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清脆的聲音回蕩在面攤,但卻不會引起多大的注意,周圍人依舊在談論自己的事,街邊吆喝的聲音也不曾截止。

白茶眨眨眼,将小姑娘喚過來再要了一份酒釀丸子。

開在市井裏的店鋪,就算不與周圍人來往,議論也總是不會少的,更有甚者連你開店的規律都能摸索出來。

比如幾時開門,幾時吃飯,什麽時候會出來幹什麽,潲水什麽時候倒。

“小妹妹,一份酒釀,多加些丸子,那個好吃。”她說着,一張無害的臉上滿是俏皮。

這叫人絕對想不到這樣一個壯似無辜的女子殺人時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甚至會研發出各種各樣殘忍淩虐的死法,被盯上不是死就是死,沒有第二個選擇了。

這幾年來四國中有不斷死去的貪官亦或者權貴,死相凄慘的基本上都是她的傑作。

黛青色棉衣的小姑娘趕緊跑過來,滿頭大汗澆滅不了熱情。

手中的筆在薄本子上刷刷記下她要的東西,在接觸的到桌上那一碗面時欲言又止,卻還是抵不過好奇問了起來。

“兩位姐姐為何不食這面,可是我家的陽春面不好吃?”

原本熱氣騰騰的面條已經凝成一坨,油脂在湯中漂浮着,肉幹也被泡得有些發白,看上去實在是沒有食欲。

雖然聞着還是很香,但吃起來口感絕對不算好。

這面顯然是一開始就沒被動過,甚至連蔥花撒落的位置都沒有變動。

小文顯然不知道這些,只是看着這面數量沒少又幹涸在那裏,能想出來點了不吃的原因只有一個不合口味。

可自家的陽春面是遠近聞名的好吃,便是連大理寺的大人也來吃過,都是贊不絕口的,是以才忍不住開口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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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文便是面攤老板的女兒,剛才開口詢問的小姑娘。

此話一出,笑吟吟的白茶卻是被為難住了,再看向樓蕭寧似乎并沒有作答的意思,她總不能當面說是因為自家主子想妹妹了,給妹妹過生辰吧?

那樣不就揭了主子的傷心事了嗎?

峰回路轉,不過瞬間她便想出了個解釋。

“我朋友原是給我點的,但是我來的太遲,到時面已經坨了,原本是出來玩樂的,若是吃上一碗幹巴巴的面壞了心情便不好了。我看你家酒釀好似也挺好吃的,不若便上一份酒釀好了。”

這般心思玲珑比白時高得多,若是換作是她可能便直接回答,或者冷不丁來一句“這跟你有關系嗎?”直接斷送了接下來探聽消息的機會。

短短幾句話解釋了原因還打開了話題,兩全其美。

就是她擅自将主子比喻成朋友這個嘛......她擡眼,悄悄瞅了瞅樓蕭寧的面色,一切正常,還倒了杯水給自己喝。

在心裏是朋友,但要始終明白這朋友之間是有一座橋。

這座橋是由主子建造,但後續是由下屬決定的,是一種警示也是一種責任。

他們可以相互舔舐傷口,并肩作戰,但這要是在一種前提下,當下屬把前路探好,後續才能是朋友。

橋斷了沒有信任也不會再是朋友了。

小文似懂非懂,但也大概能明白些什麽。

但如果是她,也許會等人來起了再一起吃。

總歸還是有些心疼食物的,這樣浪費。

随着白茶的話,小文的思緒也從這種情緒中擺脫出來,随之而後的是滿滿的驕傲。

她臉上綻放出笑意,如夏日裏的向陽花,美好而向往:“那是,我家的酒釀都是自家做的,酒也都是自家釀的,便宜又好喝!”

“可這樣不會太累了些嗎?我瞧着你家生意挺好的,每日這般多的人,為何不直接買酒還要自己釀呢?對面不就是一家酒肆?”白茶說着,轉身指了指身後的酒肆。

雖然沒什麽人但看着便有種置身竹林,月下品美酒的惬意感。裝潢不太複雜,但勝在簡雅,看這樣子也不是賣太貴的樣子。

順着手指的位置看去,小文撇了撇嘴,似乎不是很看得起對面。

“累是累了些,但這樣自力更生可不會遭人白眼。姐姐你們日後買酒可不要去那家,進去了不光是受人白眼,那兒還不讓你買酒呢。”

酒肆不賣酒?開在鬧市卻不願意随波逐流,甚至趕客,這麽久都沒有把柄,卻突然出現一個如此大的疑問,還真是奇怪。

樓蕭寧放下茶杯,那雙眼裏承載的情緒有了波瀾。

再次看向那家酒肆似乎是想就這樣透過去,看清楚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麽。

只是很可惜,她的視力再好也不可能看得清那般遠還有門隔着的內景,只能無端猜想,心中将這樣做的目的一一破解。

孟煜一走,蒼王便露了馬腳,這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實在是明顯。

但他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卻不得而知。樓蕭寧隐隐有猜想,但現在不能夠冒險證實,她需要一個明确的答案來确認心中所想。

“哈?酒肆不賣酒?這是個什麽道理?”白茶微微吃驚,又側過頭去看她。

那樣子落在小文眼裏便是找到了知音,便想好好與她說道說道。

雖說她只是個九歲的小姑娘,這面攤由爹娘慣着她只是偶爾來幫忙,但這也是自家的心血,是自己的面攤,怎可容人如此侮辱?

“啪”的一聲,手上紙筆被放置在桌上,小文撸起袖子,卻在瘦弱的手臂接觸到風的時候一個激靈泛起一陣雞皮疙瘩,又趕忙将袖子放下。

那張稚嫩的小臉上寫滿了不服氣和怨念:“這家店開了有一年多了,原先隔壁好幾個叔叔嬸嬸去他家買酒無一例外都是笑嘻嘻進去,而後垮着臉出來,在裏面受了不少的委屈。”

“這店主未免欺人太甚了些。”白茶附和道,聽她繼續說。

說着什麽我們不配喝他們的酒,人要有自知之明什麽的。說我們沒有自知之明,明明就是他們異想天開。想賣給達官貴人那他開到這裏來做甚?怎麽不去那東市,偏偏要來我們‘窮酸人家’開滿街的地方!”

小文最後一句話聲音大了些,惹得周圍坐落的食客分分注目,霎時間成為了這小小面攤的焦點。

她縮了縮脖子,抱歉地笑笑。

“小文,你在這兒做甚呢,還不快去幫忙!”

聞言趕來的中年男子面上雖然嚴肅,但只能看見嗔怪而不是恐吓。

小文身軀一震,連連應好,旋即又滿含歉意地看向樓蕭寧,又看了看還在等她下文的白茶,小聲說了些什麽,便又飛快地跑開去忙別的事了。

回過神,白茶看向面前的青衣女子,開口詢問;“這酒肆也太古怪了些吧。他們是想釣魚?可這東市哪裏來得魚給他們釣呢?”

剛才小文說這店如此蠻橫,是癡人說夢,但其實不然。

蒼王殿下都三番五次到來的店怎麽可能去不了東市而來這裏?

明明該低調,卻如此張揚。人言可畏一傳十十傳百的道理是個人便該了解,這樣的做法除了讓他們臭名遠揚便沒有別的好處了。

不過他們看在這裏本身便不圖好處,不是釣魚便是想要吸引什麽東西或者人。

白茶糾結着,還是有些看不明白這般操作,如此清奇的思路是個正常人都想不明白。

低調卻又張揚,明明可以以好名聲來博得關注,卻偏偏要臭名遠揚,落得個什麽好處都沒有的下場。

樓蕭寧看向白茶,她面上的神色很明顯能看出些端倪,再加上時不時嘆氣便看得出她實在不能理解這些人的思路。

二人緘默間老板端着酒釀便朝着這邊走了過來。

熱騰騰的酒釀若有似無勾着人腸胃,清甜的米酒香裏還混着蜜餞的甜蜜,一瞬間便打斷了這沉重的氛圍。

這次不是小文過來了,老板放下酒釀便離開了,也沒給他們問話的機會。

大人總是不如小孩好撬話的,更何況還是一個生意火爆的老板。

嘆了口氣,她把酒釀挪到自己面前,吹了吹便舀了一勺放在嘴中,還帶着熱氣。

才剛入口,便感覺到驚豔,白茶眼睛看着都亮了幾分,滿滿都是驚喜。

這酒釀也太好吃了吧!簡直是無法描述的美味啊!

這樣好的味道,這麽會做酒釀的廚子定然做別的甜食也好吃,若是在王府裏便好了,這樣每日心情都跟着好了不少。

她暗暗想着的同時,樓蕭寧也開口淡淡道:“魚不是已經上鈎了嗎?”

魚已上鈎,這個魚便是他們自己。

蒼王的行蹤是魚餌,吸引的便是他們,準确來說吸引的是譽王背後的盟友。

只是不知道,還有沒有別的魚跟着上鈎。

她從來不覺得孟煜只有自己一個盟友,就如同她不止孟煜一個一樣。

這背後還有人,但有幾人,是誰她不知曉。

手上的佛珠被轉動,清脆的碰撞聲在這吵鬧的街市微乎其微,可樓蕭寧還是能聽見,就好像完全屏蔽了這些雜音,專注于自身一樣。

其實從來不是她不知曉,是她不關心,也從不曾開口詢問過。

她不問,他不答,似乎除了奪嫡便再也沒有別的事可以讓二人說話。

曾經燥熱的心已經被平息,稍縱即逝,甚至連抓都抓不住,只能承受住莫名的痛苦,到最後可見得的少得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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