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白茶不知,卻也明白此時不是糾結的時候,更重要的是這個人到底是誰,他背後的主子又是誰。

身旁人扯了扯她的衣衫,見她沒動靜鼓起勇氣再用力,但這一回氣力有些大一不小心便撕下來一角。

衣衫撕裂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裏格外明顯,兩兩相望,只剩下蔓延開的尴尬。

二人下意識回頭看向院中,幸好人已經走了,這動靜也沒叫人發現。

白茶收回目光,不甚在意,只是從對方呆滞的注目下抽回那張輕飄飄的布料,而後塞入自己胸前,擺了擺手才低聲道:“你繼續在這兒守着,我去趟後山,若是半個時辰後我還沒回來,你便回去告訴主子,便說三年前揚州壁畫人出現,剩下的不用我教你了吧?”

她說完,便自院牆落下,只仰頭看向那黑夜男,見對方點頭才滿意離開。

掩蓋在樹叢當中,白茶速度加快,匆匆掠過,隐于樹影,藏于月色,一切來去自如,輕車熟路到閉眼都能找到路的程度。

後山靜谧,不會有人來打擾也不會擔心被人探聽到機密。

蘭落聲一襲白衣外披一件狐絨大氅,明明是如此珍貴的料子他卻将其制作地如此簡陋,對面俊美的男子笑意頗深,卻沒多說些什麽。

“自上次與蘭叔對弈過,再回去卻是很難找到有如此謀略的對手了 ,當真是索然無味啊,這不,子醪便又不問自擾了。”他說着,落下一子,聲音無悲無喜,略有些低啞。

竹林風景雖好,但涼亭四面透風,在這冬日裏着實不算是個好選擇,是以二人是在木屋後的閣樓亭下對弈。

蘭落聲只是笑笑,沒再多言,擡眸看向對面的男子,約莫二十三四,一襲绛紅錦衣難掩貴氣,腰間細細的束帶松散,墜下一枚玉墜,更襯得他面若冠玉,豐神俊朗。

黑子圍攻迅猛,不過幾個來回便将棋局逆轉,白子寥寥無幾參插在其中,更顯得可憐。

“我倒是遇到了個有意思的姑娘,只是不知子醪可否知曉她的身份。”他問着,卻不是個疑問句,很篤定他知曉些什麽。

紅衣男子一怔,骨節分明的手把玩着黑子,鳳眸擡起看向蘭落聲,人雖笑着眼中情緒卻是沒有多大變動,反而冰冷如這冬日一般帶不起熱情,叫人無端墜入深淵後才發覺自己身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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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袖帶起一陣風,白茶輕車熟路穿插在樹林當中,很快便摸索到了木屋處,卻不見得人影,只能瞧見庭院中一只龐然大物正跳來跳去追逐地上的小竹球,似乎是在玩樂?

她瞧着一時凝噎,這虎熊什麽時候回來的?既然虎熊在這兒那人估計便是在裏面談事了,白茶皺着眉,一時犯了難。

只是她該如何繞過這大家夥進去探查呢?

小姑娘皺着眉,手撐在下巴處嘆了口氣,随後又跟着換了只手,看向那木屋的目光裏帶着深思。

面前的虎熊跳來跳去玩的不亦樂乎,舌頭一甩一甩的,甩出一攤涎水還散發着死魚臭烘烘的味道。

白茶看着,眼睛一亮,頓時想到了個好主意。

既然他愛玩,那便好好玩玩吧。

“蘭叔這話是何意,子醪不過只兩次入時陽,如何識得那位姑娘?莫不是近日瑣事太多,糊塗了。”他說着,慢悠悠擡眼,整張臉上都寫滿了玩世不恭,似乎是真的不知道蘭落聲在說什麽。

“砰——”手掌打在石桌上,蘭落聲跟着站了起來,滿身的怒氣再也壓制不住。

那日與樓蕭寧對話的難堪再次湧上心頭,他深呼吸一口,那張儒雅的臉上難以恢複平靜。

“你當真以為我什麽都不省得嗎?在我眼皮子底下将人擄走,可還曾将你我約定放在眼裏?”

他說着,憤然轉身,看向遠處暮染煙岚,寒風拂面平息了怒氣,心中卻還是不能夠平靜。

“蘭叔說笑了,子醪一直都在遵循你我的約定啊。”對方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話鋒一轉,他又道:“倒是蘭叔您,與龍君還有如此淵源怎能不告知子醪呢?”

男子放下手中的黑棋,散漫地看向對方,眼底帶着嘲諷。

連自己的親外甥都能算計進去,利用自己姐夫的愧疚來做事,不過是抓了個偷聽的小賊卻還如此暴怒,沒有信任的合作,還能叫合作嗎?

良久,二人都沒有說話。

白茶蹲在牆後,耳朵貼近牆面,卻還是沒聽到什麽聲音,可自窗外看去又确确實實有兩個人在談話,怎麽回事?

她剛才見那虎熊玩的如此開心,便想了個招,将身上帶着的最後一只蠱蟲放下地面,等它自己鑽入那竹球當中自己動起來好吸引虎熊的注意力。

就差一點,就差一點她辛苦淬煉了那般久的蠱蟲便要被踩死巨大的熊爪之下,但還好最終還是成功了。

趁着虎熊跑到一邊玩樂,她便趕緊進來了,不過她進來的不是時候,就聽到最後那句 :“與龍君有淵源”這二人便不說話了。

誰跟龍君有淵源?是那白衣男子,還是那紅衣男子?

白茶百思不得其解,卻也只能繼續聽下去。

她沒動,還是貼合牆面,試圖努力聽見聲音,終于不知過了多久,對方再次出聲,是蘭落聲。

“這一層關系說與不說,又有何妨?我從未将他當成過姐夫,那個孩子自然也不會認,這一場奪嫡之争關乎你我前途,我自會慎重。”

“慎重?呵。”

他輕嗤一聲,心中将這句話反複咀嚼,到最後也不過還是嘲諷,“若真是慎重你便該明白那小賊留不得,而不是心慈手軟。”

他也跟着起身,不知從何處飄零下一片花瓣,純白的沒有任何雜質,上面還沾染着露珠,冬日裏竟還有花落,這後山還真是有趣。

紅衣男子站定,面上那副調笑終于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鄭重。

“人,我可以還給你們,但能不能找到,便看你們自己的了。”他說着,大步流星朝前方走去,恰好擦過白茶所在的那屋子。

眼神不經意對上那沒關緊的門縫,對上一雙驚慌失措的眼。

而屋內的白茶也剛好對上那雙冷若冰霜的眸子,一時發愣,卻趕忙反應過來,在對方推門進來前趕緊跳窗離開。

寧喻在對上那雙眼時便快速反應過來他們被人偷聽了,眉心皺起,大掌很快将門推開,裏面的景象一覽無餘,只來得及看見一抹煙色便什麽也看不見了,他快步走到窗臺處,卻什麽也沒找到。

寧喻便是與蘭落聲對弈的人,字子醪。

蘭落聲還沒反應過來,一切便都發生了。

外亭很大,連接了木屋中間的回廊,兩側便是屋子,一間是他自己生活的地方,另外一間則是留着,留給他心中那人的。

而寧喻推門進去的那一間在左側,也就是不常住人的那一間。

他心一沉,也跟着跑過去,看向半蹲着手中不知拿着什麽的寧喻,沉聲問道:“怎麽了?”

對方沒說話,只能他自己走過去看,對方绛紅的衣衫垂落在地,下袍處還繡着幾只幼虎圍繞着大虎嬉戲,上袍不過簡單祥雲圖案,不算是太複雜。

內裏帶有絨毛,也便不需要如息寧人一般在外披上大氅,看上去便像是穿着春秋時節的單衣一般,雖是好看,但總會叫人覺得有些冷。

蘭落聲才剛剛走過去,便見寧喻起身轉過來,臉上帶着若有似無的笑意:“蘭叔這兒倒還真是隐蔽,半年混進來兩個小賊,也不知被偷聽到了多少。”

他這話像是在嘲諷,但語氣卻很真誠,只能無端叫人覺得怪異,卻察覺不出些其他的。

白衣男子面色有些尴尬,不知是不是因為這一番話,但隐隐能看出些冷意,斟酌良久還是再次開口:“這件事我蒼蘭寺定要徹查到底,到時好給賢侄一個交代,但之前那小賊還請盡快告知位置,如何?”

他說着,接過寧喻手中的布料碎片,也沒等對方說話便自顧自地朝外走去,果不其然外面的虎熊早已經不見蹤跡,只留下一串深重的腳印朝着林中而去。

蘭落聲鐵青着臉,自懷中掏出一把骨哨,尖銳悠長的聲音傳入不遠處正沉迷于玩樂的虎熊耳中頓時擡起頭來,圓溜溜的虎眼和碩大的身軀形成對比,他朝天哀嚎一聲,撒丫子便朝木屋所在而去。

厚重且大的虎爪落地又揚起,帶起無數灰塵,隐蔽在這樹林當中不透氣,更是讓人不自覺咳嗽,熊也不意外。

虎熊一躍,幾乎與木屋持平高度,卻在落地的一瞬間有過猶豫,似乎是有些懊惱剛剛忘記拿走竹球。

看着面前帶着怒意的主人,再往後看看被自己遺忘的小球,圓溜溜的眼睛來回轉動,最終還是轉身朝着樹林而去。

舌頭因為疲憊不自覺吐出,随着它縱身一躍将兩三顆本就岌岌可危的小樹撞到在地,無端生起許多木屑與灰塵。

虎熊落地銜起竹球,迷惑地看了眼前方不過巴掌大小的女子歪頭,身後的哨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急切,他還是轉身離開,只留下心有餘悸的白茶不斷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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