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孩子

第62章 孩子

宋清音覺得自己定是瘋了, 否則怎麽會答應用這種法子來助孟懷辭緩痛。

芙蓉帳中,宋清音雪白勻稱的雙臂撐在軟枕上,攥着錦褥的纖指用力指節發白, 就算再怎麽試圖咬唇抑制聲音, 仍是不受控地叫了出來。

她的聲音一貫如秋溪淌過玉石般清冷微涼,此刻卻嬌而帶顫,勾得身後之人忍不住欺得更用力了點, 從而迫得她的喘.吟聲再高昂些。

宋清音被鑿得雙腿發軟, 終于撐不住往下倒去,卻在下一瞬被身後之人眼疾手快地扶穩, 随即聽見孟懷辭的哼笑聲。

她那張雪玉般的臉立時染上緋色。好在孟懷辭未說什麽揶揄她的話。

這一回畢, 孟懷辭将宋清音的身子翻回來,低頭溫柔地吻着她, 既像安撫誇贊她,又像是在回味。

他容妻子緩了緩, 薄唇貼上她的眉眼:“還要嗎?”

宋清音如何肯答這句話, 當即別開臉去。

“音音, 我好疼。”孟懷辭的唇追了過去, 重又貼上她的眼尾,低啞着聲音開口:“我還想要。”

宋清音睫羽輕顫,将臉轉了回來, 擡眸看着他。

這人本就是聖潔而不染俗塵的長相,如今被雪色綢帶蒙目, 便更像畫上的仙人了,還平添了幾分破碎之感。頂着這樣一張臉, 用低沉中帶着幾分乞憐的聲音求她,當真叫人難以拒絕。

宋清音再度被分開欺入時, 聽見孟懷辭粗.喘着問自己:“音音,分別一月,你可想我?”

她抿緊唇瓣未答,孟懷辭仍是未逼她,只是自顧自地将想念明明白白說給她聽:“我很想你。”

其餘官員個個攜妻同游,連謝溪都有夫人相伴,只他一人孤零零地受着思念之苦。

宋清音默了默,頭一次在他傾訴愛意時回應:“我知曉,以後都會陪着你。”

孟懷辭怔了怔,聲音又啞了些:“當真?以後都陪我?”

宋清音輕“嗯”了聲,忽又想起一事:“婆母近日瞧見謝指揮使夫人懷嗣,回來時有些悶悶不樂,應是想抱孫兒了。”

孟懷辭霎時間心跳如雷,不出意料地在下一瞬聽見妻子對自己說:“不如我們要個孩子吧,正好也到時候了。”

他壓抑着心底的情緒,克制出言:“還是等我眼睛治好再說罷。”

若治不好,宋清音屆時要是想和離,也更容易割舍些。

一想到和離二字,孟懷辭胸腔裏那顆心頓時疼極了。他抑下痛楚,慢而有力地磨着宋清音最難耐之處,讓妻子受用到連足背都繃緊弓起,無法自持地失神呢喃他的名字。

只有在這種時候,他才能感覺到宋清音對自己也有一絲喜歡。

喜歡他這副軀體。

孟懷辭又要了兩回,聽見宋清音哭顫着說受不住了,方叫人擡水進來。

他如今目盲,不能再像從前那樣抱宋清音去浴房沐浴,只得讓婢女扶她進去。

服侍宋清音的婢女見少夫人雪.軀之上吮.痕遍布,尤其身前飽.滿處,還有淺淺的指印,也不知是被捏揉了多久才會留下這樣的印子。

婢女紅着小臉不敢再看,伺候着宋清音沐浴更衣完,再扶着她回了內室,便恭聲退下了。

宋清音見被自己弄濕的褥子已換了一床,頓覺玉顏發燙。

好在孟懷辭看不見,不然又要像先前在京中時那樣眉眼含笑地瞧她許久。

昏暗之中,孟懷辭緩緩蜷起長指。雖擦過手,他卻仿佛還能感覺到方才摸錦褥時留下的潮意。

這回褥上比之從前洇.濕得更厲害。那是不是說明,音音其實也有些想他?

孟懷辭彎了彎唇,伸臂擁住宋清音。

溫軟入懷,他心中安定,自南下至今,終于得以睡一個好覺。

翌日清晨,宋清音便開始翻閱古書和沈神醫留下的手劄、上山采藥,并尋訪民間名醫,下午歸來後便與太醫院首探讨。

如此過了一月有餘,禦駕從江南折返京城,宋清音也終于從一位民醫口中得到了個治眼傷的方子,雖與孟懷辭的情狀并不貼合,卻讓她和院首找到了方向。

兩位醫者到京城後,又廢了兩月,終于将為孟懷辭醫治的方子定下。

只不過太醫院首這般用心卻不全是為了孟懷辭。

陛下先前也曾目盲過,雖後來複明了,但卻留了病根,不能見強光,不能淋雨受寒,亦不能流淚,否則便會雙目刺痛難忍。

宋清音雖只是個年輕女子,但于醫道上卻很有天賦和巧思。院首這段時日與宋清音天天探讨如何治目,倒令他想到了個法子除去陛下雙眼的病根。

紫宸殿內,崔幼檸被蒙眼敷藥的寧雲簡以目痛為由近乎無恥地纏着自己與他雲雨,不禁又羞又氣:“你一個皇帝,如今只是敷藥去病根就喊疼,就不能學學我兄長?兄長眼睛被毒粉灼傷成那樣,仍是雲淡風輕仿若無事。”

寧雲簡聞言心中冷笑不已,面上卻聲音低落:“朕有些羨慕舅兄。”

崔幼檸疑惑地看他一眼:“為何?”

“他如今有嫂夫人日日安慰陪伴,四年前朕目盲之時,卻只能獨自扛着目痛。”寧雲簡聲音極輕,“北境的風很冷,吹在臉上同刀子一樣,朕眼睛受寒之後愈發疼得厲害,每晚躺在營帳中無法安歇。那時候朕日日都想着,若你在就好了,什麽都不必為我做,只需出現在我面前,我便心滿意足。”

崔幼檸沉默下來,半晌後将他輕輕推倒,緩緩坐下,聽見他的悶哼聲,輕輕問他:“這樣可以麽?”

寧雲簡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撫上她的腰:“嗯。”

他雖瞧不見,腦海中卻浮現出她起落的模樣,除視覺外其餘的感官都被無限放大,陣陣動聽的聲音入耳,身上又酥麻到了極致,令他終是忍不住抱着她翻了個面,倒轉情勢。

崔幼檸攀着他的肩哭顫不止,許是聽上去太可憐,被帝王安撫般低頭吻着,力道卻絲毫沒有放輕,也不知到底是想她別哭了,還是想她哭得再大聲些。

她不由在心裏罵了寧雲簡千百遍混賬,卻還是時不時擡手幫他擦去額間的汗,以免滑進他眼睛裏。

雖她是被蠱蟲控制才傷了寧雲簡,但這雙眼終究是因她才落下了病根。

如今終于有望徹底治好,崔幼檸心中巨石落地,眉頭舒展,歡喜之下便有意迎合,允他再深些。

寧雲簡這下當真是欲罷不能了,一聲聲喚她“好娘子”、“好阿檸”,來來回回地将她催折成各種姿态,直至第二日天将亮時才停歇。

崔幼檸被寧雲簡喂了一碗粥後便抱着軟枕繼續歇覺,再度醒來已是夜裏了,寧雲簡卻不在殿中。

她懵了一會兒,喚栩兒進來伺候洗漱,又吃了些膳食,才終于聽見外頭的請安聲。

寧雲簡大步邁進紫宸殿,見崔幼檸已醒了,臉上頓時漾開溫柔笑意,走過去坐在她身側,将那嬌小身子抱在腿上:“可好些了?”

“嗯。”崔幼檸擡手擁住他,“你去哪兒了?”

寧雲簡聽罷卻沉默了片刻,爾後輕聲道:“去宣政殿議事了。南随王此番通敵南蠻起兵謀反,已被處決。南蠻愈發嚣張,朕決意平定邊關,還南境百姓太平安寧。”

崔幼檸點頭:“那你想要派哪位将軍前去?”

寧雲簡沉吟道:“謝溪咳血症未愈,身子不濟;定南将軍過于保守,王将軍又過于激進,定北和平西兩位大将軍需守在北境和西疆,不能随意派去別處,吳孫兩位将軍倒是可用,卻不足以做主帥。”

崔幼檸心裏浮起一個猜測:“你是想禦駕親征?”

寧雲簡沒有回答,只将她擁得更緊了些。

崔幼檸也靜了須臾,随即輕輕開口:“那你便去罷,我會在家中等你。”

寧雲簡深吸一口氣,吻上她的額頭:“對不住。”

“你有什麽對不住我的?”崔幼檸失笑,“即便我嫁的是尋常郎君,若大昭被他國欺侮,我身為大昭子民,又能有什麽好日子過?”

寧雲簡卻仍是道:“是我對不住你。”

崔幼檸索性移開話頭:“何時出征?”

“三月後。”寧雲簡圈緊她的腰,“大抵半年能回來。”

崔幼檸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她又被抱着親了一口,然後得到第三聲“對不住”。

崔幼檸氣笑了:“你要是個不管百姓死活的昏君庸君,那才需同我說對不住。”

寧雲簡卻沉默不語。

兩個月後是褔嘉長公主兒子的滿月酒,崔幼檸與寧雲簡一道去了長公主府瞧一瞧這小外甥。

寧雲簡沒有嫡妹,便将兩個庶妹當胞妹看顧。崔幼檸看着褔嘉長公主,不由在心中連連感嘆:

果然是天家養出的金枝玉葉,一颦一笑舉手投足間顯露出的氣度,都不是尋常貴女能比的。

褔嘉長公主見皇兄皇嫂親至,臉上立時綻出笑來,恭恭敬敬向帝後請安。

崔幼檸近日用膳總覺沒胃口,又有些胸悶,對席上的佳肴提不起興趣,便盯着随侍在褔嘉身後的那幾個面首看,邊看邊羨慕褔嘉的好命。

做大昭的公主也太幸福了些,既能享天家富貴,又不需和親外邦,還能在府裏養男人,且無論養多少個都沒人敢置喙。

她是享不了這種福了,但能讓女兒享受。來日生個女兒,女兒貴為嫡公主,應能過得比褔嘉更恣意些。

“嫁給寧雲簡還是很有好處的。”崔幼檸在心裏如是想着,随即慢悠悠夾起寧雲簡添在她碗中的肉放入口中,目光卻仍落在褔嘉臉上。

寧雲簡見崔幼檸滿臉豔羨地看着褔嘉,眉心頓時狠狠跳了兩跳,卻因顧及妻子的臉面而按耐着不說,直到宴畢回宮,方将崔幼檸拽入懷中,咬牙切齒地在她耳邊說:“朕不納妃嫔,你也給朕趁早死了這顆養面首的心!”

許是坐了馬車,崔幼檸有些胸悶欲嘔,強壓下一陣不适,小聲辯駁:“我沒有想養面首!”

“哦?”寧雲簡涼涼道,“那你一直看着褔嘉和她身後的那幾個男人做什麽?”

崔幼檸心虛地低下頭。

寧雲簡越想越氣:“褔嘉身後有個冷面郎君,你起碼盯着他瞧了五六回!”

崔幼檸此刻又覺不适,立時蹙了蹙眉。

見她臉色不好,寧雲簡怒氣一滞,擡手為她順氣:“你怎麽了?不舒服?肖玉祿,去請太醫過來為皇後瞧瞧。”

崔幼檸搖了搖頭:“無妨……”

才将說完這兩個字,崔幼檸便又犯了惡心,立刻伸手去推寧雲簡,卻仍是遲了,“哇”地一聲吐在了他那件華貴的玄色團龍紋錦袍上。

崔幼檸臉色僵硬一瞬,朝寧雲簡抱歉地笑了笑。

寧雲簡眸光微動,忽然想到了什麽,頓時眼神複雜地看向崔幼檸平坦的小腹。

他沒管身上的穢物,小心翼翼地将崔幼檸扶去羅漢床上坐着,然後回頭看向肖玉祿:“着人去請太醫了嗎?”

肖玉祿颔首:“陛下稍等,奴方才已派人去請了。”

寧雲簡“嗯”了聲,将臉轉了回來,垂眸看了崔幼檸許久,忽地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

“突然摸我做什麽?”崔幼檸疑惑地看他一眼,“你眼睛怎麽紅了?”

寧雲簡眼眶一熱,伸手欲抱抱她,卻記起這件錦袍已髒了,便去換了件幹淨龍袍再回來擁她入懷。

崔幼檸容寧雲簡安安靜靜抱了一會兒便紅着臉将他推開,小聲道:“等會兒太醫還要來把脈,院首大人一把年紀了,讓老人家瞧見你我摟摟抱抱多不好。”

寧雲簡卻不肯松手,被推開後立時又抱了上去。

崔幼檸無奈,只得由着寧雲簡摟抱,好在片刻後院首趕來時他便松了手。

院首跪地向帝後行禮,随後取出藥匣子裏的脈枕,恭請崔幼檸将手腕放上去。

崔幼檸在腕上放了一塊錦帕,靜靜等着院首把完脈,卻見這老人家渾濁的眼珠一點點亮了起來,臉上漸漸洋溢出喜色,忽地起身後退,朝她與寧雲簡跪地大拜:“恭喜陛下!恭喜娘娘!娘娘已身懷龍胎,足有兩個月了!”

縱然早有預料,縱然已在夢裏見過孩兒的模樣,寧雲簡聽罷仍是腦中空白一瞬,雙腿也如踩在雲端一般。

孩兒,阿檸與他的孩兒……

雖然是個兒子,還是個越長越像孟懷辭的兒子,卻仍叫他覺得歡喜激動到不能自抑。

崔幼檸呆了許久方終于反應過來,又驚又喜:“此言當真?”

“臣以畢生所學擔保,此言為真!”

崔幼檸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頗覺不可思議,随即又問道:“院首可能看出我腹中孩兒是男是女?”

“回娘娘,臣現下還瞧不出來,待滿了三個月,應就可已知曉了。”

崔幼檸擡眸朝寧雲簡一笑:“你要當爹爹了,歡喜麽?”

院首與肖玉祿等宮人都識趣退下。

“很歡喜。”寧雲簡在崔幼檸身側坐了下來,将臉埋入她頸側,“可若朕下月出征,則需半年才可歸來,屆時你已懷胎九月,都快生了。”

崔幼檸一顆心提了起來:“禦駕親征定是你深思熟慮後才做的決定,若因我懷胎而改了主意,那我便成大昭的罪人了。”

她知曉其實寧雲簡自己也明白該如何做,只是心疼她罷了,于是笑着開口:“我就靠着夫君為我平定天下呢,不然這皇後怎麽當得穩?夫君此番去将南蠻打得幾十年不敢再犯,日後孩兒登上這至尊之位,也能過得舒坦些。”

寧雲簡紅着眼眶擁住她,一遍遍說“對不住”。

崔幼檸嘴角抽了抽,嘆了口氣,輕輕拍着他的後背:“你沒有什麽對不住我的。我有整個太醫院助我安胎,還有滿宮的人伺候我,你兩個私庫密鑰也都在我手中,我已是天下過得最舒坦的小婦人了。而且雖你不在身邊,我卻可讓爹娘和哥嫂過來看我呀,定不會叫自己孤單。”

她嘻嘻一笑:“若實在無聊,我便去京中開的那家花樓轉轉,上回聽人說,裏頭好像又添了幾個貌美小倌……”

寧雲簡這回卻沒再抱醋狂飲,只是沉默片刻,啞聲道:“去看一眼可以,不能做別的。”

崔幼檸震驚地看着他:“你——”

寧雲簡低垂着眼眸,薄唇緊抿,顯是心中難受愧疚到了極致。

崔幼檸靜了須臾,終是沒再說什麽,只将腦袋輕輕靠在丈夫肩上:“我才不去,哪有人能及得上你呢?

“你安心為我和孩子平定邊關,我們會在家中乖乖等你回來。”

*

一個月後,寧雲簡率大軍禦駕南征,臨走前将祁銜清也留給了崔幼檸。

宮中于崔幼檸是最安全的所在,寧雲簡不在,她便每日窩在宮裏,不再像從前那樣時不時出宮玩。

好在皇宮大得很,她每日換着地方打轉散心,倒也不覺煩悶。

嫂嫂宋清音在宮裏的女醫堂當值,崔幼檸起初日日都會去瞧瞧,但旁的女醫一見她這個皇後就抖成篩糠。她看着有些不落忍,便不再去了。

寧雲簡每隔五日便會着人送一封信回來。他每回寫的信都很長,足有三四頁,有時會在信中夾一朵他在路邊摘的小野花,或是放一顆極好看的石頭。

太醫院的人得了皇帝的命令,每日都來請平安脈,又特意寫了個安胎方子,崔幼檸喝了之後身上舒服了許多。

如此又過了兩月,她已懷胎五個月了。孟國公府忽地遞來消息,說是她母親病了,崔幼檸知曉後立時帶着侍衛和太醫回了娘家。

好在母親的病并不嚴重,可以治好。崔幼檸卻仍是不大放心,便在孟府住了兩日。

她如今淺眠,屋中但凡有一個外人在,便睡不着。所以女影衛只好在內室與次間交界的簾後守着。

第二天夜裏,崔幼檸半夢半醒間忽然聽見牆角傳來古怪的聲響。

其實很輕,但她懷着孕極易被驚醒,瞬間便睜開了眼睛。

她自有孕後遲鈍了許多,又才剛醒來,腦子還不甚清楚,是以直到迷煙入鼻,才反應過來有賊子闖入。

卻是已經晚了。

崔幼檸擡手無力,亦發不出聲音,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被兩個南蠻男人擡入那不知何時挖出的地洞中。

……

次日清晨,女影衛久久都沒聽到崔幼檸的搖鈴聲,心裏頓時咯噔一下,當即快步闖入內室,果見羅帳內已空無一人。

她幾乎要被吓得暈過去,一瞬間腦中已閃過自己的千百種死法,立時喚人進來查探。

窗外院外和府門外都是有人守着的,且人數不少,賊人不可能無聲無息地進來。

那便是挖了地道。

女影衛逼着自己冷靜下來,命人即刻帶着令牌去封鎖城門,不可放一人出京,自己則翻遍了整個內室,終于在牆角發現了異樣。

那裏的磚縫稍大些。女影衛伸手用力一抽,果然将一塊青磚抽動了。

女影衛帶着人鑽進去,沿着地道到了一片林地,卻在此處發現了厮殺的痕跡。

死的是兩個南蠻人,娘娘應是被人救走了。

女影衛真想仰天哀嚎。

若真是個好人,為何不幫人幫到底,把娘娘給送回來?!

事已至此,只能去信禀報陛下,再和血襟司還有大理寺一同找人了。

*

玄陰門。

沈矜皺着眉問自己妹妹:“她還有多久能醒?”

“今天。”沈念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兄長,不是我說你,你将皇帝的媳婦孩子一同帶回宗門,是嫌命長嗎?”

沈矜垂眸看着自己緋色衣袍上的某一處。

崔幼檸在昏過去前曾用她那只白皙小巧的手緊緊攥住他的袍擺,漂亮的杏目裏含了眼淚,哽咽着說很害怕,要他別走。

叫他如何舍得放手?

沈矜斂下心緒,輕輕擡起崔幼檸的腦袋:“她抵抗時被鈍物擊中了頭,可會有大礙?”

“這得要她醒來後才知曉了。”沈念答道,“大抵會頭暈頭痛個幾日罷。”

若嚴重些,變得癡傻也未可知。

只是這話她不敢說,一則床上躺的這人是一國皇後,二則若自己真将這話說出來了,兄長定是要翻臉的。

沈矜聞言沉默了下來,坐在床邊另一張杌凳上,靜靜等着崔幼檸醒來。

一動不動等了三個時辰,妹妹沈念在這期間離開數次,他才終于瞧見崔幼檸的睫羽動了動。

沈矜霎時間心跳快得似要破出胸膛,手指暗暗握緊,面上卻仍是那副漠然神情。

崔幼檸緩緩睜開眼,懵然看了看四周,目光落在一襲紅衣,容貌絕美的沈矜身上。

對上她的視線,沈矜渾身僵直了幾息,定了定神,淡淡道:“崔幼檸,你醒了?”

崔幼檸卻仍是呆呆地瞧着他,櫻唇微張,吐出一句讓他瞬間怔住的話來:“這是哪兒?你是誰?”

沈矜心中隐隐生出不好的預感:“你不記得我了?”

崔幼檸認真看他許久,搖了搖頭。

“那你可記得你自己是誰?”

崔幼檸歪着腦袋想了片刻,仍是搖頭。

沈矜側眸與妹妹對視一瞬,帶着沈念出了門:“這是怎麽回事?”

沈念想了想:“許是腦中淤血未散,我開張方子為她祛瘀試試看。”

沒變傻就好,還能治。

沈矜松了口氣:“要幾日?”

“半月。”

沈矜點點頭:“那你現在就去寫方熬藥罷。”

“……好。”

沈矜看着妹妹離開,在屋外靜立許久。

也是,但凡崔幼檸還有一丁點記憶,又怎會抓着他不放?

沈矜垂下眼眸,轉身進門。

屋裏的崔幼檸正用手指隔着衣裳輕輕戳自己的孕肚,聽見腳步聲,便昂起俏臉看着沈矜步步走近。

沈矜重又坐在那張杌凳上,輕聲道:“可有哪兒不舒服?”

崔幼檸搖了搖頭,凝望着面前這個長得極好看的男人,欲言又止。

沈矜會意:“你有話想問我?”

“嗯。”

沈矜點頭:“說罷。”

崔幼檸猶豫一瞬,輕輕問他:“你是我夫君嗎?”

聽到這句話,沈矜心神巨震,唇瓣張張合合,卻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第二句問話恰在此時到來。

崔幼檸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聲音更輕了些:“我懷的是你的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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