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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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寧宮外的槐樹開的正好,明明已經入了秋但是依舊郁郁蔥蔥。
秋水面上一驚,額頭止不住的冒着冷汗,趕忙跪在下面雙手放地磕頭不起。
“陛下說讓護國寺和蒼蘭寺為譽王殿下閉寺祈福七天七夜,還,還說蒼王此次為息寧鏟除禍害,大義滅親實乃大舉,要讓禮部給殿下選妃。”
秋水說完,頭長埋在精致的地毯之上,一動不敢動。
生怕被遷怒。
娘娘這邊剛起了要選妃的心思,陛下那邊也緊随其後。
他選妃?他能給蒼王選個什麽好王妃?沒有家族勢力,只剩下家宅女子的懦弱,禮部插手那還有她什麽勁兒?
他這是要存心斷了逸山的後路給他心愛的好兒子鋪路啊!
當初修兒傷重成那樣也僅僅是在護國寺祈福三日,他孟煜不過一個夢魇就祈福七天七夜還是大小兩個護國寺,這件事情傳出去朝堂又要倒戈了。
原本因為齊王這件事情,譽王便得了不少勢力,幾乎與逸山平起平坐,他背後還有一個相思閣幫他奪得了民心。
他這不僅是在敲打朝臣,更是在敲打她!
讓她不要對他心愛的好兒子下手。
孟蕭程啊孟蕭程,你還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塗滿丹蔻的手死死摳着桌角,直到指甲被劈開察覺到痛意才停止了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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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您的手!”秋水驚呼一聲,趕忙起身用懷中的帕子将那手指小心翼翼的包裹起來,招呼着剩下的人去喚太醫。
鮮血順着手指滴落到地毯上,周圍都是婢女焦急的驚呼聲。
楊司瑤尴尬的笑了笑,繼續哄着樓蕭寧,“哪裏哪裏,那些地方還沒有妹妹這南玉飯閣有意思呢。”
她說着,給婢女使了個眼色。
樓蕭寧故作無辜的樣子,驚訝的問着:“既然這般無趣姐姐為何還要去呢?”
她說着,眼底并無半點笑意。
息寧的國君要給蒼王選王妃,長公主孟叢繡是皇後嫡出這次要舉辦的流舟宴想來多少有點關系。
若是在流舟宴裏出了風頭,恐怕會在禮部名單裏多添一筆。
孟煜是後起之秀,根基本不穩定,但陛下為他祈福是在替他提點衆臣,不管怎麽說他的根基算是穩了。
這不僅僅是一場奪嫡之争,更是皇後與國君的較量,如果蒼王奪嫡外戚幹政,息寧的天便要變了。
反之孟煜,這天便會安定下來,不會有任何動蕩。
現在最緊要的,是孟煜該做出一番大事,。
齊王的事情看似牽扯甚大,但在蒼蘭寺裏進行,便說明了一開始陛下就知道。
不管齊王與蒼蘭寺有什麽樣神秘的交易,它終究是在息寧,而息寧,是孟家人的天下。
也不知道這蒼王妃的“榮譽”會落在誰的頭上,到底是變還是不變,誰能說的準呢?
楊司瑤被問的有些尴尬,這要她如何回答?說是那又繞回來她為什麽要去,說不是又打了她自己的臉。
此刻騎虎難下,說什麽都不是,只能幹笑着打馬虎眼混過去。
樓蕭寧一看便知曉她在想什麽,不過也沒在意。
她确實是在給楊司瑤下套,為的是後面的應答。
“不知道這到底是怎樣的宴會,這般無趣卻又讓姐姐魂牽夢萦,疏星倒是真的想去看看。”她無意說着,露出淡淡的憂愁。
若是楊司瑤上套,便該答應下來,若是不上套她也有別的法子。
楊司瑤心中一頓糾結,又不想失去李疏星這個朋友,又不想帶她去失了風頭。
百般糾結下,門外的掌櫃的上來敲門了。
“二少主,蔣家小姐來了說是要約您一起泛舟,這貴小姐小奴不敢做主,這才來叨擾您與楊小姐。”
他開口麻溜的說着,在上來找楊司瑤前她便已經吩咐好了如果一刻鐘過去梅枝還沒下來便上去找她說有貴人來找。
激将法就不怕楊司瑤不慌。
畢竟,她現在只有她一個真心朋友。
而自己,卻不止她一個朋友。
這樣的危機,她一定會好好珍惜自己的。
果然,在她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中便一個咯噔。
貴人?能被稱為貴人的無非就是達官顯貴或是皇親國戚,不巧她知道的姓蔣的貴人便有一個。
雖然比她爹爹低一級卻也是二品大官,難道說蔣夢心也與李疏星交好?
不行,這樣絕對不行,她不允許別人搶走她的朋友,況且還是一個有着大來歷的朋友。
這樣想着,她急忙趕在樓蕭寧開口前說話,“正巧過兩日長公主的六舟宴将将要辦,不若疏星妹妹與我一起?想來長公主也應當會喜愛妹妹的性子。”
她輕笑出聲,掩蓋住眼底的不安。
樓蕭寧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嘴角勾起一抹笑很快散去。
“姐姐盛情邀請,疏星自然願意陪同,只是這蔣小姐,總不能冷落着人家,不若姐姐先回去,我與夢心姐姐說個清楚。”
這樣子就是答應了,楊司瑤松了一口氣,心中的巨石總算落下。
她也就沒再多停留,眼瞧着夕陽快要落下,她該回家了。
如此便趕緊與李疏星道了別,不再多做停留。
她一走,樓蕭寧的臉便冷了下來,面無表情的拍了拍自己被她碰過的地方。
也沒再這裏再多停留,只是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桂枝,随後便離開了。
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既然已經不再忠心,那便也不必再給機會了。
孟煜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原本他是想将消息遞給皇後,按照她的性子,不說趁此機會害死他,也應該是到處散播謠言。
一個原本身體康健的封王,在大義滅親之後突然夜不能寐,是多好的丢失民心的機會啊。
連自己的兄長都能如此,更別提如果日後做了君王對待非親非故的百姓會是怎樣的。
他要的就是這樣的流言,到最後的絕地反擊會是最重要的一步。
只是可惜被攔下了。
但是他如此大張旗鼓,大小護國寺都祈福,是為了什麽?
明明一個護國寺就可以幫他站穩腳跟,為什麽還要拉上蒼蘭寺?
蒼蘭寺背後的主人,明明極其厭惡他,為什麽會答應他的請求?
相思閣的情報來得很及時,在他們出來之後便捉住了些蛛絲馬跡。
但這樁恩怨淵源頗深,從二十年前開始。
十五年前的雨夜,陛下自蒼蘭寺回來以後便閉門不出整整半個月才重新上朝堂,有人曾見到過陛下渾身帶血從蒼蘭寺出來。
佛門重地,國君遇刺,卻無聲無息。
不知道為什麽,他想到了那條走錯的密道,真的是巧合嗎?
那個小沙彌,明明對他抱有敵意。
看來,要再走一趟蒼蘭寺了。
風雲霜雷,該聚首了。
“讓雲霜和雲雷回來吧,你也該回去了。”他淡淡的說着,窗外的桂花香飄進屋內,彌漫整個書房。
明明是落秋時節,但對于他們來說卻并不顯得落寞。
秋葉打了個旋兒,随着風掉落在靜谧的池塘之中,蕩起一圈圈漣漪。
雲遲沒有說話,只是房梁一輕,一道黑影消失在屋頂。
伴随着家家炊煙袅袅,略顯寂靜的街道半暗半明,馬車緩緩而行,在他消失的那一刻剛好停下。
樓蕭寧從馬車之中下來,早已經換了一身素衣。
頭上也沒有太多繁雜的朱釵,只有一根碧玉镂空幽蘭珠簪,垂下墜着兩顆白珠的流蘇,素雅淡漠。
與半個時辰前那個明媚活潑的小姑娘大相庭徑,若不是一樣的面龐,想來誰都認不出來。
她走的是後門,總不能讓人知道譽王府住了個姑娘。
蒼王已經開始選王妃,那譽王也應該快了。
不知道為什麽,想到這個時心中有些輕微的悶,但好在不明顯。
哪怕是後門也顯得格外古樸大氣,大門旁邊栽種着一顆銀杏樹,此刻已經落了不少葉。
有的金黃璀璨,有的綠中帶黃,風一吹便搖搖欲墜,此情此景格外賞心悅目。
她垂眸,走了進去。
直直朝着落陽閣走去。
梅枝桂枝跟在身後,詫異的看着她走了另一條路。
梅枝沒有桂枝沉穩,還想着是樓蕭寧走錯了,天真的開口說着。
“小姐,這邊才是舒寧閣。”
她的開口并沒有阻止樓蕭寧前進的步伐,只是遠遠傳來她的聲音,清冷無情,沒有絲毫雜質。
“你們先回去吧,我與殿下有事要說。”她說着,也沒再管身後的人。
譽王府這兩日都是來探望的人送來的禮物,似乎是想與孟煜交好。
雖然沒有見過面,但多送些禮物刷刷好感總是沒錯的。
當下這個局勢,不站隊是不行了,這是一場豪賭,賭誰是最後的勝者。
如今保持觀望的三品以上的中立大抵只剩下将軍府了,他們是堅定的維君派,只支持陛下,就連儲君都不會站隊。
有安王的事情在先,誰也不能保證成了儲君是否就成了最後的贏家。
樓蕭寧暗暗想着,如今的局面相平衡,是時候抽出時間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信任,也沒有絕對的盟友。
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任何後來的合作都不能完全托付,指望別人幫你重振希望這件事,本身就是渺茫的。
她對孟煜有所隐瞞,他也對她有所隐瞞,他們本身就沒有互相的信任。
可以以命相護,但不能探究底牌。
夜,要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