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翌日,林黛玉在寬敞的大拼床上醒來,一夜無夢,自然醒來,天色還未明,東方剛欲曉。

她快速更衣梳洗完,收好自己的包裹,推開門,在客棧門口找到了蕭旸。

蕭旸一夜未合眼,但臉上未露一絲疲倦之态。若非那兩個黑眼圈洩密,旁人不會料到,他剛通宵了整夜。

看見林黛玉,蕭旸微笑着向她道早。其餘大半人等還未起床,林黛玉建議蕭旸,可以回房稍稍歇息。

蕭旸無所謂,但他确實需要回房洗漱,便同意了。

于是林黛玉便将鑰匙留與他,去大堂用早膳。

蕭旸回到房中,環顧四周,發現林黛玉已将房中整理幹淨,床也歸于原位,不愧是女兒家,一切都井井有條,清清爽爽。

蕭旸洗漱完畢,時間還尚早。他在外守了一夜,難免疲憊,雖不表露于外,但看到床,還是會不自覺地走過去,被粘附在上面。

蕭旸舒展了筋骨,在床上攤成一個“大”字,只是床過于窄小,他又手長腿長,擱置不下。

但他也不想動了,迷迷糊糊地,意欲假寐,未幾,幾乎就變成了真寐。

可在那一片迷蒙睡意中,有個聲音狡黠地竄了出來,對他說:“你睡的可是林黛玉剛剛睡過的床,枕的是林黛玉剛剛枕過的枕頭!”

突然之間,睡意就被其他意給沖淡了。

鬼使神差中,蕭旸埋在枕頭裏做了一個深呼吸,幽香暗湧,味極淡,很好聞,不醉人,人卻自醉。

而後蕭旸反應過來,翻過身改成平躺,心裏暗罵,覺得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簡直像個變态。算了,還是別睡了。

蕭旸起身,卻不想在床邊踩到了一個東西。他低頭撿起,原是一個女兒家用的粉盒,粉紅淡香,應是林黛玉不留神落下的。

蕭旸把粉盒放了在桌上,有些為難。

他不能直接将其歸還,否則等于明說,我知道你是女兒身了;也不能就留于此處,待會兒店小二查房發現,說不定還要在大庭廣衆下嚷嚷,這位客官,你的粉盒掉了;難道直接丢棄嗎?萬一是林黛玉的心愛之物呢?

于是,蕭旸決定,先留着它,找到合适機會,再偷偷塞到林黛玉的随身包裹中。

誰知他有計劃,卻趕不上變化。

正當他去架子上拿自己的包袱時,陸歡推門進來了。

“蕭師兄,早啊!昨日睡得怎樣?我來拿我的照月!”陸歡道。

昨日他先來的是這個房間,當時他曾将短刀放置于桌腳,換房後忘了帶走,所以現在來取。

“嘿,好家夥,找到你了。”陸歡收好短刀,目光很自然地落到桌上的粉盒上,他順手拿起,“蕭師兄,這是你的藥盒嗎?別落下了……”

待他看清這個“藥盒”的廬山真面目後,話音戛然而止,手也僵在那裏,遞也不是,放也不是。

陸歡認得這東西,他母親有用過,上面的芍藥花和那一絲熟悉的香氣都在暗示,這他娘的根本不是藥盒,而是女兒家用的粉盒。

可這裏哪來的女兒家?這裏地處偏僻,昨日來住房的只有行知堂弟子,而且他離開這個房間時,桌上還沒有這個奇怪的東西。

如果不是他人之物,那僅剩兩種可能……不不,只有一種可能……

陸歡向來崇拜蕭旸,幾乎把他當男神看待,如此具有英雄氣概之人,會用女兒家的脂粉嗎?絕無可能!

所以……“這個粉盒是林師兄的嗎?難道……”陸歡猶豫着說道。

話未完,就被蕭旸打斷:“不是她的!是……我的。”

陸歡的臉色像被雷劈,他的手哆嗦了一下,粉盒又跌回桌面。他開口,聲音也哆嗦,不是被吓,但的确有被驚到:“是,是,是蕭師兄的啊?”

不僅是陸歡,蕭旸也被自己的回答驚到,他剛才聽到陸歡那句話,心裏就大叫不好,等那個“難道”一出來,更是擔心有加,萬一陸歡就此戳破了林黛玉的秘密,那就糟糕了。

本就沒有多少思考的時間,且根本找不到其他替罪羊,那只能由他自己來擋一擋了,所以,蕭旸脫口而出就認了下來。

待到蕭旸回過神,想了想自己塗脂抹粉的畫面,身上一陣惡寒,起滿了雞皮疙瘩,還是趕緊切斷吧。

蕭旸看向陸歡,他亦是一副撞了鬼的模樣,大概這個少年的思維也被帶進了同一條溝裏,臉上有如刷了一層紅漆。

就像他也用了那粉的效果。

蕭旸嘴角抽了抽,他幾乎可以讀出陸歡的腹诽。蕭旸覺得,這一回,硬生生給自己添上一個臭美标簽,他的犧牲好像有點大。

不過,應該是值得的。

為了避免聯想泛濫,蕭旸打破沉默:“還有事嗎?”

陸歡瞬時反應過來:“哦,沒了,沒了,那我先走了!”随後便一陣風似地逃之夭夭。

蕭旸嘆了口氣,把粉盒揣進了兜裏。

走出房門,蕭旸一眼看到了正在井邊洗手的林黛玉。她獨自一人,很好;她背着包,很好。

天時地利,蕭旸便裝作去井邊洗臉,動作利索地把粉盒悄悄塞進了她的包中。

這時賈寶玉走過,向他們打招呼,蕭旸被驚了一下,差點跳起來,那聲“早”,喊得異常曲折婉轉。

林黛玉禁不住揶揄道:“蕭師兄被吓到了嗎?你不是我們之中膽子最大的嗎?”

蕭旸有口難言,別人做賊心虛,他做好人也心虛,他做好人為着的那個人還要笑他,心好累!

晨光絢麗之時,衆弟子都已起床梳洗完畢,吃完了簡單的早膳。接着,大家便喬裝成了一個商隊,出發上山,引賊然後擒賊。

山路崎岖,并不好走,新弟子們還得扛上那些假裝的貨物。

所謂“貨物”,其實是他們所用的長劍長刀。若明晃晃地背在身上,山賊看到心存忌憚,也許就不會輕易現身。所以除了一些短兵器,大家把那些不易隐藏的家夥們全都僞裝成了貨物。

箱子自重已經挺沉了,加上那個架子也有一定分量,所以擡着走并不容易。每次四個人扛半個時辰,就需要和他人輪一回班,稍加休息。

新弟子人數并不多,兩位師尊所收一共八人,輪着來,倒也公平。

但不公平的地方也有,比如,男女身軀身材總存在一定差異,林黛玉此生雖然不再是個病秧子,但到底還是形容纖細。肩寬也好,臂力也好,包括皮厚程度,總不似男子。

就連賈寶玉,每次扛到最後都龇牙咧嘴的,不知情者,會以為他剛挨了一頓板子,可見這并非一件簡單差事。

不是天生轎夫,又是極難走的山路,男子都覺得累,別提林黛玉了。

她扛了一段時間,肩頭那一層細皮嫩肉已經紅腫破皮,雖神色沒有明示,但已臉色蒼白,汗如雨下。

林黛玉不想讓別人誤會自己是一朵嬌花,所以一直咬着牙堅持在那裏,肩頭卻突然一輕。

她回頭,看到了蕭旸近在咫尺的英俊臉龐。

蕭旸狀似不經意地說:“我正想練肩背呢,你這位置讓給我吧!你幫我背着包袱就行。”

林黛玉愣了愣,木然地單手接過蕭旸的肩包,才意識到自己的差事被蕭旸搶了去。

一旁的柳湘蓮看到,打趣說:“蕭師兄,我不想練,你也可以和我換。”

蕭旸瞟了他一眼:“和你換沒用,需要力道平直,黛玉太矮我太高,許多力都會壓在她身上,對我來說就沒效果了。”

原來是這樣,林黛玉心中了然,于是便毫無負擔地讓位了。

但又走了一段路後,她突然反應過來,蕭旸方才的話無法細究——她的确比其他人要矮,但這點高度差比起山路向上的斜度差來說,根本就不值一提,這算練哪門子力道平直?

衆目睽睽,她又不能直接問,正在疑惑之中時,突如其來的變故打斷了她的思路。

樹林裏一陣狂風起,枝杈搖晃,四面突然跳下來許多蒙面黑衣人……

為首那人聲音粗犷:“遠方來客,有緣相遇,此路我開,此樹我種,想過此處,先上供奉!”

等待已久的終于來了!

“大哥辛苦了,想要供奉是嗎?那就先等我們放下貨物吧。”蕭旸嘴角挂着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用詞友善,語氣卻很冷。

山賊以為遇到了軟柿子,都在暗自高興,沒有絲毫警戒:“客官聰明,破財消災,是智者所為!你們先放下吧,看着挺沉,裝了些什麽啊?”

蕭旸和其餘三人一起卸下貨箱,他單手打開箱子,話語中帶着戲谑:“裝的麽,當然都是寶貝咯!知道嗎?所有這些,都是為你們準備的……”

一語未完,緊接着,蕭旸用閃電般的速度抱起所有兵器,向四方扔出,同時大喊一聲:“擒蛟陣,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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