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你過界了

第31章 你過界了

森雅子乘電梯回病房,看護告訴她衣物整理完了,這就陪她搬去東區的私人醫院,那裏休息環境更安靜。

沈亦辦起事情來效率很高,下午從公司過來坐了一刻鐘,看護和轉院手續便已安排好。

他來看她的時候,森雅子已經找了個借口把裴央支開,心裏七上八下的,一點譜都沒有。

她自作主張帶裴央去公墓,還把白枞相關的消息告訴她,希望他們二人能把事情擺到桌面上來談,給沈亦一個痛快。

究竟是分、是和,她實在等不下去了。

森雅子擔心這會惹惱沈亦,畢竟不知出于什麽原因,他怎麽都不肯敞開來談,否則他大可以在提出離婚時把理由一條條擺清楚——他和蘇湛的血緣關系、蘇湛與裴家的糾葛、裴央夾在中間的所作所為。

但他偏要和他自己過不去,究竟是出于一種自我保護還是自我毀滅,森雅子也摸不清楚,可能兩者都有。

怎料沈亦過來的時候,态度是難得一見的溫和。

坐下後,沈亦問了句身體如何。森雅子敏感地微微扭開頭,眉目微垂,不情不願地告訴他傷口可能會留疤。

她淚眼朦胧,在示弱。

沈亦微笑着安慰了兩句,足以哄她笑出來,然後他便問起今天的事。

森雅子楚楚可憐地開口,沈亦在一旁,靜靜地聽完她的敘述,神情認真而專注。

先前這段日子壓抑在他眼底裏的陰郁像是去了大半,連他冷硬的眉宇都帶着幾分柔和。

森雅子不知自己做對了什麽,但這法子該是起了幾分作用。

無需添油加醋,沈亦也理應明白森雅子今天這一遭全然是為了他。而裴央如今得知了他的苦衷,依舊視若無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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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算是茅坑裏捂不熱的臭石頭,也該能分出點區別來吧?

直到沈亦再次開口,森雅子才意識到她犯了一個多麽愚蠢的錯誤,而他神情間片刻的溫柔,只是因為她敘述裏提到的那個女人而已。

沈亦的音色很低,不疾不徐,神情卻隐有厲色。

“有些事情,是我家裏的事情,你本就不該知道。你在背地裏偷偷地查,東拼西湊出一個自以為準确的事實,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因為我們有段過去,我相信你不會蠢到來試探我的底線。”

森雅子一動不動地看着他,感到有股寒意在心底慢慢蕩開。眼前的沈亦陌生得令人畏懼。

“我最不喜歡別人繞過我,去找裴央。”他的眼睛深邃而冰冷,“她大一的那些前因後果,你找什麽途徑、動用什麽關系、采取什麽手段得到這麽細節的東西,要麽你來告訴我,要麽我去查清楚。”

森雅子惘然地僵在原地,心裏泛起陣陣酸楚,“你認為我去查那些事,是為了威脅你?我看你很傷心,又不願意和我談,所以才……”

沈亦音色疏離,從容不迫地指出:“先不說你的職業素養,洩露病患隐私并從中牟利,她的醫生違反了 HIPAA 法案。”

“沈亦!你把我當什麽了?敵人嗎?”很想要體面的時刻,眼淚卻不争氣地落下來。“我圖什麽?難道我想揣着這些東西去诋毀她?你能不能別像個刺猬,不分清紅皂白地把所有善意統統推開?”

“善意?”沈亦笑笑,目光裏毫不斂着冷冽:“你把一個女人最脆弱的過往翻出來,露骨地甩她臉上,逼着她承認自己有多不堪。這個女人是我的妻子,你告訴我,這是哪門子善意?”

“妻子……好。”森雅子點了點頭,差點兒笑出聲來,“那我算什麽?”

沈亦一言不發。

“我來說吧,我就是塊抹布。你們愛得死去活來彼此折磨,杯子盤子碎得到處亂飛,我替你收拾滿地的狼藉,被玻璃紮得體無完膚。到頭來你請我立刻離開,我多看一眼,對你而言都是居心叵測!”

沈亦微微蹙眉,沉默良久,終是面無表情地開始敘述:“去年十一月我們開始合作以來,你從新聞編輯連升兩級,直接向主編負責。這中間花了多久?”沈亦想了想,自問自答:“四個月。”

森雅子的臉僵硬了些。

“而在這之前,你從助理編輯爬上來,花了多久?”他又想了想,“五年。”

“你……”

沈亦淡淡地打斷了她,些微不耐:“三周前,你們內部組織調整,你站錯了隊,擔心被裁員。随後的一個‘機緣巧合’,你結識時報某知名執行主編,對方有意挖你過去做專欄編輯。雜志社為了留你,不僅給你漲了薪,還承諾幫你解決綠卡的問題。”

“沈亦,以我們的關系,”森雅子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恨聲道:“順手幫我的這點小事你也要算那麽清楚?”

“這點小事?”沈亦挑眉,似乎覺得挺有趣:“這點小事,你自己怎麽做不到?”

森雅子的眼圈漸漸泛紅,“好啊,很好。那麽我為你做的呢?如果不是媒體的壓力,檢方會把注意力都放到普塔娜·布朗身上?裴長宇的保釋金,不會只是眼前這個數吧?還有二月份,伯曼為了少繳罰款,集團上下都想着怎麽撇清幹系、讓裴長宇背黑鍋。你帶來的吹哨人……”

“我只能說,”沈亦不想再多談,站起身,冷笑一聲:“我認識一打子能編故事的寫手,如果覺得不公平,請自便,用不着委屈自己。”

說完他面色漠然地離開。

前後不過十五分鐘,他把幾層意思都表達得很清楚。感情上,親疏有別,她行差踏錯一步,他便嚴詞厲色地警告她過界了;而合作中,他放出的誘惑讓出的利,也早在暗中标好了價格。

回想到這裏,森雅子的情緒從先前波濤洶湧的嫉妒慢慢冷靜下來,她逐漸認識到,她不是錯在滿腔熱血地對他抱有希冀,不是錯在忍氣吞聲地為裴央做嫁衣,不是錯在感性地将工作和情感混為一談,而是錯在她自以為是地相信,如今的沈亦依舊是過去那個人。

那個高中少年,即使憤怒到極點,也不過是出于小打小鬧的自尊,她總是能透過那層僞裝的防備,看到他內心的脆弱。而今天的沈亦,早已能娴熟地權衡多面利益,輕易地考量各方得失,打從一開始,他就想好了,這不過是一場交易。

交易裏或許有感情,但就像裴央說的,那絕不是森雅子想要的感情。也是打從一開始,他就吃定了她必然無法說不——于情,她從未放下他;于利,沒人能給更好的價碼。

而她還傻乎乎地幻想自己真能成為救他命的稻草,拼盡全力擠到他的生活裏去,殊不知他早就孤獨而自負地在腳邊劃定了界限,由不得他人踩進去。那個圈裏有沒有裴央,她不知,但斷斷是沒有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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