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你就不問問孤為何這些日子胸悶氣窒麽?◎

美人青絲半挽,晨光打在她如雲的鬓角,泛着一層柔和的淡淡光澤,多餘的發絲如瀑般垂在清瘦的肩膀與後背處,勾勒出若隐若現的窈窕身條,寬袍素衣堪堪掩住她渾圓的胸房與纖細的腰肢,明明是與那日一襲束身舞衣截然不同的樣子,卻仿佛欲蓋彌彰般更加惹人遐思。

明明已近暮秋,又是站在風口處,拓跋赫卻覺得渾身倏地燥熱起來,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态,他輕咳一聲,随即邁步進入廳中。

常嬷嬷率先注意到掀簾而進的太子,趕緊站了起來。

廳中似暗了一瞬,阮阮回過身坐直了身子,眼光流轉間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下意識以為是拓跋纮來找她算賬來了,她忍不住心中一跳倏地起身,好在看清了身形,要比拓跋纮矮上半頭,臉型也更寬一些,是太子拓跋纮!

她心頭微松,趕緊迎上前去,“太子,你怎麽來了?”

聽說這幾日太子與方丈大師一直在處理昙予的事情,流言傳得很快,宮裏也有旨意與上次過來,他突然來菩提齋,她有些緊張,該不會是出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了?

美人盈盈雙目裏盛着的滿滿都是自己的影子,本來她如此生疏的疑問讓他有些不快,但此時拓跋赫心裏卻忽然熨帖起來,“公主為父皇在伽藍寺清修祈福,沒想到那不長眼的東西卻處處刁難,父皇得知此事非常震怒,孤此來看望,公主若有難事,一切盡可交予孤來處理。”

魏帝那旨意,不過面上的功夫,實際上阮阮的處境,他一點也沒有放在心上,而太子之所以特意跑這一趟,當然是有自己的私心。

阮阮當然不會當真,但還是盈盈朝着邺城的方向行了一禮,算是謝過。

“陛下有心了,多謝太子,我在此處,如今并無什麽難事。”其實是有的,但她總不能不識相的當真說出來,比如她必須回宮,比如不想吃那青稞面齋飯。

按理說一個是和親遲遲未能冊封的公主,一個是太子,話已到此,便該結束了。

廳裏有引路的沙彌,還有他帶來的內侍,以及阮阮的幾名婢女,小小的禪廳此時倒是顯得格外擁擠。

拓跋赫松了松領口,覺得有些憋悶。

他四下看了看,禪室倒确實可以說是別無長物,好在餘光瞥見窗外的樹影,他忽然找到了事情,“孤過來的時候,看見那樹長得甚好,枝葉太過繁茂,将這院子都給遮了泰半,影響靜室采光不說,也更為潮濕,不若孤命人将其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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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廳中諸人神色各異,尤其是引路的小沙彌,敢怒不敢言,菩提乃是佛家聖樹,這棵能長這麽多年,一直是伽藍寺的驕傲,這位太子殿下說砍就砍,也不怕影響風水與氣運。

他倒是話一說後面拍拍屁股就走了,可是她卻不知還要在這裏待多久,可不想平白無故得罪人,于是找補道:“殿下,那是菩提聖樹,避免了這院子日曬雨淋的,平日裏只覺幽靜,倒并沒感覺到生潮。”

她說的也算是實話,但拓跋赫聽了這話莫名有些不爽,聖樹能有他這個太子尊貴?

若是平日裏,他定然是要命人一刀砍下去讓他們看看他這個太子的威風,可是今日美人在前,他忽然有了個新的主意。

“是麽?倒是孤狹隘了,公主見多識廣,又是菩薩庇佑之人,孤有個不情之請。”

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阮阮抿唇,不想得罪他,只能順着他的話道:“太子請說。”

“這些日子孤常常覺得心口窒悶,不得纾解,聽聞菩提樹凝神靜氣,不知公主可願陪孤走上一遭?”

他那眼神,是男人看中意的女人的眼神,曾經在春風坊的時候,這樣的眼神沒少見過,她可太熟悉了,之前在驿館的時候,拓跋赫就沒少來她面前晃悠,阮阮本能的覺得有些反感,但面上早已習慣了不動聲色。

她知道她沒有拒絕的權利,她安慰自己,她畢竟是他父皇名義上的妃子,這裏又是在佛寺,他應該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出來。

想通了關節,她紅唇微抿,側身福了一禮,“太子請。”

*

兩人轉過回廊,出了禪院,一路沿着青石小徑往菩提樹的方向行去。

拓跋赫的內侍早就識趣的領着閑雜人等離了開,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小徑上,繡鞋踩在濕滑的苔痕之上,走得戰戰兢兢的,加之阮阮總覺得身後那道視線就沒離開過她的身上,心裏有些別扭得慌。

拓跋赫也感覺到了她的不自在,極力壓下想要拉住那雙柔荑的沖動,沒話找話,“有孤在,你放心,以後沒人敢再找你麻煩。”

這話阮阮有些不太敢接,委婉道:“多謝殿下,殿下是太子,邺城才是你的歸屬,我在此地清修,有陛下的旨意,想來也沒人敢再找我麻煩。”

聽她這話,是在提醒他她是他父皇的人麽?可是父皇若當真把她當成他的女人,又豈會将她遠遠的打發來佛寺?甚至連個正經封號都不給?拓跋赫心頭有些不爽,順手拂開菩提樹的葉子,幾步跨至了她的前面,“你可知道孤為何會來伽藍寺?”

“為......為何?”被摹地攔住去路,阮阮心中有些不适,偏不能發作,下意識就想往後退。

“自然因為你......”

阮阮心頭一跳,擔心他說出什麽覆水難收的話來,好在太子看她面色蒼白,頓了頓立馬補充道:“你們南唐與北魏議了和,當時不少天策軍将領奉召回邺城,如今事了,孤受父皇之命親送他們回邊境。”

“可這跟伽藍寺有何關系?據我所知南山似乎跟官道不是一個方向?”阮阮十分不解。

當然沒有關系,拓跋纮之前是天策軍主帥,百戰百勝沒少出風頭,大魏以武起家,襯得他這個太子簡直一無是處,不過兩國議和之後,魏帝不僅命拓跋纮交出了兵符,将天策軍交由他接管不說,還直接讓拓跋纮領了個修整行宮這樣的無足輕重的差事,帝心在哪兒可見一斑。

畢竟天策軍好歹曾是拓跋纮的麾下,明面上他是大方不疑,送完将領順道去行宮找拓跋纮安撫一番,實際上他其實是去行宮炫耀的,偏偏拓跋纮不甚在意,讓他感覺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面。

但實話可不能就這麽說出來,他避重就輕道:“嗯,孤出了城,想着四弟在此修整行宮,便順道過來看看,恰巧遇上了你那個婢女來求救,孤就趕了過來,好在還算及時。”

他頓了頓,笑道:“這樣一想你倒确實是有些庇佑在身的。”

阮阮可不信世上有這麽巧合的事情,就算绛珠去到行宮相求,太子跟拓跋纮是想見就能見的?而且太子便罷了,拓跋纮又為何一道過了來?她的心裏總覺得這事兒沒那麽簡單,是不是其實背後也有他在推波助瀾?

但為什麽?是因為他跟昙予私下有仇?可是堂堂皇子跟個比丘尼有什麽仇?就算弄死還不是輕輕松松的事情,顯然不應該是。

那是為什麽?她忽然想到那日他讓她辦的事情,難道他是為了給她和太子創造機會?!

阮阮壓下心中的詫異,打聽道:“太子,四殿下領着修整行宮的差事,平日裏忙麽?”若是忙還來伽藍寺摻和,沒鬼才怪,有些事不好直接打聽,便迂回着慢慢來問。

她難得主動找話題,卻沒想到竟然是問拓跋纮的,拓跋赫感覺自己受到了忽視,心裏十分不舒服:是不是因為她生于長于南唐,聽到的都是天策軍的威名,對他這個太子受重視的程度卻知之甚少?

既到了北魏的地盤上,也是時候該給她明示暗示一下了。

出于他太子的自尊心作祟,拓跋赫直言道:“忙确實是忙的,但在孤看來,修整行宮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情,其實是可以放手讓手下人去做的,上位者只需要統籌全局即可,四弟因得出身低微,什麽都親力親為,累了自己不說,手下人也易生怨言。”

阮阮有些好奇,“出身低微?”

拓跋赫颔首,“嗯,他的生母不過是個賤婢,因得父皇厭憎,他很小就被養在佛寺,因為不得重視,性子陰郁脾氣很是不好,那日宮宴他說你的那些話,你也別放在心上,他不過是想吸引父皇跟孤的注意罷了。”

“唔,沒有放在心上,就是聽着修整行宮卻也不是什麽好差事?四殿下他......”

看她明顯還想再問一些拓跋纮的事情,拓跋赫有些不耐煩地打斷她,“秋狩是宮裏難得的盛事,這幾年因得征戰都未舉辦過,難得恢複父皇很是在意,南山行宮年久失修,這才特意讓四弟領了這個差事,雖不重要,但卻重視,公主可明白了孤的意思?”

阮阮聽明白了,飛鳥盡良弓藏呗,不過她又覺得這比喻不太對,拓跋纮算什麽良弓,他們這應該算是窩裏鬥?

等等,秋狩?

“屆時陛下是要親臨行宮麽?”阮阮的心狂跳,這好像是個機會!

“當然,”太子唇角微翹,不過看她神色,他很快就抿了下來,一時沖動,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胛骨,“都是問四弟跟父皇的事情,你就不問問孤為何這些日子胸悶氣窒麽?”

兩人正說着話,誰都沒有注意到菩提樹葉影娑婆,一人玄色騎裝,大剌剌隐于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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