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還有十二天，高考。
這些天魏亦遠越發勤奮努力，每天在知識的海洋裏遨游，幾乎沒什麽時間去纏着周疏。
原本以為可以這樣一路相安無事到高考，可周疏還是低估了魏亦遠闖禍的能力。
他被叫到訓導處時，那小子正倔強的昂着頭，嘴角一小片淤青，而站在他身邊那個才叫精彩，滿臉的姹紫嫣紅。
周疏客客氣氣的打招呼，“杜主任。”
杜一衛見他來了，胸中的三丈烈火立馬湧到嘴邊，滿臉都是對朽木本木的難以理解，“你來了就好，你瞧瞧這！快高考還有心思打架！”
魏亦遠穿着蹭到灰的白T，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東張西望的渾身寫着不耐煩。
周疏是看不見他也頭疼，看見他更頭疼，卻還是不自覺得将聲音放柔了些，“怎麽回事？”
魏亦遠撤回視線，擡眼看向周疏，揉揉鼻子，“他說我搶他女朋友，上來就要動手，我就把他放倒了。” 他斜斜的瞥了那人一眼，“結果人家還小學生附體，告狀來了。”
周疏側頭看看那個低着頭翻着白眼的男生，皺起眉，“你下手也太重了…”
滿頭是包的男生聽到後猛地擡起頭，“他這哪是打架！？他這是要我命啊！”
魏亦遠陰陽怪氣的嗤笑，“那你的意思是怪我咯？”
男生拳頭一握，嚷嚷起來，“就是你！都怪你！你無賴！你無恥！錢曉曦一直和我很好的…如果不是你出現…她怎麽會想要離開我！都是你的錯！”
魏亦遠嘴角不由自主的抽了抽，“我特麽是不是還無理取鬧呢？窮搖是不是你家大表姐？”
“…什…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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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意思，你的戲也收一收，齊晗我都不想要，你說的那誰來的…她算個什麽貨色？”
話音剛落，後方傳來一陣倒抽涼氣的聲音，一個短發女孩站在門口，氣都沒喘勻便被這劈頭蓋臉的一句話定在了原地。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叫錢曉曦的女孩。
她原本一片好意的來替魏亦遠解釋，結果剛進門就聽到這樣傷人的話。
那只扶着門框的手有些發抖，她深吸了一口氣，眼睛裏漸漸蒙上一層霧氣。
這邊的兩個混小子還在你一句我一句的吵嘴，周疏聽的頭都大了，忍無可忍的猛拍桌子，“你們都給我閉嘴！”
“……”
“……”
魏亦遠回過頭，看見錢曉曦時愣了個徹底。
錢曉曦努力的平複着心緒，咬住下唇，“這事都是因為我…是我一廂情願的喜歡魏亦遠，跟他沒關系。”
前一秒還在試圖據理力争的男生頓時滿臉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似乎下一秒就要崩潰痛哭。
這時局勢卻變得更加複雜。
齊晗風風火火的沖進訓導處，揚手就要給錢曉曦耳光，被眼疾手快的杜一衛一把捉住了手腕。
“放開我！”齊晗掙紮着又要去踢那個渾身散發着生無可戀之氣的男生，“魏亦遠要有個好歹，我不會放過你的！”
周疏站在一旁淩亂的不知所措，這争風吃醋錯綜複雜的神展開，分明就是一部狗血電視劇。
杜一衛暴怒，“馬上就要高考了！你們一個個不好好學習！早戀！打架！要不都滾回家去不要考大學了！”
周疏趕緊擋在魏亦遠身前，一副護犢子的模樣，“杜主任您不要生氣，孩子們青春期，高考壓力大，難免有點焦躁，好好教育教育就是了，千萬別沖動。”
杜一衛眉頭一豎，一張臉憋的通紅，“單說魏亦遠這小子，高中三年訓導處都跟他家似的了！你問問他是不是閉着眼睛都能摸過來？周老師，他好歹是你家親戚，你是不是也該費心管教管教。”
罵他可以，但這話數落到周疏頭上，魏亦遠就忍不了了，人形二踢腳頓時原地爆炸，“這事怪的着我嗎？你們簡直莫名其妙！還有，你算老幾？憑什麽說周…周老師啊？有這閑功夫叽叽歪歪，去問問到底怎麽回事再說我欠管教！”
周疏想去堵他嘴，可是他像機關槍似的，砰砰砰的一氣呵成。
杜一衛氣的胡子都要吹上天了，渾身顫抖，“反了，都反了…滾出去！我要開除你！！！”
周疏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小孩子不懂事，這眼看着高考了，鬧這些事多不好，我讓他回去寫一千字檢讨給您交過來。”
見魏亦遠還想反駁，周疏狠狠一眼瞪了回去。
聽完杜一衛将近一個小時幾乎句句不重樣的責罵，魏亦遠悶悶的跟在周疏身後出了訓導處，一搖三晃的沒個正形。
等另外三個戲精走遠後，周疏伸出一只手捧住魏亦遠的臉，皺起眉看了看他嘴角的傷，問他，“疼不疼？”
魏亦遠被覆在側臉的那片溫熱惹得有點出神，擡起眼簾盯住對方的臉，看着他睫毛在眼睑落下的陰影，心裏一跳，連忙別過頭，“…不疼。”
魏亦遠不動聲色的避開他的手，低着頭站了一會，忽然向前邁出一小步，伸手環住周疏的腰，将臉埋進他肩窩，深吸了一口氣，貪戀的汲取着他的氣息。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周疏身子微微一僵，半天後，溫柔的拍拍他的後腦勺，幾不可聞的暗自嘆了口氣。
夕陽透過走廊盡頭幹淨的玻璃窗，柔和如輕盈薄紗的光線靜靜灑在相對而立的兩人身上，兩條深灰色的修長剪影在地面上被斜斜拉長。
辦公樓走廊不算太寬，兩道人影錯落着，恰到好處的将走廊的灰白地面鋪滿。
晚上，他們倆在外面草草吃了頓晚飯，生生拖到了八/九點才敢回家，生怕被看見臉上的傷再惹一頓唠叨。
吃飯的時候，周疏不過是去趟衛生間的功夫，再回來時魏亦遠就像吃錯了什麽藥，深沉的一言不發，一路上都不肯說話。
似乎是從某一天開始，突然有什麽橫在了他們之間，一直別別扭扭，其實兩人心裏都各自有那麽三分逼數，卻也默契的緘口不提。
掩護着魏亦遠進了屋，周疏小心翼翼的替他塗藥，看他忍不住龇牙咧嘴的樣子，真是氣不打一出來。
“你過分了。”
“人在教室坐，鍋從天上來，我簡直冤枉的六月飛雪。”
“我不是說這個。”
“那我過分什麽？”
“男人該有男人的風度，你怎麽可以那樣說一個女孩子？她聽了該多難受，你可以不喜歡她，但是不可以糟蹋她。”周疏将用完的棉簽扔進垃圾桶，擰上藥瓶瓶蓋，“還有一件事…齊晗，如果你不喜歡她，就別讓她誤會。”
聽了這話，魏亦遠莫名臉色一變，幹巴巴的扯扯嘴角，“看來你很喜歡嫂子了。”
“……”
“說真的，你是不是挺希望我能有個女朋友什麽的，就沒時間纏着你了？”
周疏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你說什麽？”
“沒什麽，你放心吧，我以後不會再這樣，省得耽誤你陪親親嫂子。”魏亦遠站了起來，望向窗外，環路上的車堵了老遠，紅紅的一片，“我去寫檢讨。”
周疏在原地愣了很久，起身出屋，帶上房門前只留下一句，“早點睡，不要熬夜。”
魏亦遠隐約聽見周疏在屋外對魏坤說有急事要先走，随後，就是關門聲。
他狠狠的将筆摔在地上，暗罵自己真是眼睛賤，非得瞄見他的微信。
他真的不是故意要看，誰叫周疏不鎖屏。
說起來倒也不是什麽大事，不過是馮音辰抱怨周疏總是為了弟弟不肯陪她，周疏安慰她說等高考完就好了。
嗯，高考完就好了…高考完就可以甩掉他這個拖油瓶。
原本想裝作什麽都沒發生，可魏亦遠心裏積攢的那點小情緒無論如何都憋的難受，借着勁就井噴了，明明知道這事是自己不講道理，可他也只是想要周疏哄哄他而已，沒想到他居然頭也不回的走了。
坐在桌前，魏亦遠煩躁的抓耳撓腮，看什麽都讨厭，什麽事都做不好。
而另一邊，周疏回到家中，拿着睡衣進了浴室，三下五除二的脫去衣服。
花灑落下的熱水沖在身上，沖去了他一路上的渾渾噩噩。
他滿腦子都是那張氣鼓鼓的臉，和那人在懷裏的溫熱觸感。
無意識的摸摸頸窩，似乎還能感覺到那天薄唇掠過時的驚心動魄。
他低下頭，忽然看見自己微微擡頭的器物，腦子“轟”的一下，整個人瞬間被恐懼籠罩，驚的大腦一片空白。
鏡子裏那個臉色蒼白的人，幾乎快要在缭繞的水汽中窒息。
魏亦遠是他看着長大的弟弟，是世界上待他最好的人的兒子。
是他這輩子最該好好照顧的人。
這種龌龊的亵渎讓他有種瀕死的錯覺。
魂不守舍的擦幹身子，站在陽臺上吹了會夜風，心裏卻沒能平靜半分。
周疏回到卧室，斜躺在床上，一整夜失眠失得徹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