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不放。◎
她手骨纖細, 像是樹藤一般纏在他的臂上,兩人之間,不過隔着一件外裳, 像是——
一對交頸鴛鴦。
這個想法讓拓跋纮心中竟然難得生出了一絲愉悅,不在伽藍寺而是回邺城也有個好處,至少不用分隔兩地。
拓跋纮擡眸, “你當真如此作想?”
他的眸子很深, 像是要将人吸進去, 阮阮心虛地避開他的目光, 輕輕“嗯”了一聲。
或許她有些小心思,或許現在還對他保持着戒備, 但無所謂, 他自信他會是她的第一選擇。
也罷,太妃就太妃,來日方長。
反正他又不怕那些老東西, 宮變後那些人沒少指責他說他逼宮,順道為廢太子鳴不平,正四處抓他的把柄,但那又如何?他不僅要跟她在一起, 而且會光明正大, 看看這些人能不能翻出什麽浪花來。
兩人離得太過近, 阮阮有些不适地挪了挪, “我......我可以走了嗎?”
拓跋纮挑眉,意味深長地問:“你這樣子,能走嗎?”
阮阮又羞又窘, 低垂着腦袋不去看他, 雙手抱胸顫顫巍巍想要站起來, 誰知道才将将站起來一點,身體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整個人又跪了下去。
好在拓跋纮眼疾手快一把将她給撈了住。
“你放開我!”她蹙眉看向他,嗓音有些過度後的嘶啞,小聲些還聽不出來,這一着急開口就漏了餡兒。
拓跋纮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心頭微癢,唇角一勾,定定道:“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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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現在渾身乏力,就是平日裏,這樣被他打橫撈着,都是推不開的,阮阮也放棄了,只負氣一般将頭撇開,不說話。
拓跋纮渾身通暢,垂首附在她耳邊,“別逞強,我讓醫士過來看看。”
這樣不是會鬧得大家都知道?阮阮的臉頃刻緋紅,支支吾吾道:“不,不用,我自己擦點藥就好了。”
“你看得見?”拓跋纮挑眉,似是十分為難地嘆息一聲,“不要醫士,那就只有我幫你了?”
說話間,也不知是藥效還未過去亦或者是其他什麽原因,某個地方不自覺再次雄赳赳氣昂昂,兩人如此近的距離,只一動,便能感受到,偏他未曾避諱,甚至刻意挑釁地對着她。
阮阮簡直要炸了,再不肯好好待着,作勢想往下爬,看她掙紮得厲害,拓跋纮一把将她按在懷中,看她動彈不得,他忍不住悶笑出聲,整個仿佛變了個人,這一生從未有一刻如現在般心情舒暢。
“好了阮阮,我又不是禽獸,不會再碰你,”感覺到懷中的身子安靜了些,他順手抄起外裳将人裹好,“有女醫士,你別害怕,我會處理好。”
說罷,也不管她答不答應了,抱着她轉身去往寝殿。
婢女早就已經準備好了熱水與衣物,拓跋纮自去換洗,因得他那時候既沒有克制也沒有章法,她的身體留下了不少痕跡,阮阮原本是有些情緒複雜的,發現她們全程眼觀鼻鼻觀心之後,索性擺爛認她們擺弄。
女醫士來得很快,熟練地處理好了傷口,剛叮囑完注意事項,拓跋纮就又進了來。
面對阮阮詫異地眼神,他解釋道:“我送你回去。”
!
他要送她回去,只怕不到晚上這行宮就得傳遍,他一點不避嫌的嗎?阮阮立刻拒絕,“這不好吧?我們畢竟......”
拓跋纮挑眉看她,“畢竟什麽?”
阮阮被他這大剌剌的目光驚呆了,“畢竟我是你父皇的嫔妃,你才剛收攬權柄,不怕世人的指責?”
“怕?我都做了,還怕人說嗎?”拓跋纮負手站于簾下,語調沉沉。
“我怕。”阮阮咬唇,攥緊了掌心,雖則從未有人将她當成真正的公主,但她也是要臉的,若是傳到南唐,傳到陸璋口中,她不敢想他會如何看她。
“怕什麽?”他問。
怕自己為了活下去,連身體跟靈魂一并出賣。
更怕與他綁在一起,怎麽都洗不清分不開。
可是這些話怎麽敢說出來。
阮阮話說一半,“你是魏人,自小信奉弱肉強食,可是我打小在南唐長大,雖則身份卑微,也接受過禮儀教化,我不敢想當我認識的人,知道我跟你不清不楚,該怎麽看我,如今你......請你,給我留最後一絲體面。”
眼見着她的眸光漸漸蒙上了一層水汽,拓跋纮牽過她的手,将她手指掰開放于他的掌心,因得她用的力氣不小,手心都已經有些發白。
不清不楚,最後一絲體面,他輕哧出聲,“那些人的看法很重要?”
不是那些,是某一個,阮阮懶得糾正,只點點頭。
“行,我會尊重你的意願。”他不想逼她太緊,合歡香的事情也要處理,便先這樣吧。
阮阮聞言,心頭松了口氣,沒想到這次他這麽好說話,朝他福了一禮,随即轉身準備出門,卻不曾想路過他身邊的時候手臂忽的被他給捉了住。
“我答應你的事情,就會做到,不會在人前将我們的關系公之于衆,會讓崔進把解藥方子給你,但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
難得他是用這種商量的口氣,阮阮知道他是吃這套的,于是柔聲問道:“什麽?”
“不許拒絕我。”
這句話似是而非,阮阮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但她覺得這不重要,因為她根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
“好。”她道。
手臂上的桎梏漸漸的松了開,阮阮感覺如釋重負,提腳便往殿門而去。
看着她着急忙慌的背影,拓跋纮垂眸,不管她是如何想的,他只在乎結果,而如今這樣,也不算差。
他也懶得再去天樞殿,直接命了阿史那渾去傳喚。
回到瑤光殿的時候,阮阮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看着腕間的蜘蛛痣,驚覺今日之事就像一場夢一樣。
仔細回憶了一番到北魏之後的所作所為,明明盡量抓住機會了,也每一次都努力了,但是好像都是徒勞無功,仍舊沒有擺脫困境。
哦,仔細說來也不全是,雖然沒能借助到拓跋赫的力量,但是至少不用再面對魏帝那個老變太了。
至于拓跋纮……
盡管事情已經發生了,她也不想承認,但是她無法否認,在某個時刻,她并沒有反感他,甚至也會為他說的那些話,有片刻的心動。
但她又很快的警醒了起來,媽媽跟樓裏的姐妹,不止一次兩次的教過她,一切都是過客,切不可将逢場作戲當真,姑娘家,是輸不起的。
一切都是因為求而不得,所以才會心心念念,而他現在擁有了一切,像他那般的人,連父兄都是指間棋子,更遑論她?只怕就像一件有特殊意義的衣服,或許剛開始會有些新鮮,但遲早也會膩煩,那時候兩人沒有綁在一塊,分開也會容易些。
她只需要等,等拿到解藥方子,等李策登基,等陸璋來接她回家。
*
聽聞馮皇後身體不适,馮品柔一大清早的便來了天樞殿請安,可惜卻被攔在了外面,她費了好大一通功夫,才進了來。
兩人雖是姑侄,其實年歲差不了多少,只是因得馮皇後強勢,才給人有兩代人的感覺,但其實兩人感情素來不錯。
看見躺在貴妃榻上的姑母,她有些吃驚,“唉,姑母身體不适,纮哥哥知道嗎?可有宣醫士來看過?怎麽這麽冷不燒地龍呢?”
後面兩句是對着一旁的嬷嬷問的,待看見嬷嬷的樣子,她眉頭蹙了起來,“你是誰?秋嬷嬷呢?”
馮敏本是在喝藥,聞言手一頓,藥湯差點溢了出來,“阿柔,還沒來得及告訴你,秋嬷嬷年紀大了,我命人送她回老家榮養了。”
“怎麽這麽突然?”馮品柔不解。
“其實也不算突然,之前她已經跟我說了好多次,她的小女兒生了個孫子,嬷嬷照顧了我這麽多年,也是時候照顧一下自己的親人了。”
因得上次合歡香的事情,拓跋纮雖不動聲色,但馮敏知道是必須要給個交代的,處理了一大批自己人,秋嬷嬷自請罪責,但是結果拓跋纮也并未因此放過,不僅換了她這天樞殿的大部分宮人,還奪了她管理六宮的權利,讓她不得不裝病躲在宮中。
馮品柔沒有多想,只有些遺憾,“那還真是不巧了,秋嬷嬷那廂剛走,您就生了病,身邊也沒個知冷知熱的。”
說罷,她又看向一旁。
宛嬷嬷小心翼翼上前,滴水不漏的一一答過,“回郡主,已經禀報過,四殿下命了醫士過來,皇後娘娘并無大礙,只是操勞過度,将後宮的擔子卸下來之後休息一段時日,想來就會好的。”
這些答案馮品柔明顯不滿意,“什麽叫将後宮的擔子卸下來?這不是讓您沒法管事麽?”
“不行,我要去問問纮哥哥。”說罷,徑直站了起身。
馮皇後趕緊拉過她,眼神示意宛嬷嬷出去。
待只剩下了二人,她息事寧人道:“阿柔,你別去,這段日子我确實覺得很累,交出去也好,等你進了宮,這些事情遲早又落回你的手上,剛剛經歷了宮變,徐州又□□,國事都壓在那羅延一人身上,他——想來繁忙得緊,你別去打擾他了。”
馮品柔嘴巴一撇,輕哼道:“也不知是真忙還是假忙,我去了水月殿好幾次了,每次都是在忙在忙拒而不見,可是怎麽宸妃就能進去?還待了好幾個時辰,怎麽這會兒就不忙了”
馮皇後臉色一僵,“你說什麽?宸妃?什麽時候?”
馮品柔氣呼呼道:“可不就是前日,我親眼看見的,纮哥哥原本不準備見她,都讓邱穆陵河回拒了,沒想到她死皮賴臉,終是讓她進了去,這一進再出來都酉時了。”
其實她也請示過想要進去,只是沒有得到準許,因此看見阮阮進了,就格外生氣,只是這件事她沒好意思說出來。
手中的藥盅傾斜了也渾不在意,藥汁啪嗒滴在了衾被上,馮敏回過神來,“你說她是前日何時進去的?”
馮品柔想了想,“大概是未正時刻。”
藥盅順着衾被滾落到了地板之上,發出了一聲悶哼,馮敏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當初魏帝剛剛冊封宸妃的時候,拓跋纮那晚上的話,倘若不是他的暗示,她根本沒想過要告訴宸妃魏帝的秘密,還有廢太子謀逆一事,怎麽那麽巧就在宸妃侍寝的那天?宸妃明明身處漩渦中心,甚至全身而退,如果她沒記錯,拓跋纮來找她那日,是想要問她處理後妃事宜,他何曾關心起這些事情來了?
這些事情乍一看似乎沒甚關系,但細細一琢磨,似乎每一件都能找到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跟宸妃有關。
甚至宸妃在伽藍寺祈福,他奉命修整行宮,這不是某種巧合?
這個想法讓她吓了一跳,不,應該不可能,他明明最開始的時候還請命要賜死她,而且她是親眼見過的,他對南唐人,尤其是南唐女人,有多厭惡,但是......
她想起了曾經問過拓跋纮的話,還有秋嬷嬷說的話。
他有喜歡的人,甚至不惜為了她跟太傅争執,合歡香證明了那個人不是自己,倘若是宸妃,那一切似乎也說得通?
不行,這件事情她必須要弄清楚,但是現在相當于被拓跋纮軟禁了,身邊也沒個體己人,該怎麽弄?
“姑母,姑母,您怎麽了?要不要命宮婢們進來收拾一下?”看她這樣,馮品柔有些擔心。
馮敏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直直看着她,“阿柔,有件事要你幫我一下。”
作者有話說:
上一章小小修了一下,昨天看得早的寶寶可以重新看一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