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樓蕭寧一人走在小石路上,随後看向假山池塘。

魚兒歡快得游着,邊上青草生機勃勃,蘊含無盡希望。

她站了許久許久,想了很多。

她不是一個很善良的人,換句話說她的善良早就被逼沒了。

幼年殺寵,未及笄便殺了最是疼愛自己的奶娘。

可在她被逼着殺人的同時,又被教育要愛戴百姓,将來做一個好國君,明事理知大局。

不知是這世道間所有的儲君都需這般痛苦,還是只她一人遭受折磨。

在這般情況下她早就麻痹了感情,因為不敢也不能去承認。

可當知道子民受苦的時候,她的痛苦不再被麻痹,她也同樣心痛糾結,這是阿父的子民,亦是自己的。

倘若沒有見過美好的破碎,可笑的情愛,也許她不會改變。

被困死在這死局當中,做最後一步棋,為這一切畫上句號。

可悲亦可哀的人生。

她想要遠離朝政,她不想複仇,她只想有一方山水之地可以安穩度日。

耳邊仿若又想起烏蘭雅那日的話:“阿寧,明日國有一難,若你想,那便回來斬此難登皇位;若你不想,那便去過你想過的日子別再回來。”

她想不再回去,就這樣做一個普通人,可國人的痛苦,雙親的願望壓在心頭讓她喘不過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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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回去,那她這一生都不曾屬于過自己,她只是一個被操控得傀儡。

作為傀儡,好不容易有一次逃離的機會,可以做有血有肉,只為自己活着的人。

誰會放棄這樣的機會啊!

良久,直到桂枝過來喊她,樓蕭寧才回過神。

回到小院她還是與往常無異,吃飯練蠱,可在談判過後太過平淡冷靜,反倒顯得不正常。

夜深之時,樓蕭寧再度望了一夜的月,不曾合眼。

無人能解心中困,待到明月叫我聽

清風秀花來解意,我便遵循玉輪意

天亮之時,她已不再猶豫,作好了…選擇。

待第二日清晨,她便去往了南玉樓。

“阿寧你…”葉重歌見她又再次過來,有些驚訝。

只是一瞬便知曉她考慮清楚了,只是不知這決定,是什麽。

樓蕭寧聲音有些嘶啞:“他今日還在嗎?”

一襲素衣,頭簪玉簪,冷豔清冷的臉上有些許疲憊,眼底有烏青。

葉重歌回了聲在,随即帶着她上了樓。

一路無言。

推開門,孟煜眼中并無詫異,似是早就料到她們今日還會來。

嘴角勾起一抹溫潤如玉的笑,起身道禮,旋即請她們坐下,而後自己再坐。

這期間無人說話,三人皆是沉默。

孟煜還是如昨日一般,在沏茶。

煮水,洗杯,投茶,沖泡,倒茶。手指骨勻稱,白皙修長,做起這些來格外賞心悅目。

谪仙奉茶,如美似煥。

待接過他手中的茶,輕抿一口,朱唇在水的滋潤下愈加水潤飽滿紅豔。

“你如何幫我?”樓蕭寧說道。語氣神情絲毫未變,也無任何情緒。

孟煜并未立即作答,只是看着窗外熱鬧的街景。

葉重歌則是一怔,擡眼看向她,似乎還要勸解。

她并不想讓樓蕭寧作出這般得選擇。

可轉念一想,兩個選擇,都會讓她痛苦一生。與其躲躲藏藏整日煎熬,還不如,登位。

“待我奪得皇位,定當助殿下手刃牧蚩多勒,還似蘭國民安寧。”孟煜不緊不慢的開口“到那時,兵将随殿下親征,而息寧也将鼎立支持。”

她不語,似是在思考,似是在發怔。

“ 殿下不必急着回答。”孟煜再度開口。

她聞言擡起了頭,看向孟煜。

那眼中深處埋藏着一絲情緒,難以看懂,不過她也不想看懂。

轉了轉佛珠,再擡眼時眼中已經有了答案,回答了他。

終究還是,答應了。

孟煜得到回答,轉頭看向葉重歌,卻是對着樓蕭寧出聲:"我的誠意殿下也已經看到了,那殿下的誠意在何處?”

樓蕭寧拉住葉重歌,正欲開口,卻不料她搶先開口道:“相思閣可幫助殿下,願為您辦事,待您在朝中有一席之位時,本閣主定當向天下公布,殿下的背後有相思閣支持。”

聞此言孟煜面上還是那副溫潤如玉的模樣,笑着說了聲好。

随後三人就這又讨論了約摸兩柱香的時間,待到二人将将離開之時,便是又提了一個要求。

“可否請寧姑娘到王府住下,我知閣主過段時日便要回蜀南,不可長留時陽。”

二人一怔。

樓蕭寧開口作答:“多謝殿下好意,只是我在這時陽有落腳之地,便是不勞煩殿下了。”

葉重歌随即附和。

孟煜站起身,手指不斷把玩着玉扳指。“我需寧姑娘幫我處理一些事情,以及一些聚會我不方便出席。”

葉重歌看了看她,知了她的意思,便也不再多言。

陽光正好,屋內卻只一人欣喜。

元世節過後國君宣布太子日後無法繼承大統,即已廢位,賜封號安,表國君對兒的祝福。

二月一直到五月,幾個皇子先後出事。

先有周王買通河源等地方官員壓榨百姓土地錢財,私吞國賜,龍顏震怒,派人搜刮周王府,并行禁閉一年。

再有康王花樓□□之時,房門大開叫衆人看了個活春宮。

被痛罵解散府中妾侍,五月不可上朝。

自此失了刑部支持。

最後季王在花游會上被發現府中有小人插針,上面太子名諱顯現。

行污穢之術,害手足,仁義盡失,發配荒涼之地,永世不可反京。

午時陽光微涼,徐徐熱意折射在身上,加上春風拂過面龐的清爽,是難得适合出游的日子。

樓蕭寧在院中拂琴,心緒卻想的有些遠。

鬼使神差答應孟煜的要求,這其中緣由她也道不清。

許是因為此人望向她時暗藏的情緒,許是因為他身上若有若無的故事感與自己相似。

說不清道不明,那便不再多想了。

另一邊。

王府低調華貴,門前兩座石獅威武莊嚴,門前匾上譽王府三字昭示不然。

孟煜便如此站在書房仔細觀着面前這幅山水畫,高山行雲,氣韻渾厚,大氣使然。

此刻周身芝蘭氣質退去,與面上邪氣混合而成。妖而邪,莫如那話本裏的魔。

嘴中輕吐:“樓蕭寧,阿寧----”

如情人輾轉暧昧,眷念不忘。

黃昏日落間臨,再遇為一人。

樓蕭寧進王府的日子來得很快,大抵是初夏微熱,她換上了紗絹制衣,還是一往蘭花樣式,發簪也并無改變。

淡泊寧靜,與世無争。這樣的日子,人人皆可,些人厭惡,竟想權位富貴。

可這般簡單平凡的日子,有人想要也無奈。

“殿下吩咐寧姑娘可住舒寧閣,內設樓亭水榭,翠竹圍繞。”雲遲站在她前方引路,恭敬說。

“還望殿下謹記,我名李疏星。”樓蕭寧淡然開口,人如翠竹,氣質漠然清冷。

雲遲開口答是。

身後白茶一臉古怪,拉着白時說着悄悄話。

梅枝也一臉疑惑的望向桂枝。

早在葉重歌回到蜀南時,梅枝與桂枝便趕了過來。

這譽王莫不是歡喜殿下?怎的院府用殿下的名字,種的也是殿下愛的竹。可從未聽聞之前這兩人有任何交際啊!莫不是前幾日突的一見鐘情了殿下?

四人想法都繞着這而展開。

譽王府陳設不似別府雍華,用料也不比其它王府,看似複雜,實則簡單。

只是在一派簡單建築中,舒寧閣略顯格格不入。

室內漢白玉鋪成,珍珠簾,楠木金絲繡竹踏步床。便是随便一處的價值都夠普通人家一年全部開銷。

室外更甚,南國少見的淡尾通白錦鯉,上好的杉樹作亭,假山高處流水,連接兩面。宮燈是用上好琉璃打造,內置大小一致夜明珠。

“此處寒暄,委屈疏星姑娘了。”雲遲抱拳低頭說。

“無事”回了二字,她便進屋去了,也不看這院中奢華美景。

白茶砸舌,這可堪比似蘭了,竟還落得個寒暄,這息寧皇室還真是“節儉”。

樓蕭寧進屋坐下,看着手中信,面色不自覺凝重。

牧蚩多勒登位後與貴族一同折磨百姓,騎馬射殺,推下高臺,所作之事窮兇惡極,罪無可赦。

征稅漲幅十餘倍,沉迷美色,整日尋酒作樂。

此人比她所聽到的,更加昏庸殘暴。

她深吸一口氣,玉筍般纖嫩光滑且白皙的手漸撫上琴,沉浸在琴聲中。

一曲畢,她開始想現下最關鍵的事。

太子被廢,國君還未另立儲,朝中一半以上都倒戈蒼王,還有持中立狀态。

之前孟煜母族式微,未得龍子喜愛,一直是奪嫡之争中優勢較低的。

如今蒼王暫時沒有把柄可破,其它三子在相思閣的幫助下,想要翻身,希望渺茫。

譽王與蒼王,齊王,如今已成僵持狀态,譽王仍是最低那個。

接下來該當如何,得等到他回來再商量一番了。

“小姐,殿下邀您去落陽閣共食。”梅枝敲了三聲,在門外等候。

正好他回來了,食畢可就此事好好讨論。

一路上這般在皇子府中略微簡樸的修飾看得樓蕭寧有些奇怪,難道這譽王府只有住人之地裝飾如自己院中?

這便也怪不得她,她前邊進府時,想着密函內容,并未多有注意旁的景觀。

直到了落陽閣,不止梅枝等人驚訝,樓蕭寧也有些微驚,只是不似她二人那般在面上顯現。

梅枝篤定孟煜喜歡樓蕭寧了,前邊種種跡象,再加上這譽王自己住的也跟外邊樸素,這若不是喜歡還能是什麽?

難道真有人這麽傻,把好的讓給別人,自己住這差的。

虧她還以為這息寧有多有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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