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飲酒
第52章 飲酒
最終寧雲簡還是答應了崔幼檸。
只是第二日清晨, 她雙腿發軟走路帶顫,是被寧雲簡抱上馬車的。
因此中午用膳時,她并未下馬車, 只命肖玉祿将驿站的吃食送過來。
此番南巡兄嫂都在, 這兩位都是端方守禮之人,若叫兄嫂看出她被寧雲簡折騰到走不穩路,那她日後當真不必再見人了。
思及此處, 崔幼檸立時偏頭忿忿瞪了眼身旁那個正為她夾菜的男人。
“瞪着朕做什麽?昨夜阿檸不是也挺受用?”寧雲簡輕笑一聲, “用完朕了就翻臉不認人?”
那時她吟聲嬌.顫,難耐到連圓潤小巧的足趾都用力蜷起, 足尖泛着淺淺的粉。
見到這樣的阿檸, 他只覺魂魄瞬間從頭頂飄了出去,四肢百骸都被火燒灼, 如何能停得下來?
崔幼檸氣得俏臉緋紅,生了會兒悶氣, 嘟囔道:“好好一個克己複禮的君子, 經人事後竟就變成這副模樣……”
寧雲簡眉心跳了兩跳, 涼涼開口:“阿檸認命罷。誰叫阿檸當初招惹了朕, 即便你一朝反悔,朕也定不會放你走。”
崔幼檸低頭默默扒飯,才吃了兩口就被寧雲簡擡起下颌。
天子臉色鐵青, 眼中卻暗藏着一絲緊張不安:“你真後悔嫁朕了?”
崔幼檸一怔。
他在想什麽?
“沒有。”她擡眸望向寧雲簡,神色認真而溫柔, “我永不會後悔嫁你。”
寧雲簡除卻有些時候不知節制外,再挑不出半分毛病了。況且即便是在寧雲簡最混賬的時候, 他頂着這張俊美無雙的臉,用這副健碩偉岸的身子欺她, 崔幼檸也生氣不起來。
十五歲到十八歲那三年像場噩夢,即便非她所願,寧雲簡也确實是因為她才遭受了那些苦難。
可寧雲簡從頭到尾都沒有放棄過她,那三年裏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狠心惡毒,寧雲簡卻一直堅定不移地朝她走來,在南陽重逢後,即便起初不知道真相也選擇原諒她,決意帶她回京,娶她為後。
此生能遇他嫁他,崔幼檸很歡喜。
寧雲簡怔怔看崔幼檸許久,忽地勾了勾唇,端着玉碗往她那邊再挪近了些,緊挨着她的嬌小身子一起用膳。
午膳過後,一行人休息了小半個時辰便又繼續趕路。
崔幼檸有些想哥哥,期間生出請兄嫂進來與他們同乘一段路的想法,被寧雲簡無情駁回。
她有些不解:“這架馬車寬敞舒服許多,咱們四人一起說笑解悶,不是更熱鬧麽?”
寧雲簡眼神複雜地瞧了她好半晌,方幽幽道:“孟懷辭有你這麽個好妹妹,真是幾世修來的福氣。”
“……你為何嘲諷我!”
“沒有,是誠心誇你。”寧雲簡将崔幼檸攬入懷中帶着她躺下,扯過薄衾蓋在自己與她身上,“昨夜你我都沒睡好,歇一會兒罷。”
崔幼檸被他緊緊擁在懷裏,困意浮上眼皮,乖乖将手臂搭在他腰間,閉目安歇。
半夢半醒間,寧雲簡低沉的聲音在近側傳來:“阿檸。”
她閉着眼“嗯”了聲。
“你當真永不後悔嫁我嗎?”
崔幼檸往寧雲簡懷裏鑽了鑽,嚴絲合縫地與他相貼:“嗯。”
寧雲簡心滿意足地笑了笑,緊擁着她入眠。
後頭那架馬車中的孟懷辭此刻卻笑不出來。
方才驿站的李大人設宴招待,席間他飲了一杯對方敬的酒。
孟懷辭知曉這李大人一向馬虎,誰知這厮竟能馬虎到連酒都能拿錯。一杯酒下肚沒多久,他渾身就詭異地燥.熱了起來。
李大人吓得臉色蒼白,立時行禮告罪,支支吾吾地說錯拿了暖情的酒,抖得跟篩糠似的哭求他原諒。
孟懷辭見他當真不是故意的,按了按眉心,終是沒有發作,沉着臉回了馬車。
但回去之後,在那封閉的空間中與宋清音獨處,孟懷辭只覺自己更難受了些。
他忍得連雙眼赤.紅,呼吸粗重,目光凝在為自己把脈的妻子身上,半瞬也舍不得挪開。
宋清音收回搭脈的手,蹙起的細眉松開些許:“的确只是暖情酒,疏解之後便好了。”
孟懷辭聞言心跳如雷,低垂眼簾不敢再看妻子一眼。
宋清音輕聲問他:“很不好受嗎?”
孟懷辭呼吸一滞,頓了頓,低低“嗯”了聲。
宋清音猶豫片刻,擡手欲解裙衿。
孟懷辭餘光瞥見妻子動作,心頭一跳,連忙伸手按住:“不必!”
他唇瓣緊抿,壓低聲音道:“外頭有很多人。”
禦駕南下,随行侍衛頗多,這架馬車外面左右都是人,陣陣馬蹄聲清晰可聞。
若聽見他們夫妻歡好,侍衛們雖嘴上不敢說什麽,但心中是何作想就不得而知了。
這種事情被嘲諷謾罵的多是女子。宋清音是神女臨凡,豈可被人用污言穢語侮.辱。
宋清音見他已然這般痛苦,卻還能堅守君子道義,心中不由生了幾分波瀾。
她思慮須臾,伸手解開孟懷辭腰間玉帶,探入那端肅齊整的緋色官袍之下。
孟懷辭悶哼一聲,渾身血流下湧,眼眸晦暗幽深,怔然看着宋清音。
“這樣應也能疏解。”他聽見小妻子輕聲問他,“夫君要嗎?”
心神恍惚之下,宋清音的聲音傳到耳中也顯得模糊飄渺,仿佛響在幽谷之中,回聲綿長,久久不息。
孟懷辭纖長的睫羽重重一顫,緋色漸漸攀上他的耳尖,許久都未開口回答。
宋清音既是醫者又是妻子,自然不能眼睜睜看他憋着,雖未得到回應,但全當他是在默許,立時開始動作。
但宋清音從未做過這種事,也未學過練過,又見它愈發奇偉駭人,心中難免慌懼,便越來越不得章法。
燥.熱難疏,孟懷辭終是忍不住握住宋清音的手,親自教她。
“原來夫君自己就會,那就不需我了。”宋清音也覺自己在幫倒忙,見狀大大松了口氣,立時就要收手。
不,不要松開。
孟懷辭眼眸發.赤,口中低.吼一聲,用力攥住宋清音的手,不讓她掙脫。
昔日清冷出塵的朝廷次輔,此刻全然像是變了一個人。
望見孟懷辭眼中絲毫不加掩飾的磅礴慾.念,宋清音雪嫩的臉一點點染上霞色。
窗外都是人,酥麻歡愉與羞恥興奮并生,孟懷辭只覺蝕骨銷魂,低.吟聲愈發難抑。
這樣下去,外面的侍衛定會聽見。
孟懷辭眸光一暗,看着宋清音嬌嫩的唇瓣,低頭吻了下去。
宋清音知他所想,便沒有推拒,縱然被吻得頭暈發軟,仍是克制着不發出聲音。
孟懷辭額間沁出汗,呼吸粗重急促,卻仍未疏解出來,煎熬之下離開宋清音的櫻唇,啞聲喚她名字:“音音……”
宋清音見孟懷辭難受成這樣,擔憂地用帕子為他揩汗,溫聲應道:“怎麽了?”
孟懷辭動了動薄唇,艱澀開口:“能……對我說些好聽的話嗎?”
好聽的話?
宋清音沉吟片刻,聲音中帶了幾分尊敬:“大人瓊枝玉樹,高門翹楚,十七歲六元及第,二十歲官拜次輔,為政五年政績卓著,是朝中最年輕的重臣……”
“不是這些。”孟懷辭閉上雙眼,“我不要聽這些。”
宋清音愣了愣:“那夫君要聽什麽?”
孟懷辭喉嚨一哽,久久凝望着她,眸中是濃重的委屈與乞求,眼角微濕,不知是因為暖情酒還是別的什麽緣故。
宋清音與他對視片刻,心有所悟,猶豫掙紮須臾,唇瓣動了動,輕聲開口:“夫君,我喜歡你。”
孟懷辭眼眶驟然變紅,渾身都在微微發顫,近乎不敢置信地看着宋清音。
宋清音擡起那只空閑的手撫摸他白皙的俊顏,粉嫩的唇瓣張張合合,繼續說道:“我很慶幸那時中了媚藥後,恩人是将我丢在了夫君床.上,而不是別的男人屋中。”
手中所握忽地動了動,下一瞬,蘭麝傾瀉,靡香四溢。
宋清音瞬間僵硬,仿佛凝固成了一尊玉觀音。
孟懷辭目光渙散,緊緊擁住宋清音,眼眶紅得厲害,近乎瘋狂地低頭不停親着她。
苦苦壓抑多年的情愫似要沖破這具如玉皮囊。他再難自持,只想身體力行地告訴宋清音,自己有多喜歡她。
“別……”宋清音艱難地用那只幹淨的手去推他,“小心蹭到官袍上。”
孟懷辭理智回籠,垂眼見妻子手上裙上都染了他的氣息,眸光頓時一暗。
他掩下眼底翻湧的情緒,捉住宋清音的手,用帕子為她仔細擦淨。
這樣白皙柔軟,小巧可愛的一只手,瞧上去沒什麽力氣,甚至只能勉強握住他,卻能輕而易舉将他掌控在手心。
那些東西又多又濃,擦起來需要些時間。宋清音玉顏通紅,不敢看他。
衣裳也需換一件了。孟懷辭知趣地背過身去,待宋清音換好後,便伸手将側窗打開,散一散馬車中的氣味。
馬車內的氣氛尴尬而曖昧,兩人靜坐無言。
一個時辰後,車隊停下歇整,不多時外頭傳來崔幼檸嬌柔的聲音:“兄長,嫂嫂,我能進來與你們說說話麽?”
宋清音臉色一僵,忙仔細嗅車內還有沒有氣味。
“莫怕,已散得差不多了。”孟懷辭輕聲安慰,“況且我妹妹鼻子不靈,聞不出來。”
宋清音卻愈發心慌:“陛下定然聞得出!”
她聲音發緊,語氣篤定,害怕得臉色蒼白如雪。
可為何要怕呢?
他們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就算被陛下聞到猜到,又有什麽妨礙?
孟懷辭心中妒意與酸澀難過齊齊翻湧,幾乎要将他吞沒。
他閉了閉眼,躬身下了馬車,目光掃過對自己彎眉淺笑的妹妹,落在玉冠華服、芝蘭玉樹的妹夫臉上。
他這妹夫确實好看,确實出衆,還是大昭最尊貴的郎君,難怪能讓音音多年念念不忘。
寧雲簡被大舅哥這一眼看得發毛,細瞧孟懷辭臉色,頓時心裏一咯噔,還不等孟懷辭行禮便立即扯了扯身側妻子的衣袖,鎮定道:“阿檸,朕突然有些頭疼……”
崔幼檸一驚,忙伸手去扶他:“怎麽回事呀,還好嗎?”
“不大好。”寧雲簡蹙眉扶額,似在強忍不适,“阿檸扶朕回去歇歇罷。”
崔幼檸當即應下,又看向自己兄長,歉然道,“哥哥,我先扶陛下回馬車,晚間到莊子上了再與你和嫂嫂一同用個晚膳。”
寧雲簡眉心跳了兩跳,這回是真頭疼了。
孟懷辭頓了頓,點頭應了句“好”,爾後擡袖行禮,聲音中聽不出什麽情緒:“恭送陛下,恭送娘娘。”
崔幼檸攙着寧雲簡步步往回走,擔憂道:“是不是前些日子忙壞了?等會兒叫太醫過來幫你瞧瞧。”
寧雲簡偏頭看着天真嬌美的妻子,無奈而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發:“不必,阿檸陪我坐一會兒便好。”
他堅持不讓太醫過來,崔幼檸只好幫他按揉頭上穴位,邊按邊疑惑道:“兄長今日臉色好像不大好,也不知是怎麽了。”
這邊她幫寧雲簡按揉腦袋,那邊寧雲簡便幫她揉手腕。
“有嗎?”寧雲簡聽罷擡起眼眸,淡淡開口,“可能他昨日也跟朕一樣沒睡好罷。”
“……”崔幼檸氣得拍了下他腦袋,“我兄長就算真沒睡好,也定然是因憂心南方災情而致,怎會與你一樣混賬無恥!”
寧雲簡冷哼一聲:“他混不混賬只有你嫂嫂知曉,你又如何得知?正如朕那幾個庶妹也個個都覺朕霁月清風,清冷自持,這世上只你一人罵朕無恥。”
崔幼檸愣住,呆呆看着寧雲簡,竟覺他說得頗有道理。
寧雲簡垂眸見崔幼檸一副天塌了的模樣,不禁笑了出來,将她抱起放在自己腿上,低頭吻了過去。
他對阿檸瘾重,無時無刻不想抱她吻她,喜怒哀樂皆系于她一人之上。
尤其此刻坐在馬車,總讓他想起去年從南陽回來的那段日子。
那時蠱毒未解,阿檸為幫他緩痛,伏于案前,任他采撷索取。
有時馬車滾過石塊,車身震晃,他與阿檸都瞬間戰栗發顫。
得容她緩一緩。
寧雲簡克制地閉上眼,細細吻着自己心間愛甚的女子。
晚間用膳時,崔幼檸并未去找兄嫂。
被寧雲簡問緣由時,她低頭道:“柔嘉和褔嘉每每要來找你這位兄長,你面上雖不顯,心裏卻嫌她們礙事。我兄長若真如你喜歡我一般喜歡嫂嫂,應也更願與嫂嫂多些時間獨處。”
寧雲簡靜靜看妻子許久,正欲出言安慰,卻見妻子忽地昂起俏臉,眼眸晶亮:“我兄長冷冰冰的,嫂嫂涼絲絲的,他倆的感情真會熾熱如火嗎?”
“……”他給崔幼檸碗裏夾了塊鵝肉,“吃你的飯。”
*
一行人廢了十日終于到了此番受災最嚴重的明州。
國君不顧自身安危親自前來督查赈災事宜,百姓感動不已,民心大定。
上任皇帝也曾南巡過,但所去之處都是富庶安寧之地,南巡只為享樂和揚君威。當今聖上是大昭第一位仁君,平定西疆,震懾北境,日夜勤政,愛民如子,從那時尚是東宮太子開始,所思所慮就都是為了江山和民生。
崔幼檸聽着外頭百姓的歡呼聲,擡手掀簾,見數以萬計的百姓圍在道旁,恭恭敬敬朝禦駕跪地叩首。
她偏頭看向身側正蹙眉翻閱一本治水策論的寧雲簡,不由有些恍惚。
她雖不參政,但也知寧雲簡做了許多實事。他登基這兩年,百姓的日子過得比太上皇執政時好上許多。
但此刻頭一次親眼目睹他究竟有多得民心,崔幼檸仍覺震撼。
寧雲簡感覺到崔幼檸的目光,擡眸看來,一與她視線交纏,那雙寒潭般的眼眸瞬間有了溫度和光彩,他的唇瓣也在下一瞬貼來。
“阿檸又勾朕。”待這個吻結束,寧雲簡用指腹摩挲她的臉頰,啞聲開口。
崔幼檸瞪大了杏目,氣笑道:“我只是看了你一眼!”
“就是勾朕。”寧雲簡啄了啄她的唇,眉眼中盡是歡喜,“你方才看朕看得失神了。”
崔幼檸無奈一笑,将頭轉回去,繼續看着窗外的人群。
馬車穩穩前行,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與那人對視的瞬間,她驀地怔住。
沈矜?他來這裏做什麽?
她緩緩将簾布放下,再未往外看過一眼。
一行人在知州府落腳。此後數日,寧雲簡與孟懷辭忙于督查赈災事宜與商議治水之策,崔幼檸與宋清音忙于安頓救治災民。
見崔幼檸屈尊陪自己為受災的女子診治,宋清音不由心生感激。
崔幼檸貴為皇後,往那兒亭亭一立,那些閑言碎語立時消失得一幹二淨。
不過也有不怕死的,躲在災民中嘀咕了句,雖不敢明着說,但話中之意卻顯而易見。
女子行醫被人視作下九流。宋清音聽習慣了,只左耳進右耳出,不願計較。
身旁的崔幼檸卻立時吩咐人将其拖出去杖責。
宋清音愣了愣,忙開口相勸,卻見這個一向溫和的夫妹此刻眸光清寒,肅然對自己說:“若想讓女醫的地位高些,便不能時時忍着。要是連你我不硬氣,旁的女醫如何敢反駁那些惡言惡語?一旦聽見有人膽敢出言不遜,就該嚴懲。”
“可陛下與次輔大人一向仁善,若娘娘與臣婦杖責受傷災民,傳出去終歸不大好。”
“沒什麽不好。我是皇後,嫂嫂是次輔夫人,若有言語冒犯你我之人,就是賜死也使得。”崔幼檸淡淡道,“若嫂嫂只想做一個好大夫,便繼續無私為病人救治,即便病人出言辱罵也救其性命;可若嫂嫂真想做這為天下女醫開道之人,對侮辱女醫的雜碎便須心狠些,該動用權勢壓迫懲治就果斷動用。”
崔幼檸低聲道:“此番事了回京後,陛下會下旨增設女醫堂,并頒令廣選女醫編纂婦疾醫書。但在此之前,你我需為此造勢,讓世人知曉,女子在外抛頭露面為人行醫并非是什麽丢人現眼之事,畢竟尊貴如連你我都在此行醫診治。此後推行政令,便會簡單順利許多。”
這只是開頭。
先提升女醫地位,再到行商、科舉,讓女子走出宅院,有自己的一番天地。
雖很難讓女子與男子地位對等,但地位每高一寸,女子就會舒心一寸;高一丈,女子就會舒心一丈。
多數男人不會願意見到女子抛頭露面,甚至連女人都會恥笑質疑,所以開這條道,本就是要見血的。
宋清音怔怔許久,忽地一笑:“臣婦還當娘娘十五歲後性子就變了,沒想到還能見到您昔日的模樣。”
那時盛京都說崔氏嫡幼女被寵得無法無天,旁的貴女必須學的女紅,她不喜便不必學。喜歡習武,便拿起刀劍同沈家一同練;喜歡軍營,便扮作男兒模樣跟着熠王殿下進去。
當年的崔氏嫡幼女,因為有崔府和熠王庇護,所以活得潇灑随性,是京中貴女最厭惡也最羨慕的存在。
崔幼檸聞言出了會兒神。
自與親生父母相認,她便未再回過崔府。
寧雲簡深厭崔府,但仍留了崔府所有人的性命,只奪去官位,驅逐出京。
不過崔府樹敵頗多,當初權勢正盛時自是不會有事,後來寧雲簡登基,崔府同熠王府一同落魄,仇敵便終于有了機會下手。
寧雲簡登基的第一年,以為她死在大火中,看在她的面子上保了崔府一年,後來得知崔府對她下蠱,又非她的血親,便不願再出手相護。
是以崔家人出京城沒多遠後便遭了暗殺。
崔幼檸垂下眼眸,不再去想。
晚些時候她與宋清音上了回知州府的馬車。收治災民的棚子離知州府有些距離,途中需經一片山林,前些日子寧雲簡與孟懷辭天天都會過來接她們回去,但今日這兩個男人去了瞧被大水沖垮的堤壩,趕不過來了。
不過有二十個禦前侍衛和十個影衛護着她們,一般情況下不會出事。
除非是像現在這般,數百流民打扮的人朝馬車沖來。
兩個侍衛立時策馬趕去堤壩禀報寧雲簡,其餘人紛紛拔刀護于車前。
崔幼檸眼見那群人數量太多,侍衛定然擋不住,不由暗道不好,取下馬車側壁上挂着的寶刀,又遞給宋清音一把匕首給她防身。
宋清音攥着匕首呆呆看着這個看上去如一朵白瓣牡丹般嬌嫩脆弱的姑娘走到車門前與女影衛一起揮刀猛砍,每一刀下去都是一條人命。
皇後娘娘……也太勇猛了些……
待稍稍砍出一條血路,崔幼檸與女影衛立時駕着馬車奔逃。
崔幼檸心知這群人絕不是什麽流民,哪有流民敢對皇後和次輔夫人下手的?
侍衛已去報信了,只消撐到寧雲簡過來便好。
可行至山林,林中竟又出來一撥賊人。
崔幼檸暗道這回怕是要折在這兒了,一邊殺敵一邊想着:不知寧雲簡和兄長趕到此處後見到她與嫂嫂雙雙喪命于此,會不會瘋掉?
正絕望着,眼前忽然閃過一道緋色身影。崔幼檸已經殺迷了眼,下意識揮刀過去,卻被那人迅速擋了回來,然後她看見那人轉過身來,唇紅齒白,眉目如畫,美得不可方物,臉上的瑕疵只有眉心那一塊指甲蓋大的疤痕。
“崔幼檸——”那人臉色鐵青,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砍我?!”
崔幼檸被他吼得抖了抖:“沈矜?”
沈矜迅速打量崔幼檸一眼,見她身上并無傷口,方臭着臉轉回身去揮劍殺敵。
青年身姿矯健、面容昳麗,出招利落,揮劍果決,铮铮劍音響徹山林,銀光所及之處鮮血四濺。
崔幼檸呆呆看他片刻,然後回頭看了眼車內的宋清音,突然悟了。
待沈矜踢開最後一個賊人,提劍朝馬車看來,崔幼檸立時跳下去走到他面前。
沈矜不期她突然走近,下意識将帶血的劍往身後一藏,冷聲道:“做什麽?”
“有話問你。”崔幼檸擡眸看着他,“方便麽?”
沈矜握劍的力道緊了緊,靜了須臾,往二十丈遠處的一株大榕樹走去。
女影衛在後頭朝提刀跟上沈矜的崔幼檸喊道:“娘娘!”
“本宮去去就回。”崔幼檸回頭看她一眼,“你在原處等我。”
女影衛一瞬不瞬地盯着兩人的動靜,餘光瞥見陛下和孟次輔恰在此時帶着人趕來,立時心頭一跳。
這株榕樹需三人牽手才能圈住樹幹。崔幼檸與沈矜站在樹後,那邊的女影衛便瞧不見他們。
崔幼檸低聲問道:“你為何要來明州?”
沈矜靜了須臾,漠然道:“來這兒看看,不成嗎?”
“哦。”崔幼檸沉默片刻,“我問你件事,你同我說實話可好?”
沈矜猛地攥緊手中劍,抿緊唇瓣看她許久,随即松了握劍的力道,啞着聲線開口:“好。”
榕樹另一側,孟懷辭不動聲色看了眼臉色黑沉的寧雲簡,擡手無聲拍了拍妹夫的肩膀,示意他別激動。
崔幼檸深吸一口氣,輕聲道:“你那日喝醉了酒來孟國公府找我,是想讓我設法幫你娶我嫂嫂嗎?”
沈矜:?
榕樹另一側。
寧雲簡不動聲色看了眼孟懷辭,擡手無聲拍了怕大舅哥的肩膀,示意他別激動。
孟懷辭臉色鐵青,胸口劇烈起伏,提着刀就要往樹後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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