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想來是些活血行氣的藥材?◎
瑤光殿的宮人們着急忙慌的擦拭着裏裏外外, 将廊柱檐牙全部換上嶄新的宮燈,以期以最完美的樣子迎接帝王的到來。
然而威嚴的帝王一路行來也未曾多看這些地方半分,這早已是他慣見的風景, 渾濁的眼眸裏沒有絲毫波動。
時已入冬冬,阮阮着一襲豆綠羅花錦對襟窄襖,配妃色拗參針錦裙, 因得在內殿, 并未披肩, 曼妙的細腰系着子粉藍半月水波宮縧, 绛珠對自家主子的臉有絕對的自信,只替她挽了個簡單利落的螺髻, 斜斜點插着一只蝴蝶步搖, 耳上編絲蜜蠟黃玉耳墜,随着她的走動叮當作響,很是生動。
眼見魏帝邁進了殿門, 阮阮領着侍女們趕緊上前,落落大方行禮。
魏宮從來不缺美人,但魏帝的心思從來不在美人身上,或許是人老了, 那些壯志雄心已然讓他有些艱難, 開始格外眷顧鮮嫩美好的東西, 看着眼前如花般嬌妍的貌美女子, 他的心裏竟突生出一股久違的興味。
魏帝親自将她扶了起來,“她們說得對,你進宮日子也不算短了, 朕還未曾來你這宮裏坐坐, 确實是朕疏忽了。”
這話一語雙關, 若是曉情識趣的,自然也就随棍上了,偏阮阮只淡淡回了一句。
“秋狩是一年一度的大事,陛下原本也諸事繁忙,臣妾都省得。”
對于這個回答,魏帝心頭湧上了一陣失望,說來也奇怪,他竟然跟個毛頭小子一般,竟然開始在意一個物件的反應,這種不受控的感覺讓他很是不爽,兀自看向案幾旁的藥盅。
順着他的目光,阮阮自然發現了他的情緒,趕緊捧了藥盅上前,輕聲勸道:“陛下雖諸事繁忙,但這藥膳還是要用的。”
魏帝的臉有些傲嬌地皺了起來,“朕原以為你會變着法的哄朕,朕才過來,不曾想你如今也偷懶兒了。”
阮阮承認她今日确實沒心情去哄一個老小子,尤其是這老小子還分明不懷好意,她垂首,看似嬌羞一般将目光撇開,柔聲道:“這可是皇後娘娘親口交代下來的差事,臣妾怎麽敢忘?陛下可不要冤枉臣妾。”
蜜蠟黃玉耳墜在白皙的頸間晃動,還真是一點都不像某人,魏帝有片刻的恍惚。
就這片刻,阮阮已經将盛滿藥汁的湯匙遞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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褐色的藥湯與白膩的骨瓷相得益彰,魏帝忽然覺得有些氣血上湧,原本這就是他給自己準備的好東西,于是也沒再玩你推我拒的游戲,張嘴便将藥汁咽了下去。
“你可知這藥湯都加了些什麽?”他氣息有些重。
從前在春風坊,沒少在廚娘那裏聞着味兒,客人們形形色色,來這種地方的都多多少少有那方面心思,偏偏不是每一個有心思的人就有那個本事,這個時候就需要一些藥膳或者藥丸來幫忙了。
阮阮故作天真,“陛下腰上有傷,想來是些活血行氣的藥材?”
還真是傻得可愛呢,他就喜歡這樣子的,魏帝笑而不語,就着她的手繼續。
不一會兒,一碗藥湯就見了底,一旁的宮人趕緊識趣的将東西收拾了下去。
內殿一時安靜了下來,魏帝輕咳一聲,“朕賜給你的金縷衣可還滿意?”
阮阮眼睫微動,側首看向一旁的地磚,“精致華美,貴重萬千,臣妾何德何能......”
眼見魏帝的臉色沉了下來,阮阮的話徑直吞了回去,說實話,她現在有點怵他。
魏帝朝着一旁的宮婢吩咐道:“帶你們主子下去換衣服。”
绛珠跟青蕪趕緊應是,一刻也不敢耽擱,屈膝踽踽行至阮阮的身後。
阮阮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意思,但皇命不可違,只得提腳去了內間換衣。
*
這件金縷衣由九千九百九十九根金絲織成,淡金的底色上織紋繁複,在光下閃爍着暗金的色澤,頗為璀璨奪目。
阮阮本就長得招眼,很少穿這樣華麗的衣衫,況且金縷衣的裏面,只着了一件素色小衣,這意思再明顯不過。
在绛珠為她披上的那一刻,她忍不住握了下她的手。
“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還請安心。”绛珠定定地看着她,唇語暗示着。
阮阮的心“砰砰”直跳。
也罷,事不由她,早死早超生,她竭力鎮定下來,在婢女的攙扶下坐到了妝臺前。
原本是要挽發的,不過她的首飾都被收在東暖閣,侍女們告罪,前往暖閣去取,就連青蕪跟绛珠也一并退了出去。
阮阮忽然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在等待的間隙,她只能對着銅鏡發呆。
大門“嘎吱”一聲被推了開,夜風湧入,繞過落地罩,吹得珠簾叮當作響。
陌生的腳步一下一下踩在地磚之上,每近一點,她的心就跳得越快,終于,光可鑒人的銅鏡裏出現了那張沉肅威嚴的面龐。
“陛下!您怎麽進了來?”她像只被驚到了的小兔子一般站了起來回身,不料這金縷衣太長剛好踩住,只聽“撕拉”一聲,她一個不慎被絆倒。
“當心。”魏帝一把将人給撈到了懷中,目光定定落在她的肩頭。
因得不小心踩到裙曳,金縷衣的襟袢被松了開,金線織物輕薄滑膩,一下子就被拉了下來,圓潤小巧的肩頭就這麽露了出來。
“陛,陛下......”阮阮有心想将衣裳往上拉,不料手剛碰到衣襟就被認給按了住。
魏帝眸色較尋常格外的亮,蒼老的聲線不自覺帶着暗啞,“朕就知道這身很适合你。”
阮阮渾身都在抗拒,每一處肌膚都立起來抗議,想要把人給推開,可是她不敢。
好在魏帝竟然自己松了開,退至她身側,她才松了口氣,就見他自一旁的抽屜裏拿出了一個盒子。
阮阮臉色一白,那是,那是秋嬷嬷之前交給她的那些東西。
魏帝一一打開,眼神漸漸變得晶亮,像是瞬間年輕了十歲,随手抽了條小巧的軟鞭,朝她意味深長地看了過來。
“脫掉。”
阮阮被吓得不輕,淚珠倏地滑了下來,“陛下,這是,這是皇後娘娘跟內事處囑咐人送過來的,臣妾并不知道是做什麽之用。”
魏帝的嗓音似乎有一瞬的溫柔,“朕知道,現在朕讓你把金縷衣脫掉。”
但阮阮知道這些都是幻覺,他來之前,既然命人特意安排了那些藥湯,就說明他早有準備,怎麽可能就這麽輕易的放棄,逃避沒有用,除了坦然面對。
只慶幸方才未來得及挽發,她站了起身,靠在梳妝臺邊,背對着他,顫顫巍巍将襟袢拉開,金縷衣順勢滑落,素白的小衣與瑩潤的肌膚相得益彰。
緞子般的長發順着姣美的身形如瀑墜落,瘦削的肩胛蝴蝶骨若隐若現,白玉般的肌膚在燭光下泛着清冷的色澤。
心頭熱血翻湧,魏帝嗓子有些發緊,那種不受控制的感覺讓他整個人都變得煩躁暴戾起來,他順勢抽起鞭子甩了過去。
“啪——”
“啊——”
後背一陣火辣辣的疼痛漫了上來,阮阮忍不住驚痛出聲,眼淚霎時彌漫上了整個眼眶,抱緊身體她難以置信地側首,餘光瞥見魏帝手持着軟鞭過來,此時的他在她看來,就像那地獄裏的邪鬼,恐怖至極。
她的肌膚很嫩,不過淺淺一鞭,後背的皮肉便綻開了一條血色花火,鼻端有溫熱的液體劃過。
也不知是今日這藥忒猛了些,還是眼前的刺激太過,魏帝蹙眉,自袖間掏出了一條絹帕,一把扔到了阮阮的身前。
“給朕擦掉。”他冷冷命令道。
眼前的畫面已經模糊,阮阮努力将眼淚咽回去,一旁的左手好幾次握住了藏在一旁的匕首,最後,還是緩緩松了開。
鼻尖的血似沒個了了,魏帝對她的動作很是不滿,催促道:“過來,快點。”
阮阮知道,越是這樣,就會越被淩虐羞辱,看了眼一旁燃燒着的龍鳳燭,咬唇将手帕拾了起來遮住銀色匕首,轉身面對着他。
渾圓筆直的雙腿就這麽撞進了眼中,喉頭似有腥甜,魏帝等得頗為不耐煩,一把将人給拽進了懷中。
軟玉溫香在懷,低沉的氣息禁不住帶了些微喘,阮阮偷偷将匕首換了下來,輕輕替他擦拭着鼻尖的血跡,不曾想這血怎麽也止不住,魏帝終于覺察出了不太對勁,想将人松開,手臂卻很是乏力。
“陛下,您怎麽了?”阮阮試探着一推,只聽“哐當”一聲,他整個人便往一旁摔去,桌案上的盒子被盡數摔了下來,砸在他的身上散落滿地。
心口傳來一陣一陣劇痛,幾乎口不能言,魏帝捂着胸口,急促命令,“快,快,傳太醫!”
阮阮沒有動,她像是被吓傻了,兀自看着滿地大小不一的玉勢鎖鏈發呆。
魏帝以為她沒聽見,雙目圓睜地瞪着他,“快,傳太醫,你這......”
他終于明白過來,阮阮不是沒聽見,而是是故意的,他想朝着門外喚人,
“來人......來人......”氣息漸漸小了下來,一個是幾乎快喘不上氣,一個是他突然想起來,在辦事之前,宮婢暗衛都被他給支到了殿外!
先是補益之藥,再是激烈的刺激,還有這滿室頹靡的香味......這是一場計劃好的針對他的謀殺!
魏帝渾身青筋暴漲,用盡全身力氣無比憤怒地想站起來,整個身子變得無比沉重,他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想要多呼吸一點空氣,可惜再怎麽努力也如杯水車薪,他的臉皺成了一團,口涎自唇角流到胡須之上,此時的他就像一個羊角風發作的人,哪裏還有半點帝王的威嚴。
終于,他的眼中失去了神采,再也掙紮不動。
阮阮攏了件衣衫,快速往殿門口奔去。
“來人!來人!陛下出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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