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林黛玉一怔,雖說她與蕭旸關系更近,但相比之下,陸歡這個粗線條也許更容易糊弄過去,而蕭旸聰慧過人,給一些蛛絲馬跡便能明察秋毫,這不是給自己增添難度嗎?

那邊廂,陸歡猶豫道:“可我還是新弟子……”

蕭旸道:“所以要聽師兄的話,叫你去你就去。”

以次換好,陸歡反正沒虧,便欣然接受了,興高采烈地換了鑰匙,跑去了另一個大弟子那裏。

一旁的林黛玉腹诽:陸歡,你真是太好收買了;蕭師兄,你究竟想做甚?

夜幕降下,衆弟子陸續回房歇息。

林黛玉思慮半晌,還是準備打安全牌,于是拉過賈寶玉問:“誰和你同屋?”

賈寶玉道:“柳湘蓮。”

林黛玉道:“那我和他換房。”

賈寶玉道:“孤男寡女同住一室,你到時可別毀我清白啊!”

林黛玉氣得要打他,賈寶玉趕緊改口:“我說笑而已!知道知道,你是怕露餡是不是?那就和他換吧,或者我和你同屋的人換也行。是陸歡吧?”

林黛玉道:“是陸歡我就不多此一舉了,他天真單純,瞞過他,我還是十拿九穩。”

賈寶玉疑惑道:“你師尊門下不就兩個新弟子嗎?怎會不把你們分在一塊兒?那現在是哪位不天真不單純的師兄和你同屋?”

林黛玉道:“蕭師兄和陸歡換房了。”

賈寶玉道:“為何?”

林黛玉道:“我怎知道?”

賈寶玉道:“許是原本和他同住那人打呼磨牙,看你這小樣兒文文靜靜,睡覺時應該也不擾人。”

林黛玉道:“你可別編排了,小心讓那師兄知曉了。”

賈寶玉道:“好啦,不說了。我現在就跟蕭師兄去換,反正柳湘蓮也不打呼。”

未幾,就見賈寶玉垂頭喪氣地回來了。

林黛玉見他如此,心中已經了然。

賈寶玉一臉委屈:“你的蕭師兄剛才兇我了。我說我和他換,他說我不想和柳湘蓮睡可以去馬廄和馬兒一起睡;我說和柳湘蓮無關,我想和你一屋,他說沒關系,他可以代替我和你一屋:我說我非換不可,他就用大弟子的身份壓我,說讓我非不換不可;我說他倚老賣老,他還折我耳朵!氣死我了!哼!”

林黛玉簡直要無語凝噎:“那也只能這樣了。”

賈寶玉還在認真生氣:“不行,你要為我讨回公道!”

林黛玉道:“怎樣?”

賈寶玉道:“既然他非要跟你一屋,那你就毀他清白!”

随即只聽一聲餘音繞梁的慘叫,賈寶玉的另一只耳朵也被折了。

這時,蕭旸走了過來,對賈寶玉抛來的眼刀視而不見,只向着林黛玉冷聲道:“黛玉,走了,回房。”

林黛玉心虛道:“現在嗎?我還想……在這裏待一會兒……”

蕭旸皺着眉看了一眼周圍破舊不堪的四壁,平淡到無聊的桌椅擺設,想不通有何“再待一會兒”的必要。

但他還是尊重林黛玉的決定,便道:“那我先走了,只有一把鑰匙,你來了就敲門吧。”随後又補充一句,“別讓我等太久。”

一把鑰匙就一把鑰匙,有何關系?蕭旸要等她做甚?

林黛玉不解,又不能不聽,她在外間,百無聊賴地坐了約一炷香時分,人都快沒了,只能回了房。

蕭旸給她開門,輕聲說了句:“這麽晚才來?”

林黛玉本來在門外做足了心理建設,被蕭旸一問,卻發現,剛才不過是建了個海市蜃樓,想到今晚要與他共處一室直到天明,心髒便又開始擂鼓。

這裏說是雅間,還是簡陋異常,目之所及就是兩張窄床,挨得很近,在昏暗的燈火下,顯現出一種軟綿綿的暧昧。讓她不由想起,曾經夜夜去蕭旸房中幫他換藥的那些日子,不知不覺臉又紅了。

蕭旸沒有将自己的衣物放在床上,林黛玉支吾着問道:“蕭師兄,你睡哪張床?”

蕭旸反問:“你想睡哪張?”

林黛玉用手指了指靠裏的床。相較之下,那裏暗些,會給她多那麽一絲絲安全感。

蕭旸道:“行,你睡那兒吧。”停頓了一下,又道,“床那麽窄,把兩張床拼起來睡也行。”

輕輕一句話,卻似乎能振聾發聩,林黛玉猛地擡起頭,她在心裏打了一百個問號,猜測了數十種解釋,只不過,所猜的數十種解釋都是曲解。

為什麽要拼床?為了更暖和?為了更寬敞?為了不滾下去?好像都有點道理,可是她真的不太方便。

現在是怎樣?要硬着頭皮接受提議還是堅決拒絕?會不會得到和賈寶玉一樣的結果?

林黛玉已經腦補出一個場景——蕭旸用命令的口氣對她說:“還想在行知堂待下去的話,就乖乖聽我的!”雖然和她所熟悉的那個蕭師兄畫風不一,但剛耳聞目睹蕭旸與陸歡、賈寶玉的對話,說明蕭旸确實有霸道師兄風的一面,并不違和。

不管怎樣,到了黃河再死心吧,總要先争取一下,胡吣個理由,也許還能搪塞過去。

一向口齒伶俐的林黛玉,這會兒磕磕絆絆地說道:“蕭師兄,我……我睡覺的時候……可能沒有你想的那麽安分,萬一夢到擒賊,揮拳踢腿都來,萬一傷着你就不好了。”

蕭旸笑笑:“沒事,不用管我。”

林黛玉惶恐,這就是否定她的否定意見的意思吧?她心一橫,豁出去了:“我可能還會磨牙打呼說夢話!”

意義明了——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趕緊後悔吧,行動吧。

蕭旸卻是饒有興味地看着她,道:“哦,你有這麽厲害?”

蕭旸不按常理出牌,答語的重點偏了幾萬裏,林黛玉只好自薦良方,咬着唇道:“要不你還是和賈寶玉換房吧,或者和陸歡換回來?”

蕭旸不從:“他們受得?我受不得?”

林黛玉真急了,這人怎的好歹不分,雖她所言全是胡謅,可也處處都是為他好的意思,蕭旸怎就不明白,還句句揶揄?那個聰明腦瓜是被賈寶玉同化了嗎?

蕭旸看着林黛玉陣腳全亂,又極力掩飾的小模樣,覺得莫名可愛。

自從他知悉林黛玉的秘密,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調笑類的對話了。林黛玉是他珍重的弟子,因為珍重,所以萬事禮為先。

今日看到旅店情形,蕭旸料想,林黛玉和其他男弟子同屋定會有不便之處,便想出了一萬全之策,自己辛苦一點,但可以讓林黛玉安心入睡。

蕭旸的本意,和陸歡換房後,就想将安排告知于她,誰知半路殺出個賈咬金,軟磨硬泡死纏爛打,非要再和他換房不可,讓他甚為不爽。

雖然你們是從小長大的好兄妹,可到底只是兄妹而非姐妹,男女有別,你和黛玉亦有別,換房做甚?将來林黛玉掉馬,他人憶起這樁,同樣會留下話柄,蕭旸當然不允。

被賈寶玉一氣,又左右等不到林黛玉回房,蕭旸就存了些促狹心思,而後林黛玉回來,小心翼翼,支支吾吾,他就更想逗她一回。

聽她裝模作樣,一本正經在那裏胡說八道,還把自己描繪成了磨牙打呼說夢話拳打腳踢的睡夢惡霸,蕭旸憋笑憋得都要內傷。

不過,雖然得趣,他也明白,林妹妹已經開始窘迫惶恐了,他應該見好就收。

于是,蕭旸對她溫柔地笑了笑,誠實說道:“今晚我在外邊值夜,不回來睡了。你想睡得寬敞些,便可将兩張床拼于一道,好好歇息,夢裏就別擒賊了,留着力氣明日上山去擒賊吧。”

林黛玉恍然大悟,終于明白,蕭旸先前說的“不用管我”,真正意義原是如此。可她卻蒙昧無知,還平白無故在自己頭上添加了這多項莫須有的臭毛病,真是糊塗一時。她忿忿地想,恨不得轉回頭,把那個傻不愣登的自己挖個坑埋了。

“那你怎不早些告訴我?”林黛玉又羞又惱。

“早些告訴了,就不會知道你還是個夢中俠客了。”蕭旸笑道,“不過嘛,磨牙什麽的,大概都是你夢到的吧,我不信你有這些隐疾,就當你未說,我未聞。”

臺階都打好,林黛玉順勢而下,蕭旸的善解人意将她的羞臊一掃而空,她又一次感受到了如沐春風般的溫柔。

“蕭師兄,”林黛玉猶豫着問道,“你原本就要去值夜,還是臨時決定的?還有,你原本就想到要換房嗎?”

“我……原本就打算值夜。萬一山賊把我們當做商隊,欲來此地打劫呢?而且……我們師尊門下,只有你和陸歡兩個新弟子。換房,可以讓你們都休息得更好。相信你若是我,也會這樣決定。”蕭旸認真答道。

言畢,他小心地回想一遍,那絲遲疑應該未曾被林黛玉捕捉,所以,那些獨給她一人的關心和愛護也還是安全地,被山重水複地掩蓋着,深埋在最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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