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林黛玉連忙制止：“哎，你放我下來！這樣成何體統？”
蕭旸冷言道：“少廢話！何體統我說了算！你勿須多慮！”
林黛玉掙紮無用，只好放棄，聽之任之，心跳得快要跌出胸膛。
蕭旸把林黛玉抱到她的房中，小心地把她放到床上，又去給她倒了杯溫水，說：“我去幫你找大夫。”
林黛玉拉住蕭旸的衣袖：“別了，歇息一下就好，我習慣了。”
蕭旸軟硬皆施，林黛玉軟硬不吃。
最後，蕭旸只好作罷，說道：“那我給你去抓副藥吧。”
正在這時，賈寶玉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岱玉弟弟！你怎麽了？聽說你暈倒，被蕭兄扛過來了？你可千萬不能出事啊！否則我怎樣和你爹娘交代？”
林黛玉扶額，這位好友可真多事。
她沒好氣地說：“就腹痛而已，哪有那麽嚴重？”
一邊說，一邊向賈寶玉使眼色。
賈寶玉和林黛玉一起長大，極為相熟，對方的微表情都能讀出，瞬時明白了。他雖然讀書時腦子不好使，這種時候倒轉得飛快。
“啊，”賈寶玉摸摸鼻子，“原來是你的老毛病犯了……”
他轉向蕭旸：“不過确實不是什麽大問題，不必擔心。”
林黛玉剛松了一口氣，就聽賈寶玉胡謅道：“誰讓你那麽貪吃？積食難消知不知道？”
林黛玉向他白目，賈寶玉佯裝不知，随後攬着蕭旸往外走，并說道：“不用着急，我這個兄弟我最清楚，饕口饞舌，毫無節制，偏偏體弱，容易撐腸拄腹，每月都要犯上一二次，不過歇息下，一會兒就好了。”
蕭旸道：“可是他剛才都難受地哭了……”
賈寶玉道：“這你更不用擔心，我這位賢弟，簡直和水做的一樣，常人只在傷心時哭，他倒好，心喜、心歡、心哀、心怒、心疼、心悅時都會哭，甚至打個噴嚏，看朵殘花，也會莫名其妙地流淚。”
蕭旸眉頭緊皺：“這……莫不是有病？”
“就是有病。”賈寶玉贊同地點了點頭。
房內的林黛玉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噴嚏，這次沒有流淚，卻有一絲氣惱，她也不知為何。
賈寶玉指指太陽穴，接着說道：“他這兒，從小，控水機制就有點小問題，所以不用把他的眼淚當回事兒。”
蕭旸還是有些不甚放心：“岱玉……真的不用喝藥？”
賈寶玉想了想，補充了一句：“那就，多喝熱水。”
蕭旸便自告奮勇地擔當起了打水工一職，跑去竈房，燒了一大溫壺的熱水，送來給林黛玉。加上賈寶玉私下裏給她送來的小溫壺水，熱水是足夠多了。
除卻飲用，還能洗一個熱水澡，讓林黛玉總算從經痛中恢複了過來。
林黛玉決定，今後一定要更加注意，不至于讓月事來得如此張牙舞爪，惡劣兇猛。
有了這次的前車之鑒，林黛玉又謹慎了些許，加上有賈寶玉這個好友在，關鍵時候能幫助解圍，她的女兒家身份一直隐藏得很好，從未被拆穿。
時光荏苒，林黛玉漸漸熟悉，并習慣了這裏的生活，宗師們和師兄弟們都把她當做一個天賦卓越，又勤奮努力的小公子，而且長相清秀，人美心善，甚為讨喜。
陸歡同樣，領悟力一流，他心寬體胖，卻從不顯笨拙，外號由從前的“可愛小胖子”晉升成了“敏捷的小胖子”，當然，這個大塊頭的小少年還是可愛依然，豪無煩憂。
數月裏，新弟子們多少都有了進步，而其中，變化最大的人卻是賈寶玉。
他收起了那份浪蕩，在林黛玉看來，似乎是生平第一次認真地在學習和練習。
一開始，賈寶玉跟着蔣玉菡師兄，像個盡心盡責的跟班，蔣玉菡便耐心教了他許多。之後，被蔣玉菡的師尊，堂主許廷雷所收，也和柳湘蓮做了同門。
轉眼已是冬季，錢塘及周圍自古是魚米之鄉，但今年洪災頻發，一些地區顆粒無收，賦稅又重，百姓叫苦連天，許多人淪為災民，街上的行乞之人和以往相比，多了好幾倍。
行知堂不僅教弟子學文練武修道，也一直致力于為百姓做善事，見此狀況，便決定在山腳下施粥放糧，救濟各方百姓。
堂主下令後，弟子們便紛紛行動起來。
許廷雷的弟子們負責買糧食，許如風的弟子們負責搭粥棚，其他的各個門下也都各有分工，各司其職。
買糧途中，賈寶玉和蔣玉菡在閑聊。
搭棚途中，林黛玉和蕭旸也在閑聊。
賈寶玉道：“居然災民如此之多。”
林黛玉道：“朝廷難道對此一無所知嗎？”
蔣玉菡道：“确實會有人上奏，但層層上報時，難免會弱化實情。”
蕭旸道：“即使知曉了實情，朝廷也許還會選擇視而不見。”
賈寶玉道：“天災難測，但常有。”
林黛玉道：“不是說，朝廷每年都會撥出相應的赈災銀兩嗎？”
蔣玉菡道：“确實，但銀兩有限，輾轉到錢塘州府，中間不知經過幾人之手。”
蕭旸道：“再從州府到百姓，還會被盤削掉一層，甚至直接被挪用。”
賈寶玉道：“這未免也太冷酷無情！”
林黛玉道：“真讓人心寒！”
蔣玉菡道：“是啊。”
蕭旸道：“沒錯。”
準備工作進行了一整日，弟子們終于搭好了粥棚，備齊了米面。
一些差事，約定俗成是給新弟子做的，比如守夜。
是夜，月明星稀，林黛玉和賈寶玉裹緊毛皮大襖，抵着寒風，坐在糧草堆旁，聊起白日裏和各自師兄的對話，便不停開始感慨。
兩人都是大戶人家出身，若不是此番親眼所見，大概都是“何不食肉糜”的無知之輩。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原來皆為事實。
只是這一事實太沉重，壓得人心情沮喪。
一陣長籲短嘆過後，林黛玉換了個話題：“不過，行知堂好似還挺有錢的。”
賈寶玉表示贊同：“是啊，這次施粥的耗費絕對不小，今日我随蔣師兄去買糧時，他掏出的都是整個的元寶和大額銀票，眼睛眨都不眨。”
林黛玉有些好奇：“弟子求學，逢才便納，所謂收取的費用只是杯水車薪，家境貧寒者還不用繳納任何學費，雖說大家的吃穿用度都還簡樸，但賬面上看來，應該捉襟見肘，都快入不敷出了啊。哪來的收入呢？”
賈寶玉放低聲音：“我覺得……也許有皇親國戚在暗中資助行知堂……”接着，他湊近林黛玉耳邊，聲音又低下幾分，“告訴你一個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