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屋內雖不及舒寧閣奢侈繁華,但也不至于簡陋。便是普通富貴人家的裝扮建築。

桌前菜肴精致,一半都帶了點西南口味。幾乎道道偏辣。

落座後,樓蕭寧便是不語,盯着孟煜看了看,思索片刻,正準備開口,卻不料孟煜搶先一步開口。

“想着疏星姑娘離家甚久,如今回不去似蘭,也見不着那江南好風景。在下甚感慚愧,只能讓廚子做些辣口,想着你應該會沒那麽思鄉。”

孟煜打趣的說道。邊說還邊用公筷給她夾去一道辣炒雞丁,色澤鮮豔,辣椒點綴,食欲大開。

樓蕭寧應付着回了些客套話,吃下那菜,果真是蜀南風味。

食不言,寝不語。

二人吃相都極為優雅,一小口一小口的吃,這吃個飯也是美得像幅畫。

食畢,有婢女将殘羹剩飯端下去。

樓蕭寧擦了擦嘴,眼神傳遞給小時,她明了,告過禮後便退下了。

屋內僅餘他們二人,樓蕭寧便也不再墨跡,正色道:“如今三王之中,殿下最是式微,齊王不比蒼王。”她頓了頓,片刻思索後繼續說道。

“臣女認為,要先将齊王拉下。此人表面并無破綻,行事更是謹慎,想将他排擠出外,怕是不好辦。”

孟煜轉了轉手上玉板指,斟酌好一會兒。

“既然無法從他身上下手,何不從身邊人開始?”

窗外漸漸暗了下來,蟬鳴不止,屋內燈火明亮,照着二人身姿,似玉似昭,格外登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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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蕭寧有些皺眉道:“宣貴妃恩寵不斷,謹慎程度不比齊王低;齊王妃性格活潑,未曾做過什麽傷天害理之事。”

“人,要親自見了才知到底如何,不是嗎?”他眼中有她看不懂的情緒,似是悲哀似是嘲諷“便如我,外人皆傳我與太子兄弟情深,更是溫潤不争皇位,可你看,這樁樁件件說的都不是真實的我。”

她微滞,沒想到孟煜會拿自己作比較。

屋內有些許寂靜,最終樓蕭寧開口打破了這份安靜。

“宣貴妃最難攻破,齊王随後,這齊王妃城府比起這兩位應當是少些的,如今只得從齊王妃下手,然後逐一攻破。”

他點頭示意繼續說下去。

“中元節有放孔明拜祖先的習俗,那時民間定會更加熱鬧,齊王妃應當喜鬧,待到宮宴結束,想來會出來游玩,那時我假意接近,先觀察看看。”

“中元節”孟煜喃喃說出這三字,長睫落下,思索了片刻後道了聲好。

樓蕭寧得到答複便準備離開,起身離開時,卻見身後孟煜看着她勾唇淺笑,眼中再無其他情緒,只她一人。

她睫毛微顫,心裏泛起一股異樣,待定了定神,她便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并無多少小厮侍女,僅樓蕭寧等三人。

許是因為天還未完全黑下,今夜月亮倒不是很大。

一彎彎月,淺挂天邊。

零星伴月,倒是有幾分高冷清雅。

鹄峙鸾停,清冷堅韌,月下美人。

說的大抵便是此刻的樓蕭寧吧。

回到舒寧閣時,望着眼前奢華的裝飾,樓蕭寧眉心微動,她倒是知了為何剛才總覺心中怪異。

她明明想着問為何舒寧閣與府中不入,如此--奢侈?

罷了,待改日尋着時間再問也不遲。

只是梳洗完畢,她突兀的又想到孟煜。

當時心中的異常,還有與那日燈會初見一樣的熟悉感。

想了一會兒想不出答案,她便不再想了。不過戌時,她便草草睡下了。

今需再見佳人顏,天随吾願送眼前。清竹未記爾年事,到頭只我一人念。

兩年前泛舟短敘,原只我一人記得。

怎麽就忘了呢,忘了我,忘了那個迷茫的少年。

孟煜吹簫,簫聲有些許孤獨,月下窗前,公子伴簫。

這簫聲便只有晚睡的鳥兒與執夜的月亮聽見,給予回應。

今早天剛亮,便下起了朦胧細雨。

北方夏季多雨,倒是驅散了一絲剛冒出頭的熱意。

下了雨便是不便出去辦事打聽。

樓蕭寧得了清閑,也不知該做些什麽,便只好發起了呆。

園中奢華雅致,發呆望着這些倒也不失一番好意。

她今日倒是不着青衣了,換上了绾色交襖齊腰襦裙,搭配一套粉青頭面,煞是好看。

齊王妃是楊将軍的長女,備受家中寵愛,便是連嫡子楊司遠也得禮讓三分。

生性愛熱鬧,倒也遇不着什麽至交好友。

雖說息寧國風開放,女子可與男子共同參加活動,也可出府游玩,但這京中貴女們多還是娴良溫婉。

若是扮做同樣喜鬧的女子與她交好,多加相處,慢慢獲取信任,這倒也行的通。

可問題便是樓蕭寧性子寡淡,要裝作那般灑脫女子有些難。

不過還好她身邊有個灑脫不拘一格的葉重歌,對好友那可是分外熟悉,模仿起來倒也不難。

今兒個便是先從外觀上作起改變,還別說,這般穿着看着也是不錯。

冰肌玉骨,粉面桃花,一點不違和。

白茶在一旁見樓蕭寧發呆想事,倒也不敢上前貿然禀報。

茫然看見樓蕭寧動了動,拿起糕點輕抿小口,知了她已想完了事,匆忙向前說話。

“主子,我去蹲了兩個時辰,這個楊司瑤剛出門去了,下雨天竟是往城外去。”白茶糯糯的聲音響起,俨然一副乖巧小姑娘的樣子。

她放下茶點,直言問道:“可有看清城外何處?”

白茶皺着眉思索了一會兒然後乖巧回答。

“城外以東有幾座寺廟,最頂上有蒼蘭寺。”随後咽了塊茶糕又補充了句“小護國寺。”

“小時可有去跟着?”

“主子放心,她跟着呢”

“那你也回去繼續盯着齊王府,有什麽動靜立刻回來禀報”

“好嘞,主子你放心,我白茶可比她聰明多了,定會拿到比她更好的消息!”

樓蕭寧失笑,也不知該怎的評價這對歡喜冤家。

一做任務便要争個高低,平日裏又是一對情深的姐妹花。

白茶離開後,她也起身撐傘,往外走去。

走在府內望着這雨中精致典雅的園景觀,頗有“俯水枕石游魚出聽,臨流枕石化蝶忘機”之意。

行至一處竹林,突然迷了路。

竹影迷疊,小溪流水,四面圍竹,倒是真真分不清路。

樓蕭寧有些懊惱,早知走路時便專心些了。不該一時貪靜誤入深處 。

如此這般,附近無人,她又有些許路癡,該如何出去?

地下泥土濕潤泥濘,踩在這上面鞋子沾上不少髒泥,為了不打髒裙子,她便是一手提裙一手撐傘。

身姿挺立,面上無表情,有些急的回頭走着。

可嘆自己輕功最是不好,也就是個三腳貓功夫。

竹林過聳,飛不了太高,只能困在此處

突兀的,有人從身後走出。

“疏星姑娘,你怎的在這?”孟煜略微驚訝的聲音在後面響起。

她有些窘迫,手指在傘柄上摩擦,而後轉過頭。

開口倒是冷靜:“今日下雨無事可做,我便想着出來走走。見這竹林雨中煞是好看,便進來看看。”

孟煜微微一愣,不自覺閃過一絲驚豔。

原來她穿豔色也這般好看,層層堆疊的紗裙,藕白繡花的披帛,些許複雜華貴的頭飾,将人襯得愈發嬌俏豔麗。

回過神來,便看到了她微紅的臉頰,還有沾滿泥濘的鞋子。

孟煜失态的笑了笑,倒也不去拆穿她。

“正好我要回落陽閣,不如我們二人一同走?”

樓蕭寧見狀,連忙答應,不自覺松了口氣。

真不知是如何想的,一片竹林修這麽多小石路,還修如此之大,看的人迷了眼分不清。

二人無言,顯得有些尴尬。

樓蕭寧聲音不鹹不淡:“不知殿下在這竹林做甚。”

語中一點好奇都沒有,仿佛只是單純不讓氣氛尴尬,随口想了個話題。

孟煜有些沒想到她會開口,愣了幾秒後笑着開口:“此處後面修了座竹屋,倒是清閑安靜,我時常在那小住。”

聲音柔緩輕松。

他沒說的是,那竹屋裏挂滿了畫像,全是她。

樓蕭寧便也是沒想到這人還有這般,喜歡安靜,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殿下好興致。”頓了好一會兒,便是硬憋出這句略顯敷衍的話。

随後便是真的安靜了,二人都不說話,樓蕭寧步子還急了些。

孟煜察覺,便是故意放慢步子。她不知道路,快着步子也無用。

樓蕭寧見他走得慢,便也無法,只能跟他一般保持同速。

她只道是孟煜步子慢,壓根兒沒想過這是他在故意放慢速度。

孟煜往旁一撇,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随後很快便消失,只是那眼睛中愉悅之情還在。

走了約摸一柱香不到,便見外面花園。

她見出來了,神情松懈了一些,轉身跟孟煜告別,想回自己院子裏去。

待她轉身朝反方向走去,孟煜嘴角的笑便又重新勾了起來,眼裏有些許寵溺。

呆着站了一會兒,直至完全看不見樓蕭寧的背影,才轉身離去。

她回屋也無事可做,便扶起了琴。

琴聲悠揚,清麗泛音一轉變得歡快靈動,蘊含無處生機,最後複歸和諧恬靜。

意境蒼茫恬淡而又生機盎然,便是與這雨景融合洽然。

簫至一處,孟煜坐在書案後面回憶着齊王今日的異常。

他微靠後椅,眯起了一雙好看的桃花眼,手不停緩慢的轉動玉扳指。

整個人隐在明與暗之間,些許邪氣洩露,有些危險。

窗外樹枝上兩只依偎着的鳥兒在夕陽照射下有些詭異,其中親昵又有些親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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