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第10章 盲警 10

直到回到車上,小喬都沒有銥譁解釋小皮球的由來。

劉安川在那之後也再也沒有開口,他就像是鐵了心要把一些秘密帶進墳墓一樣,無論陸淵如何問,他都不願意開口談論關于“小皮球”的任何事情。

如果小喬真的和劉安川只認識了兩周,他是如何知道這個“小皮球”的?

陸淵越想越覺得有鬼,看劉安川的反應,小皮球是個人,而且很明顯,這可能還是個他從未對旁人說過的昵稱。

小喬忽然平白無故地扯出這個“小皮球”來,究竟是因為他認識“小皮球”,還是因為他就是“小皮球”?

開回分局的半小時,陸淵和小喬一路無話,最終,陸淵将小喬直接領進了重案組休息室,讓他在房間裏聽電子書,自己則徑直去找了蔣昭明。

“你把喬柏在警綜平臺上的所有信息調出來。”

陸淵二話不說就占了蔣昭明的位置,兩眼緊盯着屏幕——只要了解陸淵的人都知道,她露出這樣的神情就意味着案子有眉目了。

在蔣昭明的操作下,和小喬有關的信息迅速跳了出來,除開基本的戶籍信息那些,還有過去和他有關的報案記錄。

系統顯示,在十五年前,小喬曾經留下過一份筆錄,而那時他的身份,是一樁故意傷人案件的受害者。

在小喬十三歲時,曾經被同班同學宋銘軒用水果刀捅傷,一度性命垂危,事後經過醫學鑒定,他的雙目因為這場意外完全失明,被認定一級傷殘,嫌疑人宋銘軒因此被判入少管所服刑直到十八歲,後再轉勞教所服刑一年,現已出獄。

十五年前的檔案詳細記錄了事發時的地點和時間,而陸淵盯着那兩行字,久久沒有出聲。

“淵姐?”

半晌,蔣昭明問道:“這個故意傷害的案子和這次有關系嗎?”

“啊,沒什麽關系。”陸淵回過神,她關閉了這個窗口,目光再次落在小喬的戶籍信息上。

小喬的父母健在而且就生活在本市,在系統裏,他的各種證明身份的證件一應俱全,怎麽看都不像是被抱養來的私生子。

陸淵又打開劉安川的信息,平臺顯示他在十二年前就已經和妻子童翠離婚,婚前沒有孩子,之後也再也沒有再婚。

離婚時,劉安川已經三十二歲了,對于一般人來說,會到這個時候還沒有孩子嗎?

陸淵腦中好似有一團亂麻,這時卻聽蔣昭明嘆息道:“你說這人,一直是個老好人,天天做慈善,沒有老婆也沒有孩子,還以為能在韓麗身上找回第二春呢,結果韓麗卻是沖着他的錢來的。”

做慈善。

忽然間,陸淵就像是突然抓到了線頭一樣,她猛地站了起來:“做慈善!是啊,劉安川一直在做慈善,連店裏都擺着獎狀,我怎麽沒想到!”

蔣昭明猜不到陸淵變化極快的思路,小心翼翼問道:“淵姐,你想到什麽了?”

“劉安川一直在做慈善,給福利院捐款,給流浪漢做飯,一個殘疾人都自身難保了還十幾年如一日地做慈善,除非他真是尊菩薩,就一定有他這麽做的契機。”

陸淵飛快地說道:“快,你趕緊給劉安川的前妻打電話确認一下,他們之前是不是有個沒登記的孩子……可能還沒取名,只有小名。”

“小名?”

“對,就叫小皮球。”

陸淵說完,視線望向對面的休息室,小喬還在那裏安靜地聽書。

她還是沒有弄明白,小喬究竟是怎麽知道的這個名字。

不到半小時後,陸淵牽着小喬下樓,一路上有無數民警好奇地打量着他們,最後都被陸淵那一臉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給吓地別開眼睛。

沒有了人民警察證,她現在肯定是吃不了分局的食堂了,好在她在這兒工作了六年,分局附近的所有蒼蠅館子陸淵可以說了若指掌。

很快,陸淵就帶着小喬進了一家小面館,問道:“你是渝江人,應該能吃辣吧?”

“當然,我吃烤豬蹄都要吃變态辣的。”

小喬笑笑,也不跟她客氣,要了一碗豌雜面,摸索着坐下了。

陸淵和老板打了個招呼,誰想這麽長時間過去對方竟還認識自己,還沒等她開口就說道:“知道了,你那碗多加香菜,小陸警官,你可真是好久沒來了,回來上課了嗎?”

陸淵苦笑,也不知是不是和警察打交道久了,這些附近的小老板連他們的業內術語都摸得一清二楚,還知道停職被叫下課。

她搖搖頭,又咧嘴一笑:“還在争取呢,等什麽時候回來一定多照顧你們生意。”

陸淵坐到小喬對面,看他即使只是等一碗面條都坐得筆直,不由打趣:“你這坐姿習慣倒是挺适合來我們局裏坐鐵椅子的……要知道我們很多嫌疑人因為彎腰駝背,坐那椅子還要铐腳踝子,一個個都跟上刑一樣嗷嗷叫。”

小喬笑了笑,兩手交叉,這麽一來跟要彈鋼琴似的,坐得更端正了:“我只是習慣了,以前剛做盲人按摩的時候,我發現坐得直一點會有更多人點我,所以就慢慢養成了這麽坐的習慣。”

“那你還挺懂得見人下菜的。”

陸淵饒有興趣地湊近了一點,即便是她也很難想象,這個像狐貍一樣難以捉摸的年輕人,竟然就是當年那個渾身是血的小胖子。

十五年前,那年陸淵大三,正在沙坪區派出所實習,在某個外出買晚飯的下午,她無意間看到一個渾身是血的孩子滿臉慌張地從一中旁的小巷子裏跑出來。

本能感覺到不對的陸淵一頭紮進了小巷,她先看到的是和自己手裏一樣,翻倒在地的烤豬蹄袋子和冰粉,而當她擡頭望向巷子的更深處,她看到一個學生倒在地上,已經完全沒了聲息。

沒想到他真的活了下來……在心跳停止了那麽長時間之後。

陸淵正有些恍惚,老板上面的動靜将她從回憶裏拉了回來,陸淵接過小喬遞過來的筷子,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和一個身上還有嫌疑沒有洗清的人攀上關系,很有可能會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她低頭吃了兩口面,忽然問道:“小皮球是你從哪裏聽到的?”

小喬夾面條的手一頓,卻是苦笑:“姐姐你可能不知道,老劉……晚上睡覺動靜很大。”

“晚上睡覺?你和他又不在一間宿舍。”

“那是現在不在,在我剛搬過來的時候,老劉為了帶我熟悉環境就讓我和他住,其他技師也都是這麽過來的……他被抓前兩天我還和他住在一起。”

小喬無奈道:“老劉這人睡覺打呼嚕,而且說夢話都很響,這也是為什麽他非要多租一間房的原因。”

陸淵眯起眼:“所以,你的意思是說,劉安川是在說夢話的時候提到了那個小皮球?”

小喬點點頭:“我其實也是猜的,因為聽他說夢話的那天,就是你說韓麗被殺的那天,我就猜是不是老劉一直惦記着什麽,才會在夢裏說出來。”

說話時,陸淵緊盯着小喬的臉,但是那張白淨的臉上一如既往沒有任何破綻,不但如此,小喬看不見任何東西的眼睛還一直“看”着她,就好似完全問心無愧一樣。

她很确定,小喬在住宿方面沒有說謊,因為劉安川的房裏真的有第二張床,在走訪過程中技師也說了,劉安川是個對待手下人非常好的老板,不但會親手帶着他們熟悉環境,還叮囑了小區門口的保安,要在技師上下班的時候幫他們檢查導盲杖和背包拉鏈。

然而,再一次,夢話是一件很難和任何人核實的事情……即使是劉安川本人也不一定記得他在睡夢中說過什麽。

就和他之前說,去流動攤位上吃飯一樣。

陸淵下意識舔了舔虎牙,她有種感覺,小喬的城府遠比她看到的要深,只是,他實在是很聰明,至今都沒有留下什麽把柄。

就算是他看不見,這樣的人也是很危險的……更不要說,他還“主動”要求協助調查。

是因為小時候的那場意外把他弄成了這樣嗎?

陸淵心中一時感慨萬千,而這時小喬已經安靜地吃完了面條,他摸索到紙巾擦了擦嘴,問道:“姐姐,我們之後要去調查什麽。”

這時陸淵的手機一震,是蔣昭明發來的消息。

他已經和劉安川的前妻核實過了,兩人确實在三十歲出頭的時候有過一個唐氏綜合症的孩子,因為并沒有在醫院出生,所以也沒有正式的名字。

因為生病,生來就圓嘟嘟胖乎乎的小男孩只從父母那裏得來了一個小名,叫做小皮球。

前妻說,劉安川自己就是殘障人士,他太清楚小皮球的缺陷會給他帶來什麽樣的未來,也因此,他們只帶了小皮球六個月,就将他遺棄在了市福利院的門口。

兩人的婚姻也因為這個孩子走到了盡頭,同年,劉安川離婚,到了沙坪區開始當盲人按摩師。

而就在小皮球被遺棄的第二年,劉安川用他攢下的積蓄開了手佳坊,當上了老板,戶頭上第一次有了進賬,也開始給市福利院捐款。

在那之後,他一連捐獻了十年,直到去年,劉安川的捐款才停下。

去年……是發生了什麽嗎?

陸淵皺起眉,這時卻聽坐在對面的小喬說道:“老劉在夢裏說起小皮球的時候非常痛苦……我覺得,可能是小皮球出了什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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