋不解地反問，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她，過于專注的目光反而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宛如深不見底的旋渦要将她吞噬。
“我就這麽不值得你信任？”他輕聲詢問，卻更像獨處時的自言自語，不在乎能得到誰的回應。
“不過是個伏黑甚爾，殺掉他很難嗎？”
柒瞧着從未在自己面前暴露出這一面的未婚夫，此刻只覺得他像換了個人似的，變得陌生至極。
以為是某種能力造成的效果，少女下意識地發動了術式，同時往後一退企圖離他遠些。
仿佛沒有發覺戀人提防警惕的态度，五條悟沒有松開對她的桎梏，也不介意，只跟着往前，悄無聲息地将愛妻逼至角落，把她緊緊壓在牆上，修長的手指順勢插入細小的縫隙與其十指相扣。
他斂眸望着柒，內心無法控制的滿滿欲望即将傾瀉而出徹底淹沒海平面，意圖拉着她共沉淪。
但少年最終忍住了。
只是低下頭，用溫熱的軟唇親昵地蹭着她臉，宛如一只在向主人撒嬌的貓，表現得既可愛又無害。
見對方沒有異樣，确定這是原裝貨後柒慢慢地放松了身體，于是露出疑惑的神情，不希望刺激戀人，便輕柔地詢問：“悟，究竟發生了什麽？”
“你是怎麽打敗禪院甚爾的？”還有“伏黑”這個稱呼又是怎麽一回事？
“……你果然還是不相信我。”臉色冷淡下來，五條悟稍微直起身，帶着一點居高臨下地俯視她。
“我剛才不是說過嗎？伏黑甚爾其實不算什麽。”他輕飄飄地落下一句，“是你把他看得太重了。”
“不過也難怪，曾經差點被他殺死，後來又一直避着他走，沒有嘗試第二次挑戰，伏黑甚爾會成為你心中無法翻越的一座大山也就不奇怪了。”
“……你什麽意思？”在嘲諷她嗎？
“不哦。”五條悟随意反駁，垂眸朝她瞥去一眼，平和淡漠的表情讓他看上去就像一位端坐于九天之上的神明，“我是想告訴你，沒必要活在他的陰影下。”
“倘若你一定要找個人作為害怕對象的話……”他停頓了一會，很快又恢複原樣，抓着她的手貼上自己的胸膛，含着輕微笑意，柔聲說道，“那就來害怕我吧。”
“由我成為你的恐懼。”
“什——五條悟！！！”
原先還不太明白他想幹嘛的柒，這一刻倏地撐大了眼睛，面露驚恐，近乎破音地喊出他名字。
蒼藍色的咒力包裹住嬌小的手掌，少年咧開嘴，扯出一個略顯瘋狂的笑容，即使聽見愛人的怒罵依舊沒有停下，執着地、扭曲地——掐緊她的腕骨用力刺進了自己毫無防備的胸膛！
鮮紅黏膩的血液瞬時噴灑而出，迎面濺上柒震驚失色的臉，可他卻低聲笑着，笑得越來越大聲，越來越開心，好似只要看見愛人的心神動搖，那麽自己所做的一切就都是有意義的。
“感受到了嗎？我的心髒。”好不容易止住了莫名興奮的笑，五條悟微微勾起唇角，低頭凝望她的眼中依然留存着淺淺的愉快笑意，“它在跳哦。”
與女孩子相比過于寬闊的手掌領着纖長的手指，溫柔地握住不斷躍動的心髒，他愉悅地彎起眼眸，無視反抗，帶着她，一點一點地揉碎了那顆跳動的心。
“五條悟——你瘋了嗎？！！”
她忍受不了地再一次尖叫，情緒接近于崩潰，可無論自己怎麽掙紮都始終擺脫不了他的束縛。
滑膩、黏稠、滾燙。
柒從未想過原來人類的心髒是如此柔軟，又是如此脆弱，托在她的掌中央，輕得像是一片嬌嫩的花瓣。
“……夠了吧。”
“五條悟。”事已至此，再憤怒也是無濟于事，她反倒能冷靜下來，面無表情地凝視眼前顯然發生了某種異變的男友。
“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啊，生氣了嗎？”五條悟盯着柒的反應，見她這麽快就恢複了平常的狀态，臉上不禁流露出一絲失望，聽話地放開妻子，似是惡作劇失敗所以感覺無聊一般，但輕快的語氣仍夾雜笑意，“真的很對不起嘛，突然吓了你一跳。”
胸口及心髒上受的傷逐漸愈合，沒用多久就變回了之前無事發生過的模樣。
“不喜歡嗎？我送你的一百天訂婚紀念日禮物。”他笑眯眯的，伸手撫上她臉頰，輕柔地幫愛人擦掉剛剛不小心濺上的血跡。
……果然是[反轉術式]，否則也不敢搞出這種要命的混賬事出來。
柒的神色愈發冷漠，擡手指了指自己臉上的血，嘲諷道：“我看起來很開心嗎？”
“唔，抱歉抱歉。”嘴裏講着對不起，卻聽不出絲毫歉意，他甚至還保持愉悅的笑容，歡快地回答，“其實我是想給你留下一份深刻的記憶啦。”
大拇指沾了點未幹的血，肆意揉着少女綿軟的唇，為她抹上鮮豔的顏色，染紅她的白。
“不覺得這樣特別浪漫麽？我用我的心頭血為你塗抹胭脂。”
打量着由自己親手上色、非常完美的藝術品，五條悟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快樂地向她解釋：“我就想體驗一下這種言情小說的浪漫情節照進現實的美好感覺，是不是很棒？”
“呵呵。”柒冷笑一聲，她敢打賭這絕對是臨時編出來的理由，“可惜這不是小說或電視劇，而是殘酷的現實，你會被報警抓進少管所。”
“別貧了，真實的原因呢？”
“……真實的原因？”他不是很明白地又重複一遍，滿臉困惑，“不是說了嗎？就想給你留下一份足夠深刻的難忘回憶啊。”
“深刻？難忘？”這家夥究竟在說什麽呀？柒沒能忍住，露出了不可思議的驚愕神情。
“恩？柒你不能接受這個答案嗎？”五條悟有些苦惱地歪頭捏着下巴，然眼底不見一絲困擾，反而悠然悠哉的，面對愛妻的質問一點都不着急。
“簡單來說，我希望你今後都能記住這份觸感。”他笑着，“洗手的時候會記起血液曾流過掌心，吃飯的時候會記起拿筷子的手曾經捏碎過什麽，即便是睡覺做夢我也要你夢見我。”
“懂了嗎？你必須永遠念着我。”
“……”柒略微翕動嘴唇，随即斂眸，掩去裏面的複雜之色，近乎呢喃地低聲問出，“為什麽？”
“為什麽？不管是喜歡、愛，或是恐懼、驚慌，你內心這些初次感受到的奇妙情緒，都是由我帶給你的，也只有我有這個資格。”他輕輕地笑了一聲，口吻卻變得冷淡許多，“可是突然有一天，我發現自己給你的這點東西根本就不夠。”
“柒。”五條悟一臉平靜地開口，“如果你判斷出有必要，你還是會離開我的，對吧？”
“……”少女沉默了。
“因此我放棄啦。”完全不在意伴侶是肯定或否定，宛如展翅飛翔的鳥兒，他的聲音飄揚着清越，“為什麽我一定要顧慮你的感受呢？為什麽我總要擔心你會不會讨厭呢？明明你對這一切都抱着無所謂的态度。”
“那麽不管我做什麽，你都不會生氣的吧？”
“我要詛咒你。”白發少年捧起她的臉依賴親吻，用着任誰聽了都會欣悅的最黏糊最可愛的甜蜜語氣，撒嬌般地對她下咒，“若是活着，你不能與我分離，若是死亡，你的靈魂也會回到我身邊。”
“柒，我要拿走你的自由。”
“……”
現場的氣氛忽然變得沉寂靜默，柒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五條悟也不在意，自顧自地撥弄她的長發試圖給她編個新發型。
“悟。”最後，他的女孩深深地嘆了口氣，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是安靜地望着他，那雙漂亮的眼眸中顯露出莫名悲傷的神色。
她輕聲低喃着。
“你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