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無憾矣
第60章 無憾矣
秦韻傻了三秒,倒是很快拾起一個委屈巴巴的笑容:“沈總,您好嚴格喔!條件都是可以談的嘛,是可以談的!您一言不合就要把合作掐了,這讓我們真的很為難的呀……”
她先是就着不疼不癢的情懷放了一通彩虹屁,但看沈亦神色漠然,不為所動,情急之下話鋒一轉,把裴長宇搬了出來:“我們跟着裴董這麽多年了,合作起來一向是非常順暢的。您這樣自說自話地做了決定,等到時候耽誤了事情,裴董追問起來我們都不好交代的。”
聽到這話,裴央輕嘆一口氣,這下秦韻是涼透了。
這話術放在一般家族企業裏是行得通的,因為除了掌門人,後輩皆是嗷嗷待哺的廢物,拿一把手的名頭壓一壓,總能唬到人。奈何沈亦是個吃軟不吃硬的脾氣,這套放他身上只有反作用。秦韻應當是知曉他脾性的,估摸着眼下着急了,什麽法子都得使上去。
不出所料,沈亦嗤嗤一笑,不再理會秦韻,而是對着董事會其他幾位開口:“G 行的團隊跟了我們五年,傭金拿得順手了,合作起來倒是越來越費勁。項目推動得慢,報價優勢不大,一份投行的工作,被他們幹出了鐵飯碗的安全感。就說去年三月份證券化的項目,類似體量和架構的項目,其他機構的平均完成時間在六至八個月,但他們‘緊趕慢趕’還是到上個月才交差,前後近十個月。”
這番話說得秦韻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但她在董事會也是有人脈積累的,此時拉馬爾就替她辯解:“很抱歉啊沈亦,我不能同意你的看法。每個項目是不一樣的,咱們不能一概而論。去年的那筆 MBS,秦韻他們是頭一回和住房抵押貸款部門合作,幾條業務都沒那麽熟悉……”
沈亦“哦”了一聲微微點頭,奚落地笑:“合作了五年,業務還不熟悉?”
拉馬爾一噎,立馬改變說辭:“不是不熟悉業務,而是我們的財務報表按照審計的要求,做過幾輪修改……”
“你的意思是責任在我們財務部,材料準備不到位?”沈亦冷淡地問他。
“噗……”靳校看好戲看得過于投入,忘記閉麥了。財務部是拉馬爾主管的,他這等于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呃……”幾番對陣,拉馬爾心裏頭忐忑起來,只顧撇清責任:“這……這不能說是我們財務部的責任,投行團隊也有、有做得不妥的地方。”
“哦。什麽地方?”
“……那個……秦韻。”拉馬爾選擇了自保:“你們也該好好反省,那筆業務花了這麽長時間,和我說是在議價方面可以再拼一拼,結果最後發行利率做得也就中規中矩,我們這個發行成本還是降不下來。”
沒輪到秦韻自我辯解,會上冒出一個新的人頭,是秦韻的領導翁大光,臨時被圓頭總監拽到會議裏救場來的。翁大光也不知具體在哪個時區,胡茬滿面,眼圈浮腫,這印堂發黑的樣子一看就是老投行了。
翁大光是個情緒飽滿的銷售,不講專業不講價格,直接跪舔。
Advertisement
“沈亦,咱們再聊聊吧?為你,千千萬萬遍,你的利益就是我的底層邏輯!”
“兄弟,你聽我說,我在金沙中座,五十七層兩百米高的天,只要你一句話,我就從那裏下去!”
“哥、哥,我老婆預産期就在倆禮拜後,你再給我個機會,哥,半個月後你兒子他出來跟我姓成不成?”翁大光語無倫次地改口:“我兒子他出來跟你姓啊哥,給個機會,哥!”
沈亦面無表情地講價:“往下走 250 個基點。”
聽到真金白銀地要從手裏出去,翁大光頓時安靜了,兒子可以姓沈,半年 1.25%的利率他是不能讓的。
二十秒的沉默,翁大光拿手機上的計算器摁了兩下,嘴角一歪:“150 個基點,最多了。”
達不成共識,沈亦也不拖泥帶水,雲淡風輕地向會議助理示意:“G 行的同事辛苦了,下次有機會,我們再合作。”
G 行的幾位財顧目瞪狗呆,還沒能吱一聲,就發現會議助理已經把他們的畫面掐斷了。
此時靳校臉上隐隐露出一絲笑容,沈亦果然沒有食言,裴氏拒絕了 G 行的過橋貸款,那麽自己想要的股權應該能到手。談到這個地步,靳校甚是滿意,紳士地告別:“我靜候佳音。”
靳校挂斷電話,站起身點上一支雪茄,深吸一口,面帶笑意地從他的玻璃辦公室裏拉開門出去。姬夢正在座位上盯着四個電腦屏幕,見他走過,擡頭問:“裴氏那邊有進展?”
“他這人優勢很明顯,弱點很致命,交往個兩三次,我也就摸清楚了。我怎麽給你形容呢……”靳校想了想,語氣裏帶上不屑:“一個人的弱點就是弱點,再怎麽遮怎麽藏,它都在那裏。越是有錢有勢,短板也就越致命。”
姬夢看他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臉,敲打道:“他指不定啥時候就和他家那弱點冰釋前嫌,你手裏攥着的這點東西也沒用了!”
靳校不以為然地嗤笑一聲,夾着雪茄的手晃了晃,靠近了些解釋道:“這事沒那麽簡單,你想想,他先是拿內幕交易做幌子匿名舉報裴長宇,緊接着又馬不停蹄地幫裴家撈人,為的是什麽?”
姬夢皺着眉,忍下雪茄的味兒,“他想奪權?”
靳校嗓音沙啞,漫不經心地答:“錯。你都看到了,胥紫英一逼,沈亦掉頭就走,顯然不在乎裴氏的位子。”
“說不定他和裴長宇有私仇?”
靳校搖了搖頭,“那他還拼命撈人?他那麽閑?”
這倒是啓發了姬夢。她只覺耳邊一陣清風拂過,一位黑發玄衣的翩翩公子腰別白玉洞蕭,手持銀光冷劍,一身是血地倒在茅草屋門前,胸口起伏,斷斷續續道:“師父,您快走,追兵須臾便至。”
老者納悶:“我手握已故劍神的劍法秘要,你既已告知門派前來奪寶,何故又來示警?”
BGM 響起,涼涼月色下飄落芬芳如雨的四月桃花,俊美青年苦笑道:“告知山門,乃是盡忠;前來示警,則是報恩,無憾矣!”說罷,他咳血而死。
這小差開得有點久,靳校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喂。”
姬夢猛地回神,咽了口唾沫,從善如流地問:“不知道啊,你說是為什麽?”
聊到這裏,靳校興奮起來,把沒有抽完的雪茄幾下摁滅在空紙杯裏,答道:“說不準,也有可能是裴長宇遇上了什麽麻煩,為了自保才走的這步險棋,而沈亦只是奉命行事。如果是這樣……”靳校若有所思:“沈亦肯定不會去和裴央多逼逼啊,她鳥用沒有,知道得多了只會添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