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陰雲遮蓋住本就露面不多的太陽,雲層被破開一條口子,閃電聲響,光暈纏繞在雲朵之上。

雨水落在湖面上,噠噠的聲響足以見證它的雨勢有多大。

銀竹齊刷刷的一片墜落在地上,樹上,湖面上,雲霧朦胧,蔓延在整片山谷之中。

這場雨來得太快,太急,讓人都沒法反應過來,便陷入了泥濘當中。

水灌入口鼻,容顏依舊清麗。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游了那麽久,一點距離都沒有拉近,仿佛有一層屏障在阻礙着她的前進。

手腳跟着有些發麻,提不上勁來。

心中暗叫道不好,若是再不離開便沒有力氣離開,永眠湖底了。

看了眼下面的漆黑,沒有猶豫,轉身向上快速游動。

向上之後的速度快了很多,與剛才的寸步難行形成慘烈的對比。

雨水融入湖水,裏面的人還無法察覺。

只是能聽到一點細微的聲響。

手腳發麻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但已經能看清外面的水霧了。

眼底的水湧出,脹的人發疼,她閉了閉眼憑着直覺往上用盡了力氣,終于,在完全麻痹之前摸到了岸邊的泥土。

髒污将匕首覆蓋,銀色的刀刃上夾雜着點點褐泥。

Advertisement

手用力,青筋微微暴露,明明已經沒有了力氣,但還是靠着頑強的意志力讓自己不至于陷落下去。

猛地将水花往後帶起,從水中露出一張絕美的面龐,發被打濕凝成一股一股的披散在後面,下半尾飄拂在湖面之上,如同神話傳說中的鲛人。

岸邊的土本就柔軟,再加上此刻下了暴雨沖現泥土,她用了力,只能看見刀柄和半點銀色。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絲毫不見停下的意思,她大口喘着氣,在水中一上一下,意識似乎已經飄散,只留下軀殼在苦苦支撐。

手太過于用力,傷口再次崩裂出了血,滴落在泥土之中順着雨水砸落在水中。

“啪嗒”一聲,随着湖水蔓延下沉,直到手無力滑落,屏障被破開,墜入深淵。

孟煜帶着人走到一半,卻突然停住了腳步,虛虛靠在雲遲身上。

陰雲漫天,似乎是要下雨。

“找個地方避一避吧,要落雨了。”他說着,咳嗽了兩聲。

衆人都同意了他的說法,只是這樹大林密,到時候悶雷打下哪兒都是危險的,也不知道去哪裏才合适。

孟煜斂下神色,想到了上次遇見樓蕭寧的石洞。

“白時,之前的石洞知道在何處嗎?”他輕聲問着,也沒有抱着太大的希望,畢竟當時的石洞裏出口不算遠,這裏地形繁茂可能早就走過了。

她向前走的步伐頓了頓,随後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本來就沒有抱着太大的希望,自然也不會對聽到答案感到失望。

況且他當時做了标記,只要找到那個标記他就能知道石洞的位置,這麽想着他靠近雲遲将話傳遞給了他。

雲遲點點頭,将他放在一旁的大樹下,随後遠去了。

“譽王殿下,這是?”葉重歌轉頭,看向他。

有些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把雲遲叫走,這似乎對他們來說不是一件好事。

再準确點是對他沒有好處。

手中的短刃被不斷把玩着,是毀了孟修人生的那一把。

指使的刀和指使的人都在,一時之間氣氛凝固。

蒼白的臉上帶着明顯的脆弱,但卻又有種運籌帷幄,将一切拿捏在掌心把玩的感覺。

沉默半晌,才再次開口。

“之前留了記號,為下次再來做準備,只是這密林廣大,一時難尋了些。”

他說着,嘴角還扯出了一抹笑,撐着樹幹的手青筋略微暴起,在古老的楸樹之上是禁欲的體現。

葉重歌點點頭,将匕首收回,正眼看着他,沒有注意一旁白時泛白的手。

“什麽記號,一起找找總比他一個人找要放心。”語氣懶散卻讓人感覺到真摯。

孟煜本來也沒打算瞞着,她雖然沒有樓蕭寧那般值得信任,但也絕不會是那種反水的人。

她們二人,都是極致的心狠,樓蕭寧時把狠寫在臉上,提醒過你,但葉重歌就是一只笑面虎,她不會提醒你,只會慢慢侵蝕你。

只能成為暫時的朋友,才是最好的安排。

如孟煜所料,記號藏的很深,只是讓人沒想到的是這裏不止一條小溪貫徹到底,還有許多分岔。

之前沒有發現,是因為他們一直在随着主流走,沒有因為好奇心而走到別處,若是走到了恐怕這一兩日是走不出去的。

雨勢如破竹,兇悍無比。

冷白的手伸出去,僅僅一顆雨珠便砸的手心生疼,也不知道阿寧下水了沒有。

離開了沒有,又找到躲藏的地方沒有。

葉重歌想着,略有些憂心,手收回,在黑色的窄袖面前垂下。

外面就是小溪,雨嘩啦啦地砸在那水面之上,激起一圈圈漣漪,濺起小水花,砸落的瞬間像是蝴蝶的美麗,卻又轉瞬即逝。

水綠則深,水清則無魚,那水深且清.....

一聲悶雷響過,劃開了天幕。

身體發麻的情況已經過去,現在只是軟綿綿的沒有力氣。

她醒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周圍是一片漆黑,只有她身旁有着微弱的光暈,支撐着看見最上方的水波動蕩。

還沒徹底清醒的思緒聚攏,水波動蕩,那這是哪裏?

莫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樓蕭寧撐起身子,打量着這裏。

手上的傷口已經停止流血,只留下幹涸的血漬覆蓋在那猙獰的血漬上。

眨了眨眼,還是沒反應過來面前的情況。

秀眉微微蹙起,身上單薄的裏衣已經被打濕,若隐若現的身姿讓人發狂。

但這裏只有她一個人。

她記得自己似乎掉進了湖裏。也就是說她現在在湖底。

可這個湖底,沒有水。

手腕的佛珠被轉動,一雙好看的眼底都是摸不清的情緒。

波瀾不驚卻又似乎掀起了點不平,到最後眼波流轉什麽也看不見。

如她猜想的那樣,這下面有個屏障保護着這裏,但具體是怎麽做到的她無從而出。

腳底是柔軟的沙,周圍還有植物存活,看起來像是普通的高草?

樓蕭寧心一凝,站起身朝着那發光的地方走過去。

這是什麽?

心中疑惑着但面上不顯。

小小的蚌殼裏帶着點光芒,微弱的光照亮這個廣闊無垠的湖底,只能堪堪看見一點點湖光景色。

設置的屏障,是為了保護這個東西?

手指放松,不再轉動佛珠,走上前去似乎是要打開它探尋裏面的奧秘。

*

流舟宴的日子越來越近,但李疏星卻遲遲不出現。

這一病都病了好幾日了,但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楊司瑤坐在南玉飯閣的雅閣當中,只一個人呆坐,并沒有別的人出現。

除了李疏星,她好似沒有別的知心好友了,她一生病自己都找不到誰可以談心了。

嬌媚的臉上帶着淡淡的憂愁,秋日漸近,一身輕紗多少顯得不合時宜。

外面時不時傳來動靜,似乎是有貴女們過來小聚了。

她沒心思管他們,那都是些未曾嫁人的小娘子。

這兩日讨論的話題無非就是蒼王和譽王,而她這個曾經的齊王妃免不了被推出來做比較。

那若有若無的打量和輕蔑讓人不舒服,這不僅是恥辱更是嘲笑,她怎麽可能會忍下去?

隔壁傳來聲音,看來她們是坐到她旁邊的雅閣了。

她沒出聲,擺擺手想要離開,卻突兀間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常挽姐姐可知道那楊司瑤?這幾日她常常與我們聚會,那谄媚的模樣真是好些笑人。”

俏麗的聲音從隔壁傳來,帶着巴結和嘲笑。

她認出來這是誰的聲音了。

是之前常在她身邊巴結的侍禦史之女肖雨。

真是當面一套背面又一套,當初如何巴結她的現在又在如何巴結別人。

一時間怒火中燒,難堪與恥辱狠狠碾過她的心,實在是忍不住。

猛地站起身便要沖過去罵便被身旁的婢女給攔了下來。

“小姐何必與那些人計較,他們人多勢衆且還不确定有誰,大少爺說了近日裏不要您惹事。”

綠意越說,頭埋的越低。

大少爺還有老爺說了不讓小姐惹事,眼下這個重要的節骨眼上絕對不能出差錯。

若是小姐忍不住氣便讓她攔下,到時候回府自有他們罩着她。

雖然綠意不知道是什麽節骨眼也不知道出了什麽大事,但既然老爺都發號施令了那她就不能再讓小姐出事。

這樣想着,她攔住楊司瑤的動作更加堅定些。

她這番話點醒了楊司瑤,裏面不知道還有誰,他們人多勢衆到時候倒打一耙她一個人說也說不清楚,只能洩了這份氣。

綠意察覺到她的動作,趕忙後退一步跪下:“還請小姐恕罪,奴婢冒犯,若是小姐不高興奴婢可喚掌櫃的給咱們換間屋子。”

楊司瑤擺擺手,表示不必了:“我倒是要看看,這些賤人都是誰。”

她咬牙切齒的說着,回頭狠狠剜了她一眼,綠意的逾舉等回去再算。

“肖雨姐姐說的可不是嗎,她一個婦人也好意思整日與我們待在一處。”

“就是就是,敗壞了我們的名聲,也不知道我母親是被她灌了什麽迷魂湯了,竟然不嫌棄。”

“跟那種有悖人倫的人待在一起真是晦氣。”

有好幾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都是曾經巴結着她的人。

好啊,很好,這些賤人真是好的很。

閃電在雲幕中留下白印,撕碎了這烏雲。

雨淅淅瀝瀝的砸落在奔走的行人身上,像是被壓垮的稻草。

可這雨,落不到高樓之上的人,只會落到建造高樓的人身上。

她壓抑住怒火,準備繼續往下聽聽都有誰,卻沒聽到诋毀。

一道如沐春風的溫婉聲音響起,沒有帶着過多的偏見。

“未知全貌,不予評價。說到底,楊小姐也是個可憐人。若是各位覺得不舒暢不與她行走便是,何須背後說鬧,白白平添了怒氣。”

是當今皇後侄女,丞相府的嫡女——常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