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失火

失火

大覺寺的夜晚,寂靜無聲,只有西面的紅光照亮了一片天。

整個大覺寺似乎無人察覺。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喧鬧聲終于由遠而近,侍衛來報:“皇後娘娘,西廂房走水了!”

皇後大驚:“那不是楚嫣小姐住的屋子嗎?”

大火燒了半個時辰,即便衆志成城救火,效果也微乎其微,眼見着房頂倒塌。

皇後頭昏目眩,面白如紙,顫抖着嘴唇,嘴裏只剩一句:“快救人,快救人!”

若是楚嫣有個三長兩短,皇後赫然暈倒在了宮女懷裏。

一早順治就聞訊踉踉跄跄地趕了過來,皇後半夜暈了又醒,一直站在西廂房前,見順治裂目而來,心瞬間涼到了底,“噗通”跪在了順治面前:“皇上。”

“怎麽回事!嫣兒呢!”順治朝着皇後怒喝。

皇後吞吐着:“楚嫣小姐不見了。”

“好端端的,人怎麽會不見,怎麽會失火!”順治雙目猩紅,死死扣住了皇後的臂膀,“是不是你!”

“皇上,不是臣妾,臣妾沒有。”皇後聲淚俱下。

“福臨,放開皇後。”太後從後面走了過來,按住了順治的手。

“昨晚風大,一時不察,出了意外也是有的,既然沒有找到屍體,說明楚嫣還活着。”太後沉聲說着。

楚嫣若是死了,正合她意,可看着順治一聽楚嫣沒死的事,整個人都松垮了下來,撐着她的手。

太後心裏一緊。。

順治一股氣血翻湧,剎那間一股鮮血噴出,染紅了前襟。

“福臨!”

“皇上!”

衆人大驚,岳樂眼疾手快接住順治後仰的身體,渾身放松下來的順治剛剛憋得昏死了過去。

城郊的破廟裏,綠竹拿着濕手帕幫楚嫣清理臉上的污垢:“小姐,你真的要這麽做嗎?”

楚嫣抿緊了唇,忍了許久,還是哭了出來:“我知道這樣對皇上很殘忍,可是,若不是這樣,太後未必會放過我。”

綠竹不忍心苛責她,只能問她:“那接下來我們怎麽辦?”

楚嫣擦掉了眼淚:“皇上知道我沒死,一定會到處找我,我們去杭州找伯父。”

“一定要這麽遠嗎?就在京城不行嗎?”

“不行,太快被找到,太後睿智,一定會很快發現是我玩的欲擒故縱的把戲。”

綠竹雖然不是很懂,還是點了點頭。

她們到了約定地點和紅绡彙合,紅绡聽從楚嫣的吩咐,帶了許多銀錢。

走了三天,今晚只能宿在郊區的客棧了,紅绡手腳快先跑進去打點了。

楚嫣看了眼院子裏的馬匹,擡頭看着門口懸挂的牌匾,“楓林灣”,起的名字倒是特別。

這家客棧的生意倒是不錯,也是坐船走水路經過的客棧,好像也只有這一家,看來,裏面的客人都是準備坐船的了。

果然,她們剛進去大廳,紅绡就哭喪着臉走了過來,說沒有房間了,只有柴房能将就一晚。

楚嫣愣了愣,柴房?已經入夏,豈不是蛇蟲鼠蟻一窩?

她下意識地搖搖頭。

“那怎麽辦?”綠竹問道。

“小二,将我的房間讓給她們。”身後傳來沉穩有力的聲音。

楚嫣轉身,訝然,是一位儀表不凡的公子,很是英氣。

侯忡禮朝她颔首。

楚嫣行禮:“那怎麽好?”她雖然欣喜,可還是要客氣一番的。

“我可與随從一屋,姑娘家細弱,不必推辭。”

楚嫣這才點頭:“綠竹,将房錢給這位公子。”

侯忡禮驚訝,猶豫一番,還是命随從萬泰收下了銀子。

看着楚嫣上樓,侯忡禮出了神,萬泰笑了下:“大人怎麽忘了問姑娘的名字?”

侯忡禮斜他一眼:“多事。”

過了一會,大家到樓下用晚飯,楚嫣對上侯忡禮的目光,兩人相視一笑,算作招呼,便各自坐了。

如今在外頭,沒什麽規矩要守,綠竹紅绡很自然地和楚嫣坐了一桌,楚嫣胃口不太好,只用了幾口,就先上樓了,侯忡禮看了她一眼,微微蹙眉。

晚上綠竹正準備給楚嫣梳妝,敲門聲響起了,紅绡開的門。

“你是那位公子的随從?”紅绡驚訝,楚嫣走了過去。

萬泰見楚嫣,端着托盤只能點頭行禮:“姑娘,這是我家公子命我端來的,說是姑娘晚間用得少,夜裏怕餓。”

後半句完全是萬泰猜測的他家主子心意,自作主張說的。

楚嫣三人都很驚訝,綠竹接了過來:“多謝小哥跑一趟。”

楚嫣莞爾:“替我多謝你家公子。”

“好咧。”萬泰高興地去了。

關了門,主仆三人看着盤子裏的小米粥和荷花酥,呆了呆,紅绡“噗嗤”笑了一聲。

綠竹嗔了她一眼,楚嫣默默用了幾口粥,吃了一塊糕點,才歇下了。

晨起,侯忡禮束好腰封,門外有人敲門,萬泰去開了門:“綠竹姑娘?”

綠竹驚訝:“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昨兒聽你家小姐這麽喊你。”萬泰笑道。

侯忡禮走了過來,綠竹忙是行禮:“公子昨晚的小米粥和荷花酥,我們小姐很喜歡,今日特備了一壺君山若葉,請公子品茗。”

萬泰送走了綠竹,看着他家大人緩緩倒了一杯,湊近鼻下聞了聞,嘴角是若有若無的笑意,緩緩喝了一口。

“大人,這是不是就是一來二去?接下來……”

“她們姑娘家若是要坐船恐有不熟悉,你去幫忙打點一番。”侯忡禮吩咐道。

萬泰嘿嘿一笑:“是。”

樹蔭下,綠竹幫楚嫣撐着傘遮了強光,楚嫣打着扇子,紅绡還在一邊替她扇着,她們三人看着萬泰和幾名手下幫她們把行禮從馬車卸下來。

侯忡禮打眼整了衣擺,朝她們走來,就聽見紅绡安慰楚嫣“小姐,到了船上就涼快了”。

“不知小姐要去哪兒?”侯忡禮問道。

楚嫣微笑:“我要回杭州探親。”

侯忡禮沉吟:“正巧,我也回杭州,不如坐我的船,也好有個照應。”

見她不語,侯忡禮轉向下人問道:“船上冰塊都準備好了沒有?”

又問楚嫣:“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楚嫣點頭:“那就多謝公子了。”

侯忡禮含笑:“請。”

此時萬泰擦着汗跑了過來:“小姐,你們的行禮真的只有一點。”

楚嫣不好意思地笑着,看了地上的四個大箱子,好像是有那麽一點多。

侯忡禮含笑領楚嫣上了船。

楚嫣她們獨有個船艙,紅绡感嘆:“幸虧遇到好心的公子,不然我們肯定要和別人擠一處的。”

楚嫣趴在冰缸旁,汲取涼意,心滿意足。

綠竹略微收拾一下,不經意碰到了夜明珠燈籠的金玲,鈴聲惹了楚嫣注意,楚嫣轉頭,看着燈籠出了神,綠竹慌忙要收起來,誰知楚嫣攤了手:“給我。”

侯忡禮來看楚嫣時,正見她跪坐在地,伏在冰缸上劃着燈籠上的金玲玩着。

眼眸幽深,淡淡的哀傷叫侯忡禮心裏一緊。

“這個燈籠倒是特別。”他平緩出聲。

楚嫣猛然回神,坐直身子擡頭望去,脈脈含情的模樣,目光楚楚。

侯忡禮怔了心神,綠竹扶起楚嫣,楚嫣行禮:“不是很特別。”

侯忡禮伸手剛要碰觸到燈籠時,楚嫣手一轉,卻将燈籠交到了綠竹手裏:“收起來吧。”

侯忡禮讪讪收回了手,輕咳一聲:“外頭起了風,要出去透透氣嗎?”

兩邊是青山綠水,楚嫣站在甲板上,心有戚戚焉。

侯忡禮總覺得她有心事,但又不好多問,忽然想起還沒問她的名字。

楚嫣莞爾:“我叫董鄂楚嫣。”

輕颦淺笑震動了侯忡禮的心,侯忡禮愣怔了。

他輕輕回應:“在下侯忡禮。”

一時甲板安靜異常,兩人神色複雜,過一會,楚嫣移開了目光,氣氛有些許尴尬,沒想到同行的陌生人居然是她無緣的前未婚夫。

世事難料。

“你去杭州是去見都尉大人?”雖然有些許尴尬,但侯忡禮卻覺得兩人不再是陌生的彼此。

“是。”既然已經再一條船上了,楚嫣總得找點話說緩解尴尬才行,“怎麽不見夫人?”

侯忡禮苦笑:“過門不久,她就過世了,已經有大半年了。”

楚嫣驚地說不出話來,半晌說道:“對不起。”

“無礙。”侯忡禮釋然一笑。

楚嫣進了船艙,萬泰笑的怪異走了出來:“這是不是就是衆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大人,到頭來,或許還是她。”

侯忡禮心底一角被觸動,他看向遠處:“或許人家早已定親。”

萬泰一笑:“屬下跟紅绡那丫頭打探過,她為人單純率直,一問就說了,楚嫣小姐并沒有定親,這次去杭州,怕是要長住定居了。”

侯忡禮出了神,又聽萬泰道:“這是大人與小姐的緣分,雖遲,卻到。”

下了船,侯忡禮給楚嫣雇了輛馬車,從杭州東門進,城門卻卻站了兩排府兵對于進入杭州城的人逐一登記造冊。

侯忡禮疑惑坐在馬背上喊了人問,府兵見是參将大人,行了禮才小聲道:“聽說是京城上頭要對所有外地進入城鎮的人登記,到時候知府大人還得一個個去看,不知犯了什麽大事。”

楚嫣心裏一喜,可現在還不是時候。

“大人。”

侯忡禮忽略了府兵驚奇的眼神,騎着馬湊到馬車窗邊:“小姐。”

楚嫣微微掀起窗簾的一角,語氣懇求,用只有他才聽得到的聲音說:“求大人幫忙。”

她沒明說,可侯忡禮卻已明白,他不知道楚嫣發生了什麽事,她大概清楚這是在找她,可他也沒問,轉頭對府兵凜聲道:“車裏是亡妻之妹,特意接來照顧。”

侯忡禮官職尚在知府之上,他這樣說,沒人敢再細究這外來之人的具體情況,就放了行。

侯忡禮将楚嫣三人送到了都尉府大街前,因有前緣,侯忡禮不想楚嫣尴尬,便在此告辭,楚嫣又道了謝,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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