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樓蕭寧醒來之時外面天還黑着,只有一輪月亮高挂于空中。

傾斜進來的月光溫暖而又明亮,照得人有些恍惚。

醒來的響動許是有些大了,也可能是孟煜時刻緊張着裏面,她才将将起身,靠着床頭,輕輕咳嗽了幾聲,孟煜便聽到聲音,敲起了門。

“疏星姑娘,我現在能進來嗎?”溫潤沉穩的聲音響起,帶着一絲疲憊。

樓蕭寧已經昏迷了兩日,他一直記着樓蕭寧所說桂枝與白時不見的消息。

前日剛将樓蕭寧送回,雲遲帶着人馬過來了,動靜有些大,驚動了齊王。

不過他現在無暇分身,管不了這裏。

二公主流産,宣貴妃生了莫名的病,皇室的事還都是他那一脈,他如今調查這兩莊事,齊王妃也需得殿前伺候,還有誰能管這裏呢?

多虧了他那好七哥,這麽早便下手了。給了他時間調查這裏,也找到了白時與桂枝。

白時暈倒在那樹林裏,幸而她是控蠱之人,有蛇蟲看守在她周圍,沒有什麽事。

桂枝則是被那必苶擄走了去。

當日桂枝正在那屋子裏守着,卻聽見外面好似有些動靜,她不敢耽擱,連忙将被子拉下蓋住那入口,躲在了衣櫃裏。

必苶進來便知道有人來過,空中還有若有若無的香味萦繞在這裏,剛才人還在,現下應該是躲在哪裏了。

他掀開被子便看見了那入口,走到旁邊用頭上木簪按住關上了入口後,随即轉過身來在房中環視了起來。

看着衣櫃他躲在一旁用手打開,一陣粉末撲了出來,幸而只是傷到了手上,雖然還是有些疼,但是必苶沒有在意,随即轉身将她擒住,帶回了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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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苶雖然做了些不好的事,但那些都只是為了他義父而已,本性并不是那般十惡不赦之人。

他将桂枝關在房間密道裏,等到孟煜将人救出來時故意讓人發現那端倪,把桂枝救了出來。

幸好他沒對桂枝做些什麽,不然體內的斷情蠱會将他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樓蕭寧聽着孟煜的的聲音,一怔:“還請殿下稍等一會兒。”

說完便忍着傷口疼痛,起身去拿衣裳。

躺了許久,剛站起來腿還有些發顫,不過走了兩步便好了一些。

打開門時,孟煜旁邊還站着白時,她的劍就拿在手邊,警惕的看着孟煜,生怕他對樓蕭寧做出什麽不好來。

他看起來好似有些憔悴,眼下有淡淡的烏青,嘴角依舊是溫和的笑,衣袍發冠皆是整潔。

樓蕭寧側身讓他進去,白時随即也要跟上,樓蕭寧看了看她的傷,讓她先回房休息一番。

白時走了,留下樓蕭寧與孟煜二人獨處。

屋內的燈剛才孟煜趁她們說話間已經點上了。

病弱清冷的美人和溫潤穩重的郎君,多是話本子中的才子佳人,編織成一段段令人心跳加速的故事,流傳成佳話。

只可惜,這段故事不該是他二人的。

燭火照應着二人,在這中間随風搖晃,等不來一句話語。

“花青宴取消了,這些日子你可以先好好養傷。”孟煜搶在她前面開口道。

以樓蕭寧的性子,她極有可能帶傷繼續去做那定好之事,所以他搶在樓蕭寧前面開口,讓她安心養傷。

說完了這一句,樓蕭寧便得了聲好。

不知是不是昏倒中有過意識感觸,樓蕭寧知曉自己是被孟煜抱着回來的,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孟煜則是因為君子之道,而覺自己亵渎了一位清白姑娘,不好意思間也造成了二人如今尴尬的局面。

有風吹進來,樓蕭寧捂着傷口咳嗽了幾聲,這一咳嗽似乎來的有些時候,讓二人如冰尴尬的局面破冰。

他起身走到窗邊,正對着床頭,不知是什麽時候開的。

此刻風吹過,伴着院外的銀杏樹葉散落,在月光的照耀下一切變得不止一點的美好。

明明已是落秋的季節,卻還總覺得是在夏日的夜。

樓蕭寧沒有看他,只是有些出神。

這場奪嫡之争的背後,已經牽扯進了息寧,似蘭,炵樓,那洛湘會在這裏面嗎?

不過是一場奪嫡,為何會牽扯進四個國家?這背後隐藏的是什麽呢?

樓蕭寧不知,孟煜也不知。

相思閣可以幫他們探聽情報,卻不能因為他們牽扯進如此巨大的陰謀。

江湖與朝堂之間,相互約制。

倘若有一方越過了那條線,撕破臉面的戰争也将拉起。

孟煜坐在了她的對面,二人現在就像是兩枚對立的棋子,該走哪一步,不該走哪一步,是他們說了算,卻又不是。

沒有信任的合作該用什麽來去穩固呢?

“等明日我便會再入主房,也許不是我們走錯了路,而是我們選擇錯了路。”孟煜淡淡開口,語中應當是明白了什麽。

樓蕭寧還有些遲鈍,但也不至于聽不懂孟煜的話。

“你的意思是從一開始我們按下的機關就是錯的?”

“蜀南與南诏相距不遠,這種能食金能食銀的蟲子,你應該聽過吧?”

提示已經夠了,樓蕭寧聽完便知道那機關的原理了。

不過是一種名為金銀獸的東西,體小,但又比一般蟲子大。

雌獸喜金,雄獸喜銀,極度厭惡莫柯花一類帶有迷藥的花。

那機關利用了金銀獸的貪婪,将莫柯花的汁液抹在機關上,再用純金或純銀簪子簪上。

金催動雌獸,将花汁浸入其中,後方有金的味道,她便會快跑加速這一邊通道,使其出現在入口,而他們便是入的雌口。

銀雄獸與金雌獸同理,難怪他們會走錯路。莫柯花不過是用來延緩速度,防止它行太快,在開門過程中死掉罷了。

那凹口就是打開的機關,可打開的是哪條路還得靠金銀獸。

這究竟是什麽人建造的寺廟?

竟然能将南诏獨有且還如此難捉的金銀獸拿來做機關,若非真的是炵樓的人

可為什麽息寧帝會同意他建在這裏?炵樓不是血脈盡失嗎?

來到息寧,做出這樣的選擇到底是算錯還是不算錯?

走到今天這個局面,已經成為其中的一顆棋子,如今想退也沒有了退的路。

樓蕭寧想着頭便有些痛了,不知為何,這埋藏體內多年的蠱,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過往太久,早已記不清這是什麽蠱,是什麽時候種下的。

等到察覺身體異樣之時,已經被種下了不可取出的傷。

孟煜看出樓蕭寧的不适,微微皺了一下眉。

皺起不過一會兒的眉,并沒有被樓蕭寧注意到,經歷了這麽久還是沒能得到她一絲的關注。

從懷中掏出一小瓶透明的藥水,放在桌面之上。

“你若是還覺得身體有什麽不适,可以将這打開。這是安凝水,可以幫你緩解痛,驅趕寒冷。”

樓蕭寧看着桌面上的一小瓶,有些不可置信,拿起擡手間,孟煜已起身。

她蹙眉正欲開口,孟煜便搶先一步,像是料到她會拒絕一般:“你的傷遲遲未好,如何繼續下去?”

說完推開了門,将門合上後,便什麽也看不見了。

樓蕭寧握着那瓶藥水,慢慢收回了手。冰冷的手握上尚有餘溫的瓶子,慢慢将手焐熱。

無功不受祿,這次的恩和藥水,下次得做的更周慮和好些,才能不辜負他們的合作。

微微嘆息間,已将如何還恩想清楚了。

不過是一個合作夥伴罷了,一報還一報,事事都需分清,若是日後,以恩相要挾,便不好了。

對待一個不重要的人,有什麽好在意的呢?

樓蕭寧醒的第二日便下了山,回了王府。

養傷的日子說快也不快,說慢到也不至于。

楊司瑤終究還是來找她了。

接到楊司瑤來話的時候,樓蕭寧正在練蠱。

将自己的血放至那厮殺到最後的蜈蚣身上,燃起一陣陣白煙,便是做好了蠱母。

“姑娘,齊王妃說想邀您明日巳時去往縷衣閣,做幾身衣裳。”

樓蕭寧輕嗯一聲,随即神色不變的放着自己的血喂養蠱母,仿佛流血的并不是她一般。

手腕上的疤痕看不太真切,用特制的針刀刺入在同一個位置,小小一個洞,緩緩流出鮮紅的血。

桂枝在一旁等着,對這樣的場景見怪不怪。

低垂着頭,只是回複着從掌櫃那裏得來的話。

血已經夠了,樓蕭寧從旁邊拿起一小杯酒來澆灌在上面,眉頭微皺,握着杯子的手緊了些。

然後将瓶子上的紅布扯開,将白色粉末的金瘡藥倒在那傷口處,桂枝上前将細布纏繞裹在這雪白的手腕上。

做完了這一切樓蕭寧才緩緩開口:“明日她該是要說些我們想知道的了。”

不過是簡單的一句話,配合上剛才詭異有些陰寒的一幕,卻讓人覺得害怕,汗毛聳立。

可惜了一個楊司瑤,出身鎮軍大将軍府,嫡長女的高貴身份本該前途無量,卻因為所嫁非人而變成這般模樣。

時間回溯到一日前,白茶蹲了那麽久的齊王府總算有了些消息。

昨日晚間,孟楊書房傳來了些大動靜,可這王府中人卻是并無異常,仿佛沒有聽見一般。

白茶壯着膽子飛快的躲在了書房下方的草叢中,聽了個真切。

孟楊用鞭子不停鞭打着楊司瑤,她叫的越慘孟楊打得便越發厲害。

絮絮叨叨間,透露了一個大秘密。

齊王與其母宣貴妃有染!

孟楊自小便被宣貴妃教養的有些不知禮數,時常粘着她,宣貴妃本人也是并無多加阻止。

十二三的少年竟還與母親同睡,這樁秘事九華宮主殿上上下下都瞞的很好。

可孟楊十五該學習周公之禮時,竟是退了所有宮女,說出

想與母親做那事,宣貴妃竟然也同意了。

這般□□本就是錯上加錯,敗壞道德,一次便足以賜死,這二人竟還時常厮混。

成親後亦是如此,可楊司瑤不是傻子,很快便發現了端倪。

之後與齊王挑明之時,孟楊竟然不覺有何不對,還威脅着楊司瑤自己可以在她說出去之前殺了她滅口,還能給她編一個與小厮私奔途中被小厮殺害的故事。

楊司瑤被威脅住了,只要她不将這件事講出去,一切如常不會有任何改變。

只是後來楊司瑤懷孕了,不是孟楊的。他以這個孩子為威脅要求楊司瑤去為他做事,為了孩子她也只能照做。

孩子生下來後便被孟楊抱走了,為了孩子楊司瑤便又忍耐了下來,這一忍就是兩年。

孟楊有了這個把柄,便是時常毆打楊司瑤,簡直比人渣還要人渣。

白茶将這些講給樓蕭寧聽得時候,那叫一個震驚,簡直就是不要臉面了啊,說是死後下地獄也不為過。

樓蕭寧并不是什麽菩薩心,雖然可憐楊司瑤,可這是她自己選的路。

若是當時沒有妥協亦或者是假意妥協,然後悄悄回了将軍府尋求庇佑,何苦落得如今的地步?

她非平常百姓,世家大族所生,家中父母又疼愛,這一些都可以幫助她脫離苦海,只可惜啊她沒有那麽做。

既然是她自己的選擇,那便怪不了誰。

孟楊的錯罪大惡極足以下地獄,可她選擇了留在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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