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街市吵吵嚷嚷,節日的降臨總能讓原本操勞疲憊的得到一些安慰。
或是熱鬧的街市,或是一直陪伴在身旁的家人。
“姑娘,楊司瑤一直吵着要見您。想必是聽到了外面的傳言,有些耐不住了。”
桂枝不敢有疏漏的将西郊小巷別院裏傳出來的消息說給樓蕭寧聽。
外頭的熱鬧仿佛傳不進這疏星院,照樣還是這般冷冷清清。
她坐在院亭內,紗影重重,有些微冷。
着單薄的衣衫襦裙,頭發松懶的散在一旁,仿佛察覺不到冷一般。
該是察覺到了,只是溫暖能讓人放松散協,寒冷讓人保持警覺思考。
冷風吹着臉龐,将人吹得清醒了許多。
秀發拂過臉頰,随後垂落在石桌上。有一縷落在棋盤,低頭垂落的,有些入了眼有些入了茶。
“這顆棋無論走哪裏,都可以,你說對嗎?”
纖手如雪,執着一枚黑棋,玉做的便是潤滑。
只可惜她的手太涼,捂不熱這玉。
桂枝會意,這個意思,那便是讓人将楊司瑤放了。
那孩子的真相取決于自己,是告訴她真相或是隐瞞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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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司瑤可憐,卻不可憐。
憐在一個母親每日為了孩子被迫去做那些不好的事,卻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早就在兩年前死了。
如今的不過是孟楊從外面買來的一個無血緣的孩子罷了。
不憐又在于,嚣張跋扈的性格只是在這幾年收斂了一番,事實上還是那個內心驕縱分不清事事,遇事莽撞的楊家小姐。
她害的女子之中有多少曾經清白的女子?不過是為了在孟楊的要求上再高一些,好讓自己多多去看那孩子罷了。
“屬下知道了,奴婢會将那真相告訴她的,至于那孩子便看她決定留不留,若是不留屬下便為他找個好人家養了。”
樓蕭寧聽完她的話并沒有多少反應,只是在她請示離開時,放下了要拿白棋的手。
“桂枝,你的心軟了。”
這句話中的意思,該是只有二人才能夠動。
軟的不止是心,心也不一定只是軟了。
桂枝好似并不懂一般,只是繼續低垂着頭,這之間變得,誰也不願意去捅破。
誰也沒有再說話,她擺了擺手,不過一個簡單的動作卻是有些格外的好看。
這件事好似便這樣翻篇的,但誰能說清楚是真的翻篇了嗎?
樓蕭寧不知,只是她有些心寒。
桂枝也不知,在樓蕭寧身邊這麽多年,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算誰的人。
中秋的來臨,撕漏了些什麽,摧毀了一些什麽。
好似有東西不再存在了。
牢獄內。
“今兒是中秋,天子下令,允你母子二人見一見宣家的人。”獄卒不屑地說着。
也是,這一刻的宣容和孟楊有誰還能值得尊重呢?
不過都是階下囚罷了。
二人時隔多日終得以再見,卻是一個懷揣着恨意,一個還想着要好好溫存一番。
“宣容都是你害的我!若不是你不知廉恥的勾引我,我怎麽與你做下那種肮髒之事!你不配為母親!”
激奮的聲音帶着可見得恨意,直戳戳的戳在了宣容的心窩上。
宣容有些可悲,更多的還是不可置信。
從小她便對孟楊多有疼愛,導致他五歲之時還未斷奶,彼時的自己早便沒有了奶如何去喂養?
可自己想着的不是第一時間教育斷奶,而是從宮外買來奶水,抹在自己的xiong上,去供他喝。
七歲之時他還常常要與自己一同睡下,那時的宣容也當他還是小孩子,可這樣過了幾年便是十三了。
當她意識到這一些的時候,也已經來不及了,孟楊早已拿自己當成了所有物。
每次孟蕭程過來之時,他都是以憤恨的眼神看着,到了該學習周公之禮時,他選擇的是将自己迷暈!而後行那龌龊小人之事!
之後的宣容無顏接受自己被自己的孩兒這般對待,幾欲自/殺,孟楊卻是哭天喊地,她一時心軟,便發生了後來那些龌龊之事。
她閉了閉眼,眼淚早已在聽到孟楊指責之時便流了下來,如花的臉上沾滿了淚。
“容兒!”一聲急切擔憂的聲音響起。
宣老夫人披着鬥篷匆匆趕來,雙眼早已是紅彤彤。
眼含着淚,臉上的皺紋比起上一次看見的,還要多了幾許。不過短短一月未見,怎麽連頭發都白了這麽多。
宣容想要伸手去摸一摸,隔着那層栅欄卻又無法觸碰。
近的距離,卻又無法觸碰,血脈的親緣。
“外祖母,快,快救我!您一定有辦法救我的對不對,只要把錯都推到她的身上,我只是受她的蠱惑而已!父皇不會忍心殺我的!”
孟楊一把将宣容推開,她有些措不及防便被推到在了地上,手心被擦破,滲出了一抹紅。
他期待的看着容老夫人,根本便不管身後的宣容。
“你這是在幹什麽!怎可這般,這般大逆不道!”
她不止是有一點的心疼,自己的女兒自己怎會不心疼,哪怕是孫子,孫女欺負,那她也是先護自己的女兒。
母親對孫子孫女好,也只是因為那是自己女兒的孩子罷了,愛屋及烏不過。
容老夫人挪到一側,看着自己的女兒,心如刀割一般的疼,眼淚又再次掉了下來,随即有些憤怒的一下看了過去,怒目瞪着,有些氣上頭。
“你可知這是生你養你的母親啊!你怎能,怎能做出這等事!”
容老夫人悲切的哀傷感染到的只是自己與宣容,而非孟楊這個喪心病狂的不孝子。
宣容此刻便是站起身來,剛才一下被甩到牆上去,肩膀怕是都撞上了青紫。
“阿娘,您別再說他了,不過一個忘恩負義的不孝子,與宣家再無任何關系。女兒不孝,教養出這等畜生,此刻便是舍去宣姓,不配為宣家人。”
二者皆是淚眼紅紅,卻只有孟楊一人是猩紅了眼,憤恨不平。
轉身回看宣容,便是帶着殺意,早已湮滅人性的人,已是喪心病狂至極,再不管其他的。
他伸手掐住宣容,用了大勁,她的臉上早已煞白,呼吸急促了起來,本能驅使着她拍打孟楊卻抵不過他想殺自己的決心。
宣老夫人見着此刻,慌亂不已,想要去阻止奈何根本穿不過那鐵栅欄,便只能流着淚趕忙去喚前面的獄卒。
有些肥碩的身子跑起來不利索,可因為愛女親切,便只能加快了腳步。
“快來人啊,快來人!快來人救我女兒!”跌跌撞撞的跑向獄卒,便是趕忙拉着往後跑。
趕到之時宣容已然失去了意識,終究是死在了自己從小多有愛護的兒子手上。
在掙紮的那一刻便是像是走馬觀花一般,出現了從前閨中之事。
再往後,宮中恩怨早已不在意,随後出現的是小時候的孟楊與叢姉。
當年的自己還因為孟楊而一直對長女多有疏忽,導致她自幼便是膽小自閉,出嫁後在自己的一次次冷落下更是越來越少的問候。
叢姉流産之即,自己不過是過去待了一個時辰,都并無多少關心。
如今的從姉想必是惡心自己有這樣一個母親了吧,定然是嫌惡無比。所以才不願來看她。
恍惚記起叢姉出嫁前的話,此刻才明白她當年便是勸過自己若是再這般行事,日後結局,變數衆多。
“母妃争奪權力,争奪寵愛,争奪的這些令母妃早就變了模樣。若是母妃繼續這般貪得無厭,繼續縱容四弟,日後怕是難登大位,也或是落得個不好的下場。兒臣日後出嫁便顧不得清月宮了,還往母親能夠好好想一想。”
那時的自己是怎麽回答的呢?好似是不耐煩的,又好似是憤怒的,覺得她說的是在詛咒,而并不當忠告。
“日後你嫁出去了,便不要老是回來了。此刻是大好的時刻,本宮并不想與你起争執。”
叢姉聽完她的話,只是有些微微眼紅,而後有些可笑的說道。
“叢姉不怪母妃這些年來偏愛四弟,只是您在偏愛四弟的時候,将兒臣放在了何地?兒臣自四弟出生後,從未得到過母妃的一句問候,四弟想要那天上的星星您也能為他摘來。我不過是與他站在一處,他摔倒之時我不過是将他扶起來,您便指責怪罪于我,罰我三日不得出房門,一日不得進米糧。如今兒臣出嫁,日後母親便可放心帶着四弟。從姉此後再無怨悔。”
從姉說完便離開,也再不顧身後的自己是如何破口大罵。如今回想起來,她的叢姉從小是該多委屈啊!
那時的她是不是還對母親抱有希望?可自己親手毀了這份希望。
熟視無睹她的關心和忠告,繼續對孟楊寵溺,導致他犯下交易倒賣役妓的惡事。
獄卒上前開門,卻不料孟楊直接扔下宣容,而後撞開他跑了出去。
邊跑還便幻想着父皇會原諒于他,自己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自己是這息寧的皇子,是這息寧的齊王,不過犯了一個小小的錯誤,人非聖賢,焉能無過?
自己的錯是可以被原諒的。
死牢裏的犯人,已經入了死牢便是将死之人。若是逃脫,便可直接亂槍殺死。
長□□入心髒,孟楊好似還想說些什麽,只是說不出來話,嘴中鮮血一直在流,高大的身軀倒在這肮髒濕潤的地上,旁邊還有老鼠竄過。
最後的最後,宣容和她珍愛的兒子一起死在了這中秋佳節。
帝王家最是無情,得知二人死訊的時候,并無悲痛。
只是礙于這天家面子和仁慈,取消了這中秋宴會。
嘴上說着不再關心他們的孟叢姉,卻還是頂着未養好的身子去見到了自己母親的遺容,與外祖母抱在一起,哭暈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