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走過精致淡雅的的水榭華庭,衣角略略拂過水面,與落葉打了個照面。。

回廊很長,堪堪走過那日月色當空的交談,沒有絲毫停留。

自從那日以後,二人都默契地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再也沒有過來往。

直到今日,流舟宴的事情解決,才需要進行下一步的動作。

心口隐隐發痛,但這一點痛早已經習慣,依舊可以做到面不改色。

她還記得,當日種下這蠱蟲的光景。

那個時候她剛剛完成第一個重要的任務回到似蘭,明明自己什麽都未曾做錯,但是卻被關了起來。

數十種毒物在血水中被滋養,而她便被扔在了這水牢之中,黏膩的觸感她到現在都還記得。

直到今日她依舊不知道是為什麽,但那已經不重要了。

如烏蘭雅所願,不問不明,不知不可。

問題的答案不再需要在意,人心是永無下限的,血脈至親亦如此,更何況是旁人。

她的腳步不緊不慢,剛好在餘晖灑落的瞬間敲響了書房的門。

兩長一短的停留,敲完即止。

樓蕭寧退後,站在臺階之上,等着孟煜開門。

果然,聽到這敲門聲之後不多時屋內便傳來了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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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吧,門沒鎖。”似乎是太久沒有開口說話,聲音還有些低啞。

“吱呀——”一聲,門被外面推開,燭火照通明,搖曳在地面上。

透過光,看到了坐在案桌後面的孟煜。

束發簪冠,暗紋流動在上好的蜀南雲錦上,雍容卻又低調。

在看向她的那一刻變回了那個溫潤公子。

窗外有風而動,枝丫低垂,散落下不少桂花。

清香撲滿整個屋子,不需要點香也能聞到濃郁的淡雅。

“疏星姑娘,可是有什麽要緊的事?”他說着,謙遜起身,不經意間路過窗邊,恰好看見一片桂葉跟着飄落進榻。

突兀落進暗沉中的一片綠色,樓蕭寧會意。

“流舟萬裏,千嬌百媚似暖風,佳人才子終相會。”聲音不算太冷,但也沒給人有感情的感覺。

明明是一首缱绻綿綿的詩,從她口中念出來卻好像哀悼的詞。

孟煜看着她一本正經的念詩,倒覺得有些好笑。

忍不住握緊拳頭放在唇邊咳了咳。

“聽聞蒼王殿下選妃在既,殿下難道沒什麽動作嗎?若是被搶了先,那便落後一截了。”她說着,聲音裏帶着焦急,內心卻毫無波瀾。

演技是愈發娴熟了,真真假假都分不太清。

其實如果面對面的話是能看到她此刻面無表情的,但可惜貓兒不敢露面,只能偷聽。

身旁的凳子被拉開,孟煜倒了杯茶給她,半天沒有說話。

“殿下不如向陛下求個旨意,搶先在蒼王前面定下親來,先拉攏一方勢力,再做打算。”她說着,接過那杯茶,指尖相碰,很快撤離。

孟煜收回手,放在膝上,不自覺蜷縮了起來。

溫熱的白玉,讓人想要再摸一摸。

“那姑娘覺得,誰是最好的人選?”他說着,聲音裏也帶了點淡淡的着急。

窗戶微不可乎地動了一下,似乎是被什麽人碰了一下。

“誰?”樓蕭寧猛地轉頭,将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随後扔了出去。

茶杯只來得及觸碰到衣角,便因為不夠高而墜落到小石子路上。

“砰”的一聲,四分五裂。

桂花繁密而生,淡雅的黃色點綴在蔥綠當中,枝丫高漲。

他們也沒有要開門追出去的意思,只是過了許久,才再次開口說話。

“蒼蘭寺,我們需要再走一趟了。”孟煜說着轉動了玉扳指。

樓蕭寧點點頭,也沒有多說什麽。

息寧的護國寺裏有着炵樓的秘術,這裏面或許藏着二十年前炵樓覆滅的秘密。

孟煜有些驚訝她能直接答應,這蒼蘭寺一定還藏着秘密。

那裏的人仿佛都認識他一般,不止是那個小沙彌。

他需要知道這個真相,時間線太過于相似再加上宣容死前的意有所指,所有有可能的線索他都要找一找。

想到那個總是帶着憂愁,卻依舊溫柔如水的母親。

當初的穢亂後宮是個幌子,那到底是什麽讓那個人對她下死手呢?

皇後尚且可以用妒忌栽贓來說,可是他有什麽理由?

思緒陷在裏面,一時之間誰也沒有說話。

樓蕭寧摸了摸手上的佛珠,想起了之前那封信。

她已經很久未曾見過這位堂姐了。自從圖昌王起兵謀反之後便再也沒有見過。

記憶裏,她總是愛穿紅衣,那是似蘭國君才可以穿的顏色,但她依舊可以穿。

是整個似蘭最尊貴的小郡主,後來她走時脫下了那一身紅衣,被剝奪了姓氏。

邊鸾邊鸾,邊姓,是要她永遠都只能待在那個地方不能回到家鄉。

啓元213年,圖昌王病逝,其妻郁郁不得志,随君而去,留下年僅十三歲的邊鸾被牧蚩多勒收養。邊鸾十五歲的時候成為了牧蚩多勒的禁|胬。

阿鳶那邊從邊境探查出來的邊鸾往事,已經确認過她的身份和誠意,可信。

原來那個意氣風發的郡主,竟然成為了一個蠻人的禁|胬,這中間還不知道要受多少折磨。

樓蕭寧無法想象,那是一種怎樣的日子。

摸着佛珠的手不斷收緊,牧蚩多勒殘暴無淫,不僅是百姓,更甚至是似蘭的皇室也不放在眼裏。

他的謀反之心,在三年前甚至更久,就已經昭然若揭了。

拿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将思緒咽下去。

再擡眼,已經沒有了任何情緒。

“你想什麽時候去?”她問着,聲音沒有起伏。

彎月懸在天幕中,傾斜下一片皎白的月光,照亮着水池,浮萍蕩漾煞是好看。

“今夜子時。”他說着,站起了身。

今夜子時就去,那現在便要動身。有些着急了。

她轉頭看向他,似乎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着急。

蒼王選妃在即,時間充裕,她剛想說什麽,還是沒說。

越早去,對她來說是好事。

剩下的時間,足夠她與邊鸾聯系上了。

樓蕭寧摸了摸手上的佛珠,垂眸不知道在想什麽。

夜色濃稠,潑墨不均勻,點綴着幾顆白點在閃爍。

泥土飛濺,蹄聲如雷透過枯枝交替的縫隙驚起一片飛鳥,發出聲響。

樓蕭寧狠狠一夾馬腹遠遠超過了孟煜的速度,疾馳在這山野當中。

她此刻脫下了素衣,換上了一身黑色夜行衣,策馬奔騰英姿飒爽。

與稍微落後的孟煜皆是一臉凝重的正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要去行劍執義,快意江湖。

孟煜心中計算着距離和速度,按照他們的速度應該能在子時之前到達。

蒼蘭寺與尋常寺廟不同,在子時一刻閉寺,很難讓人不懷疑有什麽不正當的勾當,但偏偏有國君護着它,沒人敢作文章。

貓膩都擺在眼前了,而他卻現在才發現異常。

他們的速度很快,這一路上也沒有遇見過什麽異常的人。

江湖快意恩仇,來來往往不少人,但基本上都不會去到皇城,所以沒人知道他們是從皇城而來的。

迎面疾馳而來一群人,人不少,塵土飛揚。

最前面的是一個年歲不大的男子,豐神俊朗,眉目如畫,在夜色裏只能看清這麽多,但這麽一點也足以讓孟煜一驚了。

身上雖然只是尋常布衣,束發都是軍中常用的圓子,用一根布條束起,看發不太長。

離得越來越近,交替路過時孟煜瞥見了更清楚的面貌。

骠騎大将軍之子楊司遠,是楊司瑤的弟弟。

他不是在邊關與突厥打仗嗎?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難道說這麽快便勝了?

可為何會夜行而歸,最大的可能就是戰事告停,無诏私自入京。

沒再多想楊司遠的事情,他收回視線長鞭揮揚,加快了速度。

跑在最前面的楊司遠回頭,剛好看見孟煜消失的背影。

這人的背影怎麽如此熟悉?

算了,時陽這般大有熟悉的人多了去了。

他回頭,策馬繼續向前走着,距離時陽還有一段路程,需要加快腳程了。

孟煜和樓蕭寧到達蒼蘭山腳的時候,楊司遠剛剛抵達時陽城外。

翻身下馬,一氣呵成。

城門外有一輛樸素的馬車等待着,熟悉的人從裏面探出頭來,楊司遠會意,大步走了過去。

他十五歲上戰場,十七歲便拿下第一個戰功,被封為定遠将軍,直接成了正五品。

是這時陽城裏除去皇子外最受人喜愛的男子,不少人家都想與他結親,顧慮的也有不少,但這都不妨礙他。

如孟煜所料他确實是私自入京。

但他并不是中止戰事,這突厥已經認了敗,想要與息寧議和,還願意派送上公主和親,以表兩國友邦。

這是最重要的是,其次的便是知道了自家阿姐的事情,有些擔心,這才提前趕了回來。

楊司瑤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作天作地,被齊王,不被孟楊這樣對待,沒有鬧脾氣那是得被折磨成什麽樣子啊。

他這麽想着,便跟前來接應的管家對上了話。

“楊管家,我阿姐在家中可還好?有沒有哪裏出了問題?”着急的問着,一張英姿神武的臉上寫滿了擔憂。

被問到的老管家擡頭,滿臉溝壑如同枯死的樹皮一般,明明很和藹但看着卻總覺得毛骨悚然。

他欣慰地點點頭,看向楊司遠。

小公子長大了,更加有大将軍當年的風範了。

拉着他往馬車上走着,慈祥的說着:“大小姐一切都好,吃的好睡得好,還交了朋友呢!”

雖然管家這麽說着,但楊司遠明顯并不相信,還存着懷疑的态度,恨不得自己出來趕馬車。

只是等到了将軍府他才知道,管家說的還是含蓄了,這不僅僅是好,這是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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