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捉蟲)

第二十三章(捉蟲)

到底是宮妃和皇子離世,皇室取消了宴會,民間盛會也不宜太過于張揚。

但一年也就那麽一次,還是下令讓舉辦了。

外面歡聲笑語,譽王府卻是冷清。

樓蕭寧剛剛彈奏完一曲笙歌,此刻停了下來,好似無所事事。

明月高挂,疏星點點。

她有些恍惚,看着天不知道在想什麽。

也許是遠在天涯的妹妹,也許是離世的父王,更也許,是從前的母後。

她其實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麽,為什麽一個人可以狠心殺害自己的丈夫,為什麽可以這樣對待無辜的子女。

她是殘忍的,扭曲的,但不可否認她讓自己學會了許多,學會了如何承擔責任,學會了如何做一個合格的君王。

但這不是歌頌她,沒有愛也做不到熟視無睹。

王府中的笑語也多了起來,她伸回手,佛珠與手腕凸起的骨頭碰撞,不疼也沒有聲響。

淡青色的裙擺跟着主人打了個旋兒,受了冷風,瑟瑟發抖。

偏偏女子未曾察覺,依舊往前無目的的走着。

走了多久自己也不知道,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走到了落陽閣。

回廊憑欄處,孟煜一只腿踩在地上,一只腿踩在木欄之上,手中拿着酒壺,看樣子已經喝了不少。

Advertisement

但他還在一杯杯地喝着,似乎沒有知覺。

黑衣高馬尾,不知道為什麽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也不像是從前的孟煜。

他應當是端坐禮儀,裝的一副溫潤公子的好模樣,而不是現在這樣.....

可不得不說,這樣的少年裝扮好似才是真實的他。

他喝了多久的酒,樓蕭寧便站了多久,靜靜的看着。

四周寂靜,無聲。

若是落了一根針,想來也能聽的很清楚。

她面無表情,轉身,想要離去。

清風拂過這月下蘭花,似乎是在請求她再停留一會兒,只要一會兒。

孟煜一早便發現了樓蕭寧的身影,只是她沒說他便也不問。

今天是個好日子,卻又不是個好日子。

仇人已死,但一直以來的仇人不過是一個幫兇,不甚至連幫兇都說不上。

他自嘲的笑笑,喉嚨裏有些哽咽,随着熱酒下肚,沒有流露。

“你要一直喝到明日早晨嗎?”樓蕭寧清脆的聲音穿過花園,傳遞到孟煜的耳朵裏。

他擡頭,眼底多了些迷離。濕漉漉的帶着些清澈的醉意,與之前的笑面虎聯系不到一起去。

人,怎麽會如此多變?

她想着,沒有說出口。

"疏星姑娘也是出來賞月的嗎?”他淡笑出聲,将情緒掩藏好,多了幾分玩世不恭。

她沒說話,只是默默走到回廊之中,站在他的面前。

說不清楚為什麽,要這樣做,她應該是轉身離去的,而不是停留下來管一個醉鬼。

大抵是月色迷人,也亂了心思吧,樓蕭寧想着,默默注視着他。

不得不承認,他是長得極好極好的,想來整個息寧都找不出比他更俊俏的了,可惜,沒有好的母族,不然他也不會來找她這個亡國公主來幫忙。

只是她一直很好奇,為什麽要選擇她,是誰告訴他的?

想問些什麽,張了張口,還是算了。

他對自己沒有毫無保留,自己也從未完全信任過他,說到底不過是個臨時合作的對象,連夥伴都算不上,各取所需罷了。

見她一直沒說話,孟煜也沒将眼神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眼底的醉意更多了幾分,月當空,佳人側。

“原來我一直以為仇人只是她們,可現在我才知道,也許那個曾給予我厚愛的父親也參與其中。”他說着,垂下頭來,定定的看着面前這叢還未長成的玉竹。

此刻只想将心中苦悶說出來,樓蕭寧,李疏星。他想他不是說給她而是說給兩年前的那個樓蕭寧聽。

“我阿姐今年若是還在,應當是雙十年華,她像母妃,若是不嫁人也會闖出一番名堂,不用顧及着他言,活得肆意灑脫。可惜啊,她甚至未能及笄,便被人害死了。”

說完,他便又猛灌下一口酒,辛辣苦澀的滋味在口腔中蔓延開來,卻不及心中悶苦。

沒來得及喝下去的酒順着脖頸滑過凸起的喉結,随後消失在衣領之中,惹人非想。

“他們都說我母妃是穢亂後宮而死,可這背後的真相卻遠不止于此,這些似乎只是一個幌子。這背後的真相,不知道有多危險,你還要合作嗎?”

他問着,在意她的答案。

但其實不管她願不願意,都不重要,因為從一開始他們便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她似乎也知道了這一點,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似乎是在質問他為何會問出這個已經有了答案的問題。

樓蕭寧摸了摸手上的佛珠,不知道在想什麽。

這世間的人性還真是冷漠,有人殺夫奪位,有人冷漠旁觀。

她靜靜地聽着,也沒有過多的感言,只是看向孟煜,眼底多了幾分探究。

現在不單是息寧和似蘭的争奪,還牽扯到二十年前的往事。炵樓當真是因為皇室內部而滅亡的嗎?

那繼承人為何要跋山涉水來到息寧王宮呢?這其中到底有着怎麽樣的陰謀?他此刻要做的不僅僅是為母妃報仇了。

冷風吹過,散去酒意。

孟煜漸漸清明了起來,擡頭,對上了樓蕭寧不帶任何情緒的眼。

她很冷卻又不那麽冷,一席織蘭流衫裙,美好的如同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還沒等他開口,便聽見人聲漸近,腳步聲不斷,似乎是外面的燈會停了。

“今日這燈會倒還真有意思,诶白茶你不是說一定能拿到那盞仙音燭嗎?怎麽就拿了個詩詞燈?”梅枝略帶幸災樂禍的聲音越來越近,似乎快要路過落陽閣了。

“你知道什麽,我只是覺得這上面的詩很适合主子,想來你個糙人連這詩是什麽意思都不知道!”白茶惱怒的聲音緊随其後,似乎是在追着梅枝打。

他收斂起思緒,面前伸出來一只帶着薄繭的柔夷,皙白如玉。

擡眼,是依舊沒有變化的她。

有些微微愣住,眼中複雜情緒依舊,只是垂下眼眸,在要握住那只手的瞬間被人打斷,迅速收了回來。

“屬下見過主子,殿下。”白時腳步頓住,在看到樓蕭寧衣袂的瞬間低下了頭。

身後的白茶也跟着停了下來。

今日是中秋,宮宴取消計劃亦有變,所以便讓他們幾個出去逛燈會了。

只是沒想到那麽快就回來了。

白茶追過來的時候恰好看到一道殘影收了回去,狐疑的看了看冷淡的樓蕭寧,随後又看了眼孟煜,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若有所思的拉了拉桂枝的衣袖,似乎是在提醒她要離開。

主子和這位譽王殿下的氛圍,不簡單嘛。

桂枝沒看她,察覺到她的動作有些猶豫是該走還是不該走。

看這二人尴尬的氛圍,似乎很需要他們留下來解解圍?

“燈會好玩嗎?”孟煜不自在地咳嗽一聲,耳尖悄悄爬上了紅,像是在掩蓋些什麽。

樓蕭寧一直沒有說話,靜靜的站着,不知道在想什麽。

桂枝回看他,行了個禮,十分正經疏離。

眼底帶着天真的清澈。

“回殿下,燈會吵鬧,我與白茶探聽着消息,沒注意到別的。”

明擺着的敷衍,剛剛還在跟白茶說着打鬧,現在就變成了沒注意。

不過孟煜也沒太在意這些,他只是想轉移下話題,好讓氣氛不那麽尴尬。

“更深露重,殿下還是少飲酒,以免亂了心神。”突兀出聲的清冷,沒有再多別的意思。

樓蕭寧說着,便轉過了身,準備離開。

手中的珠串不斷摩挲着,莫名的情緒擾亂了心神,她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夜深了,明日還需早起,殿下早些休息吧。”也沒再管身後的人,直直往前走了。

白茶見她離開,也趕忙福了個身,轉身跟着她離開了。

匆匆離開,仿若她從來沒來過一樣,只有手中飲了半壺的酒在提醒着他不是假的。

手上還帶着酒漬,淡淡的清香入鼻,眼前浮現的卻是那雙手。

眸色暗了暗,喉結滾動,微微握拳,不知道在想什麽。

“雲遲。”帶着酒後的微啞,是說不出的性感。

聽到孟煜喊他,雲遲趕緊翻身從屋頂上跳了下來,單膝跪地,等待着主子的吩咐。

“你去宮中透個話,就說我這幾日日日夢魇,嘴中還不斷說着胡話,不知道是不是招了邪。記住,一定要傳到那一位耳朵裏。”他說着,手上的玉扳指跟着轉了一圈。

不合适的終究是不合适。

就像這玉扳指,一轉便轉動了,空蕩蕩的,似乎是在時刻提醒着他。

雲遲擡頭,有些不明白他為何要這樣做,但終究還是沒問出口,跟着回了聲好,随後便離開了。

這不是他能過問的,主子的心思不能亂猜。

明明已經入了秋,卻如此冷,冷到入骨,連灌了酒都不能避免。

他都遞了刀,對方不會蠢到還在觀望。

沒再停留,将這壺熱酒留下,随後也跟着離開了。

從前最不喜歡黑衣的少年,也成了終日困在黑暗中的謀位者。

“王府的人都是怎麽照顧我兒玉衡的?如此大事為何不早日上報?”孟蕭程往德祥身邊扔了個茶杯,雕龍青玉的茶盞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此刻卻是被狠狠砸碎。

德祥戰戰兢兢的不敢說話,大公公豈是那麽容易當的,伴君如伴虎這個道理此刻展現的淋漓盡致。

衆人皆道陛下最是歡喜安王孟修,極其厭惡蕭妃蕭妗,但又有誰知道陛下當年與蕭妃的伉俪情深?

如果不是蕭妃不願意投靠陛下,現在哪裏還有這些個皇子的争鬥。

安王已毀,皇後還有蒼王這個養子為底牌,蒼王殿下有那麽多的支持又如何,站在譽王身後的,可是陛下啊!

若是沒有陛下的允許,安王與譽王的計劃怎麽可能會成功?

說來說去還是陛下默認了想要譽王做這未來的國君,這後宮的權利再大也大不過一國之君啊!

不管譽王日夜難寐是真是假,只要他說了,那便就是真的。

只能期盼着那位不要出手,不然......

他都不敢相信陛下該是怎樣的盛怒。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