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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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像她一樣,再也沒有後悔的機會,永遠被禁锢在名為道德的枷鎖當中,只能日日反複折磨自己。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出口,因為沒有說出口的必要。

前面船夫的争執停止,水流動,小船在上面随波飄蕩,慢慢消失在那少年的眼中。

不過是一段小插曲,樓蕭寧從未在意過,甚至于轉頭便忘了這件事情。

但她從未想過,那個少年會将她默默記在心裏,一放就是兩年,也從不曾有過逾越的行動。

他好似曾試探過自己,但是自己不記得也就不了了之,他也從沒有拿這件事情出來說過。

手間的溫熱傳遞,像是一根小羽毛在手掌輕撓,細碎的陽光透過窗戶灑落在軟綿綿的被子上。

是陽光的味道,也像是自由的味道。

睫毛微微顫抖,樓蕭寧慢慢睜眼,有過一瞬間的迷茫,但很快被眼底的清明代替。

光明來得太快,驅散了黑暗。

孟煜面上的潮紅已經退下,若是不出意外的話,這次燒退便能離開了。

他們耽擱的太久,不能再拖了。

蒼蘭寺·山門處

葉重歌不放心,還是跟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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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的,平日裏總喜歡穿豔色的人今日換了身昌榮色的衣衫,淡的如同白色。

妝容也不太豔麗,但偏偏長得太過美豔。

“小師傅,我們來禮佛。”她笑吟吟地說着,一雙眼裏都是真誠。

手中的囊袋沉甸甸的分量不少,全都是準備的香火錢。

必淨看了看面前的一行人,後面一個男子和一個女子,看着像是行走江湖的人。

面前這位小姐倒是軟綿綿的,一時犯了難。

那到底是安排在何處呢?他們寺廟很少有江湖人來留宿。

“小女子身子弱,且常年有喘症,若是待在有綠植的地方會好很多。”她狀似無意地說着,其實是為必淨解了當下的不知所措。

必淨微微低頭,手中灑掃的掃帚被放在一邊,再擡手,作了個請的姿勢。

身後的雲遲将懷中的劍換了一邊拿,剛要起步跟上卻被白時攔住。

“尊卑有序,不可忘禮。”

他的尊又不在這裏。

但沒說話,還是聽白時的後退了一步,等葉重歌走出兩步遠才繼續跟上。

若是那日再回來晚些,便該讓他們的人知道有秘密了。

雲遲将握劍的手收緊,心中的擔心并沒有浮上明面。

絕對忠心的人,只會忠心于一個人。

可以合作,但合作的人永遠無法越過自己的主子來命令自己。

這樣的人若是是他忠心的人,那對于這人而言是絕對的好處,但如果不是他的主人,那麽便只能自求多福了。

腳步沒有停下,繼續往前走着。

在前面灑掃的基本都是同必淨一個年齡的人,十幾歲的孩童頭上還只有兩個戒疤,不算太高級別的大師。

小石板路的間隙還生長着雜草和青苔,他們并沒有驅逐他們。

萬物皆有靈,哪怕最下等的雜草也是。

這寺廟很曲折,彎彎繞繞的,回廊亭上都帶着檀香的味道,對于殺戮太重的人來說,會覺得莫名地心慌。

很不巧,葉重歌就是那個殺戮極重的人。

衣袖拂過地面,沾染上了些許灰塵。

四人都安安靜靜的沒有說話,也許是因為不知道說什麽。

淡色的身影拐過彎,消失不見。

楊司遠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停下思考着什麽。

她怎麽會在這兒?那日救下他們的女子,似乎是似蘭的人。

這幾日他腦子裏總是回蕩着那雙眼睛,還有那句懶散的話。

如果沒看錯的話,她後面的那個男子是譽王身邊的吧?

譽王,碎骨散的解藥。

這個女子,也是相思閣的人?而且級別很高。

不是疑問,是肯定。

他自問武功不錯,至少在息寧能打得過他的不超過十個人。

那日的侍衛一出手淩冽是招式雖然不及自己,但也絕非等閑之輩,能跟在這個女子身邊俯首稱臣,本就不簡單。

可是她來寺廟做什麽?譽王到底要做什麽?

來不及多想,前面的楊司瑤便自己找了過來。

“司遠啊,你也該去祈個福,過兩日不還要走呢嗎?”她說着,眼睛裏有藏不住的竊喜。

楊司遠走的時候她別提有多開心,結果才一個晚上便帶傷回來。

第二日進宮便沒了消息,次日才回來,一回來又多待了兩日,還說不準什麽時候走呢。

憂愁蔓延在心頭,有他在,自己是幹什麽都得被說教,幹什麽都不對。

她那點小九九都寫在了臉上,自然能看出來了。

楊司遠冷哼一聲,淡淡地說着;“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我從不信鬼神。”

有所求,有所願,應該自己去争取,而不是去祈求上天。

她搖搖頭,就這樣的人來寺廟,不敬神佛,早晚有一天要被反噬。

理了理頭上的朱釵,在齊王府的日子好似已經過去了很久,久到讓她以為是上輩子。

只是裴成安,會讓她知道這不是夢,她真的脫離出來了。

這樣想着,再想到在佛祖面前許下的誓言,在心中默念着。

佛祖啊佛祖,我跟這個人可沒有關系啊,他不敬您,我敬。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往的那些過錯也不是我自願的,便勞煩您老人家忘記了吧。

一張明豔的臉上寫滿了高興,早已經将那些受害的女子抛諸腦後。

又或者,他們根本不值得她記住。

窮人的苦難,本就那般多,多一樁少一樁又不會死,照樣能抗。

楊司瑤嗤笑着,小聲反駁了句他:“像你這樣不敬的人,佛祖是不會保佑你的,便等着有一日被反噬吧。”

黛色的衣衫轉了一圈,沒等他便往前走了。

腳步還有些慌張。

想來也是知道自己說的話算是詛咒,保不齊便被楊司遠這家夥逮着罵呢。

還是趕快溜之大吉的好。

楊司遠沒動,站在原地的銀杏樹下。

蝴蝶在空中随風起舞,過後靈魂飄散向遠方,只留下被人踐踏的葉。

身上的布衣明明很平淡,但在他身上卻像是什麽天盛織品,氣質蓋住了衣衫,讓人不自覺被吸引。

脫下了铠甲,也還是個翩翩少年。

人定勝天。

“人定,勝天。”清冽的聲音裏帶着微啞,落葉飄落在手中靜靜地躺着。

拳收緊,衣衫拂過地面,只留下碾碎了葉脈的殘葉。

葉重歌跟着必淨七拐八繞好不容易才到了地方。

參天古木垂落枝條,地上的落葉剛剛掃幹淨又灑下許多,明明很幹淨但就是給人一種空山寂寥,蕭瑟秋景的感覺。

她朝着白時後退一步,小聲詢問着:“近嗎?”

白色勁裝的女子點點頭發尾跟着晃動。

“三位施主便留宿于此吧,窗外是山,滿眼青綠,應當是合适的。”必淨垂下腦袋,手中的佛珠滾了兩顆。

“若是要上香或者禮佛,拉一拉屋中的繩子便有專人會帶你們去的。還請不要到處走動,山上雲霧大。”

他說完,走過二人的身邊,規矩地點了點頭。

雲遲和白時立刻會意讓出了一條道,不經意轉頭對上白時的目光,只一瞬很快便頓空,繼續往前走着。

心無旁骛。

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只剩下蕭條的樹和精致古樸的走廊。

葉重歌單手抱臂,一只手撐在上面打量着這裏。

小小的院落一進一出,白牆黑瓦,上面寫着她看不懂的梵文。

沒有多名貴的花草,周邊雜草也生長的茂盛,但就是這樣也不會給人雜亂的感覺,反而能察覺到平靜。

山林野香混雜着佛香,由風作媒介,洋洋灑灑鎖住整個院落。

“小時,這兒離入口有多遠。”她往前走着,聲音裏都帶着舒适。

淡色的衣衫在雲霧朦胧中看不清顏色,婀娜的身姿掩蓋在大袖衫下,卻也掩蓋不住氣質。

“不到一炷香。”白時說着,跟上了她的步伐。

雲遲沒跟着走,停留在大門口,方便查探,有什麽異常可以第一時間察覺,也可以避免麻煩。

她有些詫異的轉過頭,似乎不敢相信安排的那麽近。

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這麽重要的入口,把他們放在旁邊?

是太過于自信,還是說知道他們是來幹嘛的?

但看之前的事情,後一種的可能性更大。

她若有所思地想着,很快便将這些想法都抛諸腦後,不再關注。

“那便等夕陽映紅,就開始吧。”她說着,轉身回了屋子準備休息。

這麽幾日都沒有休息好,還真是忙碌。

捶了捶肩膀,離去的背影飄然灑脫。

白時默默看着,轉身看向雲遲:“沒猜錯的話,在我們找你之前,你一直不在王府吧。”

少女神情冷漠,仿佛只是在陳述今日晚上吃了什麽一樣。

玉冠容納着莫多的發,三千青絲垂落,帶來厚重的撕扯感,但也因為習慣了而不會覺得有太難受。

雲遲睨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只是不是詢問他們要做什麽便沒有威脅,也不應該妄自揣測。

他們的主人是合作夥伴,但他們不是。

白時慫了慫肩,神情依舊沒有變化。

冷漠的聲音自粉唇脫口:“沒有揣測的意思,只是想說一夜未睡你去休息,我來守吧。”

雲遲手中的劍握得緊了些,半天沒說話。

二人對視,暗流湧動。

半晌,他起身讓了個道。

臨走時,白時聽見他的聲音。

“你不像是會關心別人的人。”

說罷,便離開了這裏,大步向前走到了裏院。

白時看着他的背影,無所謂地轉了過去。

好心當驢肝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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