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翌日清晨,蕭旸和林黛玉醒來後,都感覺身體恢複了很多,不再像昨日,四肢酸痛無力麻木,連思維都遲鈍,現在只是稍稍虛弱一點,其餘都較為正常了。

夾在中間的倪安還在睡,小家夥睡覺長個兒,他們便不想吵醒他,蕭旸悄無聲息的起床後,輕輕抱起倪安,把他放到了賈寶玉的榻上。

硬榻的觸感和倪安原先睡的床更接近,他閉着眼睛滿意地哼唧了一聲;而賈寶玉睡夢中抱上了一個暖爐,體感十分舒适;于是那兩人睡得更沉了,打呼聲一唱一和。

因為腿上動過手術,林黛玉走動不便,但躺久了并不好受,于是蕭旸扶着她坐了起來。

接着,蕭旸出去打來了井水,拿來了幹淨的帕子,讓林黛玉在屋裏淨了面。

昨日遵守醫囑,他們的飲食極為清淡,如今恢複過來,都覺得饑腸辘辘了。所以之後,蕭旸便去大夫處要來了早點。

用完早膳,一切搞定,那大小兩個留下來伺候人的人還在睡。

蕭旸嘆道:“這兩小孩兒……還好我本來就沒指望他們。要是等着他們來伺候,我們都得餓肚子。”

林黛玉點頭。

第三日,大夫給他們檢查完畢,說道:“蕭公子除了還有些體虛,已經基本康複了。林‘公子’中蛇毒較多,且腿部祛毒傷及筋脈,還需休養一陣。但自行調理,外加定時服藥即可。可以選擇留下,也可以選擇回家。”

留下到底不便,很多時候還需有人搭把手,并非她一人之事。

倪安還小,肯定不欲離開父母太久;賈寶玉向來粗枝大葉,寶玉靠得住,母豬能上樹,且讓他留下便只能孤男寡女同居一室,兩人都覺得尴尬,還是算了。

所以林黛玉說道:“謝謝大夫,給我藥方就行,我可以回行知堂自行調理。”

賈寶玉立刻毛遂自薦:“那這次我背你回去。”

蕭旸卻說:“背什麽背!看你上次背得晃晃悠悠的,有三次都險些讓黛玉摔了。”

賈寶玉吐吐舌頭:“其實我也是因為想走得快一點嘛!你都看到啦?我還以為……你當時已經累得神志不清了呢。”

蕭旸沒有理會他,只說道:“你們再等我一下。”

半炷香功夫後,他從外面回來,說道:“黛玉,我叫了一輛馬車來。你和安安坐進去吧。”

于是,蕭旸和賈寶玉騎馬,林黛玉和倪安坐車,四人一起回到了行知堂。

從浮玉山歸來後,蔣玉涵把倪二他們一群人安置在了後山的空屋裏。

他們都是窮人家出身,吃得起苦,這些日子,已經開始搭建新房,開墾耕地。後山那裏顯然是一派熱鬧景象。

蕭旸把倪安送過去時,他的父母還在地裏幹活。

一個約摸十五六歲的女孩看到他們來了,便把倪安接了過去。

女孩細心地給安安撫平身上因為坐車而弄皺的衣服,系好腳上被踢開的鞋帶,動作麻利而溫柔。

蕭旸目睹此景,心說:“這女孩看上去像個聰慧伶俐的細心之人,應該比賈寶玉之類的可靠多了。”

于是他叫住這女孩兒,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女孩兒道:“我叫鹦哥。”

蕭旸道:“那鹦哥,你知道林黛玉嗎?就是那位被毒蛇咬傷的……公子。”

鹦哥說:“嗯,我知道,他救了安安一命。”而且還幫她擦過眼淚。

蕭旸道:“林公子腿上做了手術,腿腳不便。這段時間需要有人照料他的生活起居,你願不願意去幫助他?”

鹦哥欣然同意。

她來到林黛玉的住處,說明了來意。林黛玉有些意外,但也覺得蕭旸的安排很貼心。

鹦哥看上去機靈懂事,知曉了她的名字後,林黛玉微笑道:“乍一聽,倒像個小哥兒的名字呢。”

鹦哥不好意思道:“這個名字确實一言難盡,其實也非我本名,不知哪個小夥伴給我起的,喊着喊着,大家就叫習慣了,可也常常因為它來戲谑我……林公子,你讀書多,要不你幫我重取個吧。我想要個像女孩兒一點的名字。”

林黛玉受寵若驚道:“讓我幫你取名啊?取名并非小事,你這麽信任我嗎?”

鹦哥抿唇害羞,輕聲說:“是啊,我相信公子。”

林黛玉道:“我想到一個——‘杜鵑花裏杜鵑啼’1,意境很美,像一幅畫,花鳥皆是漂亮之物,紫鵑,适合女兒家。只是……詩句裏帶着深深惆悵,倒有些美中不足了。”

鹦哥卻道:“世上萬事本就悲喜交加,我的人生也有過大悲,但總要學會接受。我喜歡這個名字,一味的美好太俗氣,層次分明反倒很有詩意。謝謝公子,從今往後就叫我紫鵑吧!”

紫鵑和林黛玉年齡相差不大,長得杏臉桃腮,兩眼含笑,林黛玉把她當妹妹,兩人相談甚歡。

交流中,林黛玉得知——紫鵑家和倪二家原來是鄰居,後因為饑荒和災病,紫鵑的父母都去世了。倪二的妻子看她可憐,便把自家不多的食物分給了她一份,差不多等于收留了她。後來他們被迫上山,紫鵑便也跟着他們一塊兒去了。

倪二和妻子把紫鵑當女兒,倪安就把她當姐姐,他們是親如家人的關系。

林黛玉救了倪安,紫鵑也心存感激。這麽說吧,倪二家對紫鵑有恩,而林黛玉又對倪安有恩,相當于林黛玉也是紫鵑的恩人了。

現在有這個機會來照顧恩人,紫鵑當然不會拒絕。

紫鵑勤快又有眼色,蕭旸原本只是希望她可以給黛玉搭把手,紫鵑卻主動做了許多份外之事,簡直就像個利索的小丫鬟。

每天,紫鵑都會過來給林黛玉換藥按摩,整理打掃,端茶倒水,有時還會扶她去散步,去習武堂,學文堂。

不僅如此,她還能陪林黛玉聊天解悶,林黛玉的養傷生活,便不再難熬了。

難得來個同為女兒家的夥伴,林黛玉和她一聊上,便有說不完的話。

因為生活環境不同,她們彼此都對對方的經歷感到新鮮好奇,紫鵑分享完後,林黛玉也與她講了許多自己的故事——比如,自己來行知堂求學,是偷偷上的馬車,父母生氣卻無法,放狠話說要再生一個聽話的孩子;比如,自己從小和隔壁家小哥比試,比武比詩比算術,每回都能贏,有時還能把人家氣哭;反正,除了未将真實性別透露,幾乎是什麽都說了。

另一邊的賈寶玉頻頻打噴嚏,望着窗外六月的萬裏碧空十分疑惑。

紫鵑聽得入了迷,羨慕地說:“做男兒真好!可以認字學詩學武,我下輩子是個男兒就好了。”

林黛玉問道:“你想學嗎?那我來教你啊。”

紫鵑面露喜色:“真的嗎?紫鵑謝謝林公子!”

她想要認字識文,小時候就想,她很羨慕倪安,可以在行知堂光明正大地拜師學習,只嘆自己身為女兒身。

如此志同道合,林黛玉便對紫鵑有惺惺相惜之感。空閑時,她便開始教起紫鵑來。

紫鵑聰明又努力,學得很快,短短兩周就長進不少。

兩周後,林黛玉的傷好了大半,已經不再影響她的日常起居和生活了。

紫鵑的臨時差事,自然也就到此結束了。但這兩周所養成的默契與習慣,并不容易更改。

如今沒了個正當理由,不能每日出入林黛玉房中,紫鵑悶悶不樂,心思全寫在了臉上。

所以,當林黛玉告訴紫鵑說:“我的傷好了,明日起,就不用再麻煩你了。多謝姑娘近日裏的照顧。”紫鵑卻只是難過地低着頭。

林黛玉冰雪聰明,很快讀出她的感受,問道:“你還想我繼續教你對不對?”

紫鵑愣了愣,微微點頭。但她知道,林黛玉平日裏很忙,且男女有別,失去了照顧傷者這一理由,私自去找他一定會被人背後嚼舌頭,所以早将期待值降到了最低。

林黛玉卻說:“如果你真想學,我可以每日清晨抽出半個時辰。我會去後山,在那裏開一個小課堂。這次和你一起來的女孩還有好幾個,你可以把她們都叫來,到時我一起教你們。”

紫鵑欣喜若狂,趕緊道謝。

林黛玉只是微笑不語。她這一想法并非心血來潮,她知道,像紫娟這樣的女兒家有很多,但沒有女孩兒能學習的私塾,她們也不可能請得起老師。就連思想開放的行知堂,都将女子拒之門外。所以,林黛玉早就有心,要憑一己之力,慢慢改變現狀,能幫一個是一個。

翌日開始,林黛玉便在每日卯時帶上書本,走到後山,在那裏的亭子裏教女孩們讀書寫字,認詩詞歌賦,雷打不動。

有了這個機會,那些女孩們都很開心,每個人都學得極為認真專注。

不過天資有差,對比下來,還是紫鵑最為聰明,一聽就懂,一點撥就會。

加上之前兩周的朝夕相處,林黛玉還是和她最為親密。

只不過,林黛玉偶爾也會忘記自己現在的“男子”身份,好姐妹有了進步,她當然很開心。

很自然的,她有時會去拉個手,拍下肩,只為表示鼓勵……

卻不想,有人早已暗自羞紅了臉……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