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常挽那句謊話說得太真,連她自己都相信了。

但其實不是這樣的。

女子一步一步走着,繡花裙擺下沒有沾染上多大的泥污,頭上步搖只随風自然輕晃,不明顯。

若是不靠近看是看不出來的,這足以見得她的禮儀到底有多好,俨然是個貴女。

似蘭的長公主,在息寧。

她按耐住心中久久未曾消散的震驚,擡起眸子,背後的冷汗已經浸透裏衣。

楊柳拂衣,思緒回到一個時辰前。

自昨晚那件事後她便輾轉反側一夜不得安眠,才将将辰時一刻,她便再也按耐不住,匆匆出門去了譽王府。

她自然知曉譽王不在,但有一個人在。

而她現在要做的便是去找那個人,談一件事。

手拂上頭上的白玉步搖,珠子不大但卻出奇的大小顏色一致,馬車搖搖晃晃連帶着一動不動的身姿也跟着晃動。

以息寧這個王權至上的制度,不會允許李疏星進入皇家的,她想若真是如此,也許能給她一個利用的機會。

丞相府的千金,雖說與蒼王定過親,可一沒出閣二未嫁娶,是最好的掩護。

她擡起眼眸,車廂內的虎皮柔軟,卻不及野心來的更包容。

她只要皇後的位置,別的,什麽也不要,她也根本就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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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盼望這一次能如自己所願便好了。

晨光昳麗,萬千彩雲流轉天際,是冬日裏難能一見的震撼,這樣好的天氣最是适合出行。

樓蕭寧着淺藍色對襟袖衫,下裙顏色稍淡些,外面一件月白色大氅顯得整個人清麗脫俗。

蒼王既然抛出了魚餌,再不去就不合适了,更何況這段時間越來越緊了,她需要快速解決息寧的事,好回似蘭。

左眼一跳,似乎是有什麽不好的事發生,但她沒在意。

雖是冬日,但舒寧閣卻不甚蕭條,反而有着冰透清冷的美感。

院中女子款步走來,沒有太多的表情但卻總能叫人不自覺收回目光,不願意玷染那樣的美人。

手腕上的佛珠轉動,她擡眼,門口的人皆身着紫衣,站定如松一動不動。

樓蕭寧并不打算帶他們去,相思閣的人自然是不能露面的,相思閣閣主已經回了蜀南,她自然也借用不了這個名頭,再用相思閣的人未免有些惹人生疑了。

這場會面,她打算一個人去。

垂下眸子,寒風吹來拉回思緒,她已然走到了門口。

“若是有人拜訪,直接帶回舒寧閣便好,那裏自會有人接待。”

樓蕭寧側臉,看向一旁的管家囑咐道,聲音淡淡叫人聽不出來什麽情緒。

昨日風如景帶着樓蕭月離開,但就這幾日的舉動來說,她可不覺得風如景會就這麽離開。

他一定會回來,至于回來做什麽,便不知曉了。

“是。”管家說着,低垂下頭回答道,馬車響動,帶起些輕微的聲音,這之後便是遠去的聲音,再擡首已經不見了蹤影。

雖不知道疏星姑娘這話是什麽意思,又有誰來,但做下人的照做便是了。

殿下可說過若是他不在,一切都要聽疏星姑娘的。

約莫四十的中年男子面上溝壑深重,卻不乏精明與和藹,總歸看上去便知曉是個好管家。

樓蕭寧馬車剛走,常挽這廂便跟着到了蒼王府,管家甚至都還未曾進入王府,便又停下,微微怔愣片刻後還是跟着上前,不知心中在想什麽。

疏星姑娘前腳才剛離開,後腳所囑咐的人便到了?

這其中巧合由不得人深思,卻也不得不跟着上前去。

松蘿坐在常挽對面,規矩着也一動不動,直至馬車停下在王府門口,她才跟着下車搬了凳子準備讓常挽下來。

他們要過來的事沒有告訴過別人,但這管家卻已經停留在這兒了,看樣子是要迎接他們,松蘿看着心中疑慮不斷面上卻沒有表現。

思緒收回,只專注于面前的車廂。

“小姐,譽王府到了。”她說着,聲音卻逐漸減小。

車門被打開,常挽閉眼端坐在內,直到松蘿又喚了一聲才再次睜眼。

不再複從前的清明,眼中還帶着迷茫,似乎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要這樣做,但很快,她便又堅定了下來。

愧疚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值錢的東西,愧疚也改變不了蒼王坐不上這個位置的事實,只有譽王才能幫她走到那個位置,擁有更多的權利,坐上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只有權利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一個人如果想要讓野心得到滿足,那勢必就要抛棄一些東西,而現在她很明确自己想要什麽。

小門被打開,冷風瞬間倒灌,常挽偏頭,在見到那門口的人時略微一頓,卻還是拿起手邊的帷帽戴上,遮蓋住清麗的面龐。

不管有沒有人在,她都不能讓旁人知曉她來了譽王府。

未來的蒼王妃去譽王府,這着實不算是一件什麽好事,更加容易落下把柄。

才剛剛走到門口,松蘿還未說明來意,便見眼前人恭敬一鞠,開口道:“還請二位随我來,姑娘說了若來人直接在舒寧閣等候便好。”

常挽眉心一跳,面上還有些凝重,卻沒表現出來:“那便有勞了。”

聲音清淡卻有禮,讓人很容易對這個還未見過面的女子産生好感。

亭臺樓榭,山石嶙峋,曲徑幽深。

她也曾去過蒼王府,雖不是金黃滿地卻也算得上是奢華,可面前的府邸卻如此清簡,只是清雅,甚至還比不上常府。

自進門到現在也沒遇見多少人,頂多二三內侍侍女匆匆而過,常挽在心中暗暗記下,還未等她在心中有個了然便突兀到了舒寧閣。

“這兩位是疏星姑娘的客人,既然你在此那我也不便再多留了。”

管家看向面前的紫衣男子,微微颔首,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了。

這疏星姑娘深居簡出,也不太愛在王府走動,但殿下曾言見她如見自己,管家就是再有話也不敢多說了。

除開常見的白茶,桂枝梅枝三位姑娘外,倒是未曾見其他人來過,頓了頓似乎又想到些什麽,白時姑娘倒是許久未見了。

不過前兩日突兀來了一批人,守着舒寧閣,剛開始還會有些疑惑,可見得多了便也習以為常了。

常挽将二人動作盡收眼底,眼底閃過一抹沉思,卻還是沒妄下結論,直到真正走進去,才猛然發覺些不對勁。

這舒寧閣與王府格格不入,奢華盡顯不帶一絲隐藏,随處花草便已經珍品,更遑論其他。

但終究還是什麽也沒說,只默默站定在身後。

“疏星姑娘,不在嗎?”眼瞧着管家要走,常挽趕忙開口詢問。

管家詫異看她一眼,還以為她本就知曉,沒想到.....

“姑娘剛走,也沒說何時回來。只言若有人上門便帶過來。”

他言簡意赅,上下打量了兩下常挽和身旁的松蘿,便又開口道:“這是疏星姑娘身邊的人,若是小姐不适可去裏屋喚梅枝和桂枝。”

“即是這樣。”常挽喃喃道,而後看向面前的管家又說着:“那我便在舒寧閣等一會兒,若是疏星姑娘還未回來我便先回去了。”

管家點點頭,朝裏望了望,什麽都沒瞧見也便只能先行離開,只剩下常挽主仆二人留在原地面面相觑。

松蘿看着,也有些不明所以,難道說這李疏星如此神通廣大,還能猜到小姐來找她不成?

将思緒甩出腦海,再次看向常挽,隔着面紗什麽也看不真切。

常挽回神,想來李疏星不是在等他們,是在等別人。

看向一旁的紫衣男子,她微颔首,帶着松蘿走了進去,邊走還邊說着些什麽。

“松蘿,若是一柱香後李姑娘還未回來便提醒我一番,明日等人回來了咱們再來,知曉了嗎?”她淡淡說着,目不斜視。

“是。”

這裏太大且太複雜,處處靜谧掩蓋在翠竹之後,中間回廊幽深,一直連接到主房。

她沒發現有地方是主會客的地方,腳步躊躇不絕,也沒發現管家所言的兩個女子,偏天突有烏雲,這架勢似乎是要下雨。

猶豫不決間還是松蘿先開口:“小姐,若不然咱們先進去吧,若不然被淋濕了就不好了。”雖然現在還沒下雨,但進去躲躲也好過冒雨進去。

一個江湖女子能有什麽秘密,況且還是她叫小姐來這兒等她的。

猶豫不決間悶雷聲響,常挽看着也沒再猶豫,匆匆往主房跑去。

推開門,滿室清香。

如同李疏星身上的味道,很淡很淡,淡到讓她覺得他們不是一類人。

垂下眸子,松蘿正站在門口守着,似乎是在看天。

不知道為什麽,左眼跳的越來越離開,她上下打量這屋子,并沒有發現什麽特別的。

只是視線落在一方尾琴時,呼吸一頓。

江湖女子,也會撫琴?

倒還真有些有趣。

她取下帷帽,随意放置在桌上,規矩坐在凳上沒有多餘的動作。

只是眼神還是不自覺被那尾琴吸引,那琴的樣子有些面熟,但她記不太清是在何處見過了。

不知道為何,心中有一道聲音在不斷敲打,似乎是想要她過去,看看那尾琴,仔細看看。

她不是個喜好偷看別人東西的人,但不知道為何就是鬼迷心竅走了過去。

琴身流暢,那種百年古韻是無論怎麽掩蓋都掩蓋不了的,常挽不自覺伸手卻還是沒碰到那琴身。

她曾見過這把琴,在琴師給的書上。

腦中弦繃緊,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似乎是為了确認些什麽,她蹲下身小心将琴翻起,“枯木鳴鸾”四個字大氣恢宏,不像是息寧的文字。

腦中嗡的一聲,常挽面色慘白,快速後退兩步直到退無可退還沒能緩過神來。

屋外傳來聲音,是尖細的女聲,很稚嫩,但足以拉回她的思緒。

“你在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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