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置氣
置氣
手裏的茶已經涼了大半，她嘆息:“前後想想也大概知道你想做什麽，我等着易水離開後，偷偷地進去看了一眼，屋子裏已經很暗了，裏面有聲響，我不好再進去，事已至此，我只能再回去看你想做什麽，可你已經不見了，我只能重新躲在西苑外頭，結果就看見蔣穎川趾高氣揚帶着你們所有人來到了西苑。”
楚嫣将手裏的涼茶飲盡，壓一壓心裏的火氣:“我想你大概是故意透露了一些情報給蔣穎川，讓她去捉奸，又讓人去前院通風報信，你想讓我名譽掃地百口莫辯，最後不得不屈就于簡郡王，而蔣穎川故意将事情鬧大也會得了皇上的不喜，即便她父親是皇上的寵臣，她也會因為皇上的厭惡而失去進宮的資格，一石二鳥，從前倒沒看出你有這樣可怕的心思，姐姐。”
她的一聲“姐姐”何其諷刺，葭毓笑了:“彼此彼此，妹妹，我也沒想到你這樣心狠，為了讓我誤以為成功，不惜犧牲無辜的丫頭。”
“我不過是成全那個丫頭罷了，若是她不想，事情發生前她完全可以大聲呼救，可她沒有，畢竟這也是飛上枝頭的一次機會，而且是被迫，事後若是簡郡王有良心，也能得到一絲憐惜。”
楚嫣的眼神越發冰冷:“我想，你為了逼我就範，一定是在屋裏下了什麽催情一類的迷香，否則簡郡王為何也會将錯就錯？可你為了防止簡郡王事後為我出頭，一定下的份量極輕，叫人抓不到蛛絲馬跡。”
忽然葭毓笑了，漸漸笑出聲來:“楚嫣，我真的小看你了。”她沒有絲毫的愧疚。
“只是因為皇上嗎？”楚嫣難以置信地看着她。
“可當我看見你在外面出現時，我沒想到，皇上為了你居然情願撒謊！他從屋裏出來的樣子，那樣隐忍卻傷心欲絕，想來是根本沒看到裏面的女人是誰，可能是不敢吧，出來卻說根本不是你！”葭毓低聲怒到。
“他要為你辯白，他是皇上，沒人會質疑他的話，我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簡郡王居然公然求娶你了，我以為事成了，可沒想到你出現了。”葭毓狠狠看着楚嫣，“你不該出現的，董鄂氏只該有我一個人才對。”
楚嫣一怔，似乎有什麽在腦海劃過，一時抓不住。
“當年你明明傷了皇上，可皇上為何還要維護你？”葭毓拼命隐忍，紅了眼圈，“你又為何要在這時候回來？”
“我有把你當做親姐妹的，在這樣孤寂的深宅大院。”楚嫣默默說着，她還是傷心的。
“姐妹？若是你不回來，我們一輩子都是姐妹，楚嫣，我一點都不希望你回來。”葭毓一字一句說的很是認真。
楚嫣愣住了。
慈寧宮傳了晚膳，屏退左右，只留了蘇麻一人伺候，太後和順治皆是一語不發。
“皇上今日的胃口似乎不太好。”太後擡眼看着他的菜碟子似乎都沒動過。
順治沒有回應，只是默默放下了筷子。
“看來是有人亂了皇上的心了。”太後也放下了筷子，輕輕擦拭嘴角，看着順眼，透着一股精明。
順治毫不示弱地與她對視，同樣堅定銳利。
“朕要接楚嫣進宮。”不是商量，是通知的語氣。
太後目光微閃，重新執筷:“那葭毓呢？”
順治不語，但他的眼神已經告訴太後他的回答，太後皺了眉:“葭毓是個好孩子，她溫婉貞靜，周到玲珑，端莊的氣質都很适合協理六宮，如今朝野上下都知道她下個月就要進宮了，你今天卻鬧出這麽一出，當衆拂了她的臉面，你叫她今後如何自處？”
太後微有些激動，卻看着順治平靜的模樣漸漸安定了下來，又道:“你就算不在乎葭毓的名聲，那楚嫣呢？”
順治的眼神終于有了一絲變化，太後心裏沉了一瞬:“她們是姐妹，今日之事，葭毓就算再如何大方也會心有嫌隙，你想讓她們姐妹成仇嗎？到時候你的楚嫣又可會傷心？”
又是一陣沉默，順治終于松動:“葭毓之事，全憑皇額娘做主。”
太後也松了口氣:“好。”
“至于蔣氏，就罷了。”順治沒有掩飾眼底的嫌惡。
“嗯。”太後沉吟。
夜幕下，小丫頭們也将院裏的燈籠點了起來，楚嫣透過窗戶看着昏暗的院子一瞬間亮了起來，心底卻是落寞。
綠竹和紅绡對視一眼，看着楚嫣呆愣愣地站在窗前，一副愁緒滿懷的樣子，暗暗嘆了氣，轉了一回心思，走上前。
“今日皇上維護小姐的樣子，我都看在眼裏，小姐就算氣惱皇上隐瞞了身份，但或許皇上有他的意思呢，我看得出來，皇上對小姐是真心的。”綠竹苦口婆心勸着。
楚嫣撇撇嘴:“天子的真心又能有幾分？”
“單看這獨一無二的夜明珠燈籠就知道有多真心啦！”紅绡指了指挂在床頭的燈籠笑嘻嘻說着。
“不過是消遣人的玩意罷了。”楚嫣斜了一眼燈籠，語氣懶懶散散的。
“小姐，你在想什麽？”看着她的樣子，綠竹忽然覺得不太對勁。
“你們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楚嫣無力的擺擺手，坐回床上。
“……是。”兩人退了出去。
楚嫣抽了枕頭抱在懷裏，欲哭無淚的十分怨念:老天爺你在耍我呢？我本來以為逃過了進宮就能長命百歲，到頭來跟我談戀愛的居然是順治！這麽見不得我長命嗎？
不行！楚嫣扔了枕頭，像是打定主意似的:誰說的來着，愛情誠可貴，生命價更高？小命要緊，天下好男兒多的是，下一個會更好！分手！對，分手！
可是為什麽，她覺得有一點心痛呢？楚嫣惆悵地輕輕撞着床邊邊。
“嫣兒。”
一道低沉的聲音在屋裏響起，楚嫣打了個激靈，她停住了動作，轉頭看去，臉瞬間紅了大半，順治挺拔的身姿正立在門邊。
社死現場嗎？撞頭的樣子被他瞧在了眼裏，太尴尬了吧！
她輕咳一聲，裝模作樣理了理鬓邊的頭發，上前兩步，就要行禮。
一個人影閃過，她剛擡頭，就被攬進了一個有力的懷抱，懷抱的主人正瞪着她。
“你若是再敢行禮，我就處置你的兩個丫頭！”他沉聲威脅着。
楚嫣其實有點開心，臉上還是緊繃繃的:“皇上未免太霸道了些，臣女不過守規矩罷了。”
“再自稱一句臣女，再說一句守規矩，我就……”順治氣極一時語塞。
楚嫣的臉再也繃不住，挑了眉:“就怎樣？”
話音剛落，順治的臉就欺了上來，重重吻住了她，楚嫣驚得瞪大了眼眸，她略有掙紮，可順治卻似乎很急切，又有一絲害怕，是在害怕嗎？
不知過了多久，順治離開了她柔軟的唇瓣，又不舍地輕吻了兩下，看着楚嫣羞紅的臉，不安的小手指把玩着他玉佩的流蘇，模樣可愛煞是惹人憐愛。
“嫣兒。”順治輕撫着楚嫣微燙的臉頰，眼神缱绻，“我并不是有意隐瞞，只是我怕你知道我的身份就會跟我生分不跟我親近。”他說着有點委屈。
楚嫣的心裏像是化開了蜜，腦子也停止了思考。
“嫣兒，我想接你進宮。”順治小心翼翼地說着，期待不安地看着她。
楚嫣還雲裏霧裏的，下意識點點頭。
順治一時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抑制不住的笑容将楚嫣攬在懷中。
等到順治離開，楚嫣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剛剛是答應了順治要進宮嗎？又開始懊惱地撞着床邊邊，愛情累人啊，不行，她進宮一定會被摧殘至香消玉殒的！
可該怎麽反悔呢？
第二日颦予齋的雅室裏，岳樂是真心替順治高興:“你心裏的大石總算放下了，她沒有生氣倒是意外。”
“她也不是沒氣。”順治微微出神，忽然就笑了。
“啧啧啧，你這一看就是在想她，我倒是意外，你真對她動了心。”
“像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順治感嘆。
“我只當你是玩玩，覺得她與宮中妃嫔不太一樣。”岳樂笑着說着。
門忽然被推開，他倆一驚，齊齊看向門外，楚嫣冷若冰霜地站在外頭。
岳樂的臉僵住了，順治慢慢站起了身，眼底不安起來，他疾步走向楚嫣，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嫣兒。”
楚嫣狠狠甩開了他，冷笑一聲:“皇上好興致，陪着臣女玩了這麽久。”
順治一怔，岳樂急急上前解釋:“楚嫣，你只聽到了後面，前面還有。”
“前面還有什麽重要嗎？原來在皇宮那天你就見到了我，聽到我不屑于你，所以你才處心積慮接近我嗎？想證明我依舊會臣服在你的魅力之下？”楚嫣激動的聲音有些上揚。
“嫣兒！”順治皺着眉。
“我什麽都不想再聽了！皇上成功了，所以，請皇上別再來招惹臣女！”楚嫣硬了心腸沉了聲說着。
綠竹和紅绡大驚地看着楚嫣，不明白她為什麽這麽決絕。
“你說什麽？”順治難以置信地看着她。
“是臣女有眼無珠，所以付出了代價，臣女輸了，請皇上，放了臣女。”楚嫣垂眸，斂去一切目光，心止不住地顫抖。
她不能在逗留，轉身離開。
“楚嫣，你站住！”
身後是順治氣急的聲音。
楚嫣雙手在腰間交握，緊了緊，依舊走了兩步。
“朕命令你站住，這是聖旨！”順治的語氣越發冰冷隐忍着怒意。
綠竹急了悄悄拉了楚嫣的袖子，楚嫣終于停住了腳，轉過身，眼底一片清冷:“那就請皇上賜死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